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前指报告匈军探骑入武州西杨户岭,目前正沿东窑头、小西沟向吴家窑、大南山方向侦察前进,已接近我大南山阵地,我阵前各军已全部进入战斗准备。前指询问要不要提高我各亭障、烽燧、村堡战备等级向当地百姓下达疏散令。总提回复:不要。
十七日,前指报敌十数骑入西口,目前已逾马营山,在李官屯、宋官屯、野场地之间道路上来回驰骋,并于中途下马解甲进食。午后,其中数骑曾欲登马营山,几进至我阴伏部队阵前,后见山势陡险掉马转去。
总提回复:目前军臣仍在平城收拢部队,已与其五子兀吐思、八子苦叻拜所部汇合,正在等待河西大小谷蠡王部。情报显示,此次军臣只动员了单于庭以南各部,西北二大将不在其列,计八万骑,号称十万。
总提判断:其主力入塞路线为武州方向,西口袭扰我敌应为东移大小谷蠡王部。亦不排除两个方向同时入侵,你们应做好两方向同时出击准备。或将主力南移至鸡鸣山、小峪沟一线,于两路汇合处集中打击。此时重新调整部署是否有困难?请窦、韩议后告总提。
十八日,前指报武州方向敌骑探未有进一步动作,已悉数返回。西口之敌增至百骑,复进至我范家屯、新窑、榆岭、梁坡一线,抵马邑城下阴窥多时,日落前折返。目前我尚未判明敌意图,重新部署难度亦大,故议决暂不移动当前各军位置,仍坚持打敌主力、必要时同时围歼两方向来敌之战役决心,俟日后敌情变再变。报告联署签名窦、韩。总提回复:可。
十九日,敌全天无动作。马邑城内突发人民骚乱,大批群众出城向我军哨卡要人,声言其亲属无故遭我军扣留。我军哨兵劝解开导无效,遂发生冲击我军哨卡解除我军哨兵武装扣押我军人员事件。我军警执法队再三警告不听,遂开刀弹压,斩为首闹事人员数名,抢回我被扣押人员。群众惊骇,退入城中,复以妇女为主围堵冲击我县衙,我县衙史曹差役和已进入县衙军警人员果断还击,执棒驱散群众。入夜群众又起,结队持刃攻击我军警,捣毁沿街商号店铺,放火焚烧县衙,据报火光之冲明,烟氛之弥远,立于雁门关楼亦可覩视、嗅及。午夜过后,我前指调动补充九十七军一部入城,宣布全城戒严。
上在西畤说这下好了,假成真了。
二十日,敌仍无动作。我九十七军于马邑城内捕获匈奴间谍七名,均就地正法。
二十一至二十三日,敌无动作。我山中设伏部队却连日遭遇马邑出城跑反人民,不得已将其收容,尤有伏蹿隐匿草深崖险搜山不得者。前指忧虑,恐难封闭全山蹊径,致一二漏检者潜行出关,暴露我军位置。同时忧虑敌连日无动作,关外敌情不明,临边观察目力所及亦不见大股敌踪,只见一些散骑、畜群,炊烟细弱。部队情绪不稳,有些干吏讲怪话,说我们现在是傻老婆等汉子,汉子什么时候来——来不来都不知道,傻老婆可能根本没汉子。前指恐敌部署有变,请求向关外派出侦察人员。
总提接前指报,即下令雁门善无、武州两县各边亭、村堡封锁边境,疏散边地农户牧人,勿使一马一羊渡关。同时告前指:敌还在关外,于三十里处结营。军臣又得一子,各王、大都尉、大当户以下敌酋皆去平城贺喜,目前正在连日痛饮中,故当面之敌各部无动作。你们不要向境外派侦察,以避免一切我军人员落入敌手可能。各野战军亦不得自行组织越境侦察。临边观察亦应以地方驻军配合二署人员进行,严禁野战军番号人员参与。你们应以最大耐心等汉子,告诉部队汉子会来的,不要汉子来了,你们又没准备好,再让汉子跑了。
儿宽后来调到廷尉做文学卒史,当时石庆告丁忧,张汤新做廷尉,张汤这人虽有酷虐之名,对法律理解却有自己很坚持的标准,要办成铁案必须从古代圣人只言片语中找依据,所以对曾受业于《尚书》大家欧阳生和孔子十世孙孔安国在家种地手不释经卷因而得创一成语“带经而锄”的儿宽很敬重,交为挚友,重要案子都交给他疏通法理法据。一次二人罗织法言法语疲倦闲聊,儿宽说你知上烦的时候什么表现么,擦灰。儿宽说完立即后悔,接下来几年都顶着巨大压力工作,好在张汤并没有再提此事,还是待他如故。
二十四日,上正在屋里擦灰,儿宽手捧前指橘衣飞骑刚送到战报一脚迈进屋,展开高声念给上听:今晨卯时,军臣率主力六万入武州塞;大小谷蠡王合兵二万,入西口。
上扔下手中搌布,拨开挡在门口儿宽,一步跨入廊子,奔向作战室。
田蚡阿老及总提其他成员已聚在作战室沙盘前,代表匈军各部围棋白子,落满武州塞至吴家窑一线,西口至宋官屯一线也摆满白子,与马营山、大南山之间我军密密麻麻黑子形成鲜明比对。韩安国就任即返回西畤夏侯赐正捧着一罐白子一只手在里面抓起一把又哗啦啦放下,见上进来,指着两枚子说辰时已到这两个位置,再进一步即入我马营山、大南山设伏阵地,现在是申时,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已经进去了。
