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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寐即起，天已渐亮，匆匆用薄荷苏子水漱了漱口，赶往作战室，发现大家都在，正在看新到战报：两向之敌，均于寅时初刻起床，结扎停当，上马持弓，现寅时已尽，未前进一步。上说他们为什么不前进，他们停在那里做什么？

夏侯说我们已派出橘骑，问匈军为什么不前进。

上说再派，问他们，是不是匈军对我动向已有觉察，若敌有异动，可否不等敌完全入围即对敌发起攻击。要前指每半个时辰派一个橘骑，报告他们决心和处置。问他们，此时出击取胜把握有多大？

郦坚说奇了怪了，上马一个时辰不挪窝，持弓又是临战准备，反常反常。

大周说两向之敌同时动作说明他们之间有协调。

萧婴说未入围就打且敌已有准备，就是正面强攻，取胜机会各半。

灌夫说肉已到嘴里直着脖子也要咽下去。

风大爷探头进来：粥已熬得，馍已落屉，现在吃还是待会儿吃？

田蚡说端到这里来，谁饿谁吃。

风大爷把粥馍和一摞海碗端来，大伙刚摸碗，风大爷又探头进来：八号战报。

夏侯叼着馍展开卷牍：呜噜呜噜……上一把夺去他口中馍扔回笸箩里，夏侯口齿流利念：……我决以护军韩将军指挥骑一二军、强弩三四军配属步五至十七军计十七万人组成东兵团；轻车公孙将军指挥步混六十一、六十二军及步六十三至六十九军计八万人组成西兵团；前指掌握七十至七十五军五万人作为战役预备队；于今日午时向当面之敌同时发起突击。东兵团任务仍为包围寻歼军臣单于主力，不使其向境外退走，全歼或大部歼灭于我境之内。西兵团任务为突击牵制西线之敌，当发现敌有向东靠拢、与东线之敌合军动向应更加积极进行攻势作战，拖住敌人，坚决阻敌东进并力争围敌一部、歼敌一部，待我东线主力歼敌后，配合主力对该敌形成合围，歼灭于我境内。目前攻击命令已下，各兵团部队正向出击地域运动，大部已到达并完成阵前部署，午时初刻准时发起总攻。

大伙一齐扭头看刻漏：午时三刻。不知谁喊了一声：开始了！大伙说不对呀，这才早饭，馍还在笸箩里粥还温乎着，怎么午时了，刻漏坏了？郦坚上去检查刻漏，刚伸手大家喊：别动！你再把漏倒过来更不知道时间了。阿老说丢时间了吧又？大家说不管不管他，一齐涌向沙盘，夏侯抓起围棋罐一边看战报一边飞快往下落黑子。

田蚡说我脱一光膀子大家没意见吧，怎那么热阿。

大周灌夫说没意见，我们也热，都从大袖里掏出胳臂俩袖管拦腰一杀，光膀子并排，低头乱看沙盘。

阿老说西兵团任务不轻阿。

大周说：现在看出骑兵少了，两个军抓六万人，恐怕很难全部抓住。一抬头，上也光了膀子，抱肘站在对过拿拇指抠门牙，挤在一堆光膀子中盯着看沙盘。

灌夫说只要匈军不跑，打，还是有希望。

夏侯说把骑兵强弩都用在东兵团，就是要李息主攻，李广包抄。

风大爷一路喊着：报——，十号战报！冲进屋手挥卷牍往离门最近阿老手里一拍，扭脸风一样跑出去。

阿老展开一看，没说话，把战报交给夏侯，夏侯一看，也没说话，直接趴沙盘上，恨不得把小山小路白子黑子吃眼睛里。田蚡喊：你再急死谁！一把夺过战报，看了眼，也没说话，把战报塞给上，上看了眼，脱口喊：跑了？立刻也像夏侯一样趴沙盘上，找匈军当前位置。

夏侯直腰指新摆好白子：巳时初刻，东西两线匈军前队改后队，全线回撤，到战报发出巳时六刻已分别退至东窑头、野场地，并进一步北撤。照这个速度撤，现在是午时四刻不到，应大部已退出武州塞、西口。我东西兵团仍在出击地域，进攻命令已取消。

夏侯看着上：情况就是这么一情况。

风大爷一路高喊：报——跑进屋，把战报递大周手里：九号战报。

上脸一变，口音竟也岔变：怎么肥四？刚才是几号战报？低头、抬头乱看：战报哪去了才刚还在我手里谁拿去了？

儿宽在角落举手：我，战报在我这儿，十号——才刚是十号战报。把战报递给身前——才刚挡着他的萧婴，一手传一手，传回上手里。

上压着嗓门说：为什么九号比十号后到，去查！

田蚡跐溜跑出去。

阿老说先看一下九号内容。

上说没什么好看的，跟十号同样内容，发现匈军迅速后撤，暂无法判明敌意图，若敌确实开始撤退，请示可否展开追击。还请示什么，都退到口外去了。

风大爷一路高喊：报——，十一、十二号战报。

郦坚说怎么这会儿战报扎堆儿来了？

上说儿宽！不是应该你负责收发战报么，怎么让这个疯老头子跑来跑去？

田蚡进来说问题搞清了，九号战报橘骑员一路加鞭，在直道马岭段近雍镇出口处马力竭失蹄，橘骑员坠地受伤，因直道管制打不着车，单腿蹦了二里下到雍镇、西陲岔路口等半天才搭上一辆农用车，才到。