上说有没有新战报?夏侯说只有这份,刚到就给你送去,要求他们匈军入塞后每个时辰送一份战报,下一份酉时应该到。田蚡说什么意外,这时还能发生什么意外。见无人吭气,又说陈宝保佑。郦坚说你跑到陈宝去了?田蚡说五帝畤我都拜了,还是陈宝灵,昨天刚献了一头小马驹,今天匈奴就来了。
阿老说我建议我们不必等在这儿了,匈军出动,悬着最大心已经落下,今天不会有更多情况,天已近暮,匈军不会夜行军,那么多部队就是晚上走也过不完,我们部队也不会夜间发起攻击,估计就在当前位置宿营了,我们还是正常休息,早点吃饭早点睡觉,期待明天是进攻日。
大家说对对,今天是大周值班,你留在这儿,我们休息。
阿老回二进院许舍打了个盹儿,醒来一身汗,屋里已经暗下来,听见摇铃,风大爷边走边喊:开饭了开饭了。出来往前院走,见一院子明晃晃点着灯,小餐厅摆着数案饭菜,没人。作战室人影晃动,大家还没走,聚在里头聊天,进去问有什么新情况。夏侯说二号战报已到,如您估计,两方向匈军位置均无变化,均停止前进,割草喂马,烧水宰羊,就地露营了。
阿老说匈军肉食,又耐饥渴,一斤干肉可抵十日粮,战斗部队常脱离辎重行千里不举火,今日头天出动,肉酪携带应该很充足,怎么才走了几步,就在敌前放心坐下来,烧水宰羊?羊从哪里来?随军驱牧,先头部队今天都过不了杨户岭。
夏侯说我们也在议这个事,赶着羊行军不光他们咱们骑兵也没听说过,我没放过羊见过放羊,羊走前面人走后面,骑兵前面走着羊,不像话!我们已派橘骑去问,要部队加强警戒,谨防匈奴人搞什么名堂。
田蚡问上:你什么看法?
上说:太轻视我们了?
阿老说我们这么想,就是轻视他们了。
入夜,大家都没睡踏实,又陆续回到作战室。三号、四号战报接连送到,两方向匈军情况无变化,均停留在原位置,西口方向敌军围着篝火在唱歌,武州方向,除哨兵游动大部已入睡。羊的情况摸清楚了,是马邑居民遗留于草场畜群,牧主或被堵在城里,或惧怕我军,跑了。上连声叹气。夏侯说几十万人和几十万人这么傍着睡,翻个身都能听见,今夜难熬。
田蚡说最怕等人,小时候我们邻村一姑娘,上河边挑水老碰见,好看,眼睛会说话,大辫子到屁股呢儿,走道一甩一甩的,最爱看她挑水走道背影,不敢跟她说话,也忘了她叫什么了当时知道,每回碰见能赶上面对面被她瞅上一眼,能摆我羞死、臊死、爱死。
郦坚说你还知道害臊呢内会儿?田蚡说谁不是打小时候过来的,你也别装的是铁打的,后来也不知怎么对上了眼,就是先矜持,后含笑,再后来拿眼睛勾,勾得我上河边没㧟水挑着空桶往回走,把她笑的,在后面喊我名儿:臭儿!你没打水。上也乐了,说田蚡你要聊天你回去聊,你别在这儿聊。田蚡说我这不是等着烦么,看你们也烦,聊会儿天时间过得快。
灌夫说那后来怎么招了臭儿?田蚡说没后来了,我被她叫了声名字酥着半边拉身子回了家,都不知道时间过去半个时辰,从我们家到河边也就几步路,到家我姐——就是咱们当今太后,从小能够着灶台,我们家就全她做饭,锅都刷了,说还以为你淹死了正准备上河里捞尸呢。没上哪儿阿,就一步一步奔家走,一步没停,家越走越近,出一身汗,半个时辰没了。
灌夫说其实你们在中间办了事了。田蚡说去去去!
阿老说在特别大的引力体面前时间会发生弯曲,主观感受就是丢时间,别人该在哪儿还在哪儿时间正常流逝,只有你,弯曲了。这种事经常太阳周围发生,偶尔也在人类之间发生,只不过一般人不相信人有这么大引力,发生了以为自己恍范儿说出来也没人信。
田蚡说没错没错……是这样阿。阿老说下回你可以跟人说,太阳没什么了不起,巫师发现,除了人可以像太阳一样造成时间弯曲,人散发的热,就是能,加一块,比流经太阳的能,密度高一百万倍。
田蚡说我跟他们说,我比太阳热。
灌夫唱:弟兄们加油干诶,诶嘿嘿哟诶……
风大爷进来说:五号战报到。
大伙围上去拆封看:两向之敌无新情况,西口之敌也已就寝。上说咱们是不是也该睡了,下一个战报来,敌人该醒了,别咱们倒没了精神。大伙说睡睡,真困了,一起往外走。
灌夫搂着田蚡说到底怎么了?田蚡说睡觉还酥着呢碰哪儿哪儿过寒战不能挨席子。灌夫说没问你回家。
田蚡说说的就是不知道阿,再没见,第二天上河边挑水改她爸了,也不知这姑娘漂哪儿去了,许是嫁人了,我们呢儿乡下姑娘也就这命,希望她嫁内人对她好吧。是是,我要还在乡下我连个媳妇也摸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