夏侯说姆？十一号是代郡方面军王恢所报，十二号才是雁门报怎么乱编号。王恢报……

上说先念雁门。夏侯念：今日未时五刻，武州、西口之敌已全部退出我境。我东西兵团仍于原地待命，只派出原雁门守备部队各一部尾随跟进，至申时三刻已全部恢复我境，重新占领西口至武州塞一线边亭、烽燧、村堡，目测视野已无匈军骑尘。当前正在查检我边亭烽燧村堡损毁情况及人员伤亡数字统计中。已报至我处计有边亭木建被完全捣毁三处，部分捣毁七处；烽燧十一处土建基本完好，只在两处上面发现人粪、犬首犬血，疑为诅军使用；村堡九处亦为人粪遍覆，疑曾为匈军溺所。人员卒战亡三十七员，伤百十三员，失踪、被俘或逃亡二百零四员；亭尉战亡一员、失踪或被俘二员；士史战亡五员、伤七员、无失踪；尉史战亡九员、伤十一员，无失踪。同时报失踪还有雁门下来检查工作适值匈军入侵未及返回尉史一员，疑似被俘，亦有伤卒报告亲睹其员中箭落入亭堡下深涧，目前正在组织搜索，尚无发现。

夏侯说王恢这个战报怎么是七号，前面还应有六件，怎么肥四，一件没看到，哪去了？

上喊儿宽！田蚡说儿出去了。上说喊他回来。对夏侯：先念七号。

夏侯念：……依前呈报，我部十七日向平城派出匈奴籍侦察员昨日返回，带回平城我特情人员提供军臣单于目前驻帐地点及其所部作战序列详见二十三日四号战报。今日得悉匈军主力入塞，我九十八军即从拣花堡出塞，越过龙池堡、漫流堡，向吾汲河、上吾汲展开。目前已达上吾汲，报告上吾汲至乞伏原池也即南池广阔地带无匈方整建制部队（前报已告南池为军臣前进牧场，目测可见牛羊数万），看管畜群多为老人、妇孺。我率方面军主力九十九、一百军目前仍在铜梁堡（前报已告我指挥位置十七日自桑乾前移至此），等候总提进一步指示。恢前已向总提发出多份战报，迄今未得总提一语回复，恢不胜困扰焦虑泥惑中，不知总提计划是否有变，变亦请速告之。今日再请，若总提仍无答复，恢决以前报既定作战计划执行，于二十五日至迟不晚于二十六日率方面军主力出塞，向南池方向攻击前进，扫荡南池，夺取匈方全部牛羊。

上说这个王恢有主见，不死板。继而大怒：前报！前报！报了六次我们一次没看见，都把这个方向忘了，我就觉得哪儿好像缺一块，——儿！你怎么搞的？

儿宽怀抱一摞卷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要进门，惊立于门槛，张口钳舌：我我我芥末酱芥末油……

上说你一急说话就没人听得懂，你安静，默念一网不捞鱼二网不捞鱼……

田蚡从后边推他一把：你先进去。跟进屋：我替他说，卷子都扣风大爷呢儿了，混在一堆私人信件里，我和儿宽翻了半天才给找出来。这事儿也赖我，代郡比较远，路也没全修好，想着橘骑跑也快不到哪儿去，军邮倒是通了，就安排军邮捎带脚帮着传递一下战报，想着不会耽误，军邮也确实没耽误，都给递到了，但是外面都套了个军邮的封，打着军邮的戳，风大爷以为是信件，就放在传达室信件堆任人自取，收件人也没写任何人名字，咱们每天去取信也都给忽视了。

上说你也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有你揽不住的时候。这个风大爷是谁的大爷？本来留用就是看门，现在可好，收信是他，送战报是他，做饭、喊开饭还是他，哪儿都是他——大号去哪儿了，怎么老没见了？

田蚡说大号窦婴带走了，上前指做饭去了，也是嫌咱们这儿不太吃他内烤三样了，老吃家常菜，显不出手艺，自个也要求走。上说上回要求吃家常菜说吃老三样上火不也是窦婴么，他倒嫌弃起咱们来了好好不说大号了，说风大爷，今后请他回归本职，只管看好大门，把院子台阶扫干净，做饭、送战报另安排人，不要再听他的破锣嗓子就会熬粥蒸馍炒的菜咸死人。

夏侯说怎么答复王恢呢？现在已经是二十五号，他可能已经出动了。

上说告知他军臣已撤军，要他注意他西侧，南池牛羊可夺取即予夺取，形势严重，不便夺取也不要过于深入，做好归路掩护，带出去的部队要全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