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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夏侯多次带队去马邑看地形,爬遍马邑周回山头,确定预伏位置设于西口通马邑与武州山通马邑两条路线之间丘陵地带。这里有马营山、塘子山、了高山、大南山诸峰,山谷毗连出入山口多,观测点佳,南距神头泉群不远,既便于我大军隐蔽又利取水补给。向西展开是开阔河谷,向东亦是广阔平川草场,无论敌从哪个方向来,我都可相机调动,转向攻击。

同月,聂壹坐负债不尝,错认良人为奴婢,私造度量衡,数罪并罚,处黥城旦舂,没收全部家产,妻女没入官奴。聂壹出逃。

四月,没有消息。公主小组反馈出来情况都说没见过这个人,军臣一切如常。夏侯带一个精干指挥班子进驻霍窑沟就战时指挥位置。窦婴在雁门开设前进指挥所。细柳、棘门部分全训部队开始向马邑运动。

上初现悔意,表现为决心动摇,在西畤连日召开的作战会议上问阿老聂壹有没有可能投敌,把我们意图透露给军臣?阿老说主动投敌意图不明显,那又何必向我们开价讨一个侯。上说商人嘛,两头询价,军臣要给他封王呢?匈奴内个王封得也很滥。阿老说他这笔买卖做的就是军臣,买卖不成,也不过是军臣躲过挨坑,咱们最多算被涮了一道,他拿什么向军臣邀功?军臣脑子再转不过来我也不信他会为一次犯罪中止奖赏罪犯本人。上忧郁说也许他们就想看咱们被涮这会儿正在毡房里笑咱们紧忙呢。阿老说你想多了,稍安勿躁,这件事穿帮最不利的就是聂壹,拿两位君主开涮他活腻味了吧。上说部队正在集结,人吃马喂,要是军臣真的不来呢?阿老说这会儿你又算这种小账,军臣不来,我们就当演习了,我陪你去马邑看秋操。

上说还是冲动,别人一起哄就跟着别人跑了。现在我知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了,人家没搞你你去搞人家,还没搞成,叫人家知道了,诚信道义双破产,你再说什么人家也不信了。阿老说人家原来也不是很信你。

五月,还是没消息。公主小组在茏城联络点,一个粟特人开的商号,很久没有婢女出来挑波斯雕刻玻璃珐琅金盘买罗马铅粉了。阿老的人挑着卖针头线脑梳子绢花货郎担在单于庭周边奴仆居住区走帐串庐听话听音儿。更多的人派到单于庭四周各路口支烤炉打馕,严密监视进出单于庭人车马。唯一得获被认为有点价值发现是看见张骞了,也在单于庭左近外族人聚居区最热闹最乱当地人叫脏街路口练摊儿,出摊儿晚了,认为我们的情报员占了他的地儿,跟这个呼揭汉子吵起来。呼揭人初以为他是秽貉人,没让他,后来听他骂出汉语特么的,而且此人参加过上回查找他下落行动,才认出他,把地儿让给他,没跟他计较。

十七个甲种军已全部到达雁门马邑一线,正陆续进入马营山、大南山指定待机地域。乙种军十五个军也全部完成集结,正在进行人员补充、武器换装和车辆重新配备。总提先前的命令是由近及远补充一个军开拔一个军,上谷渔阳集结各军可边开进边补充,目前七个军在路上。前日报告六十七军行进中整补组织混乱发生车辆翻覆坠谷人员重大伤亡事故。总提紧急命令未开拔各军停止出动,俟全部整补换装完毕得到总提新命令再行开拔。而六署仍按原计划将补充兵员武器车辆源源不断运往沿线各兵站,造成物资大量屯放无人领取,人员等不来部队缺乏管理自由散漫扰民滋事,本来路修了一半路况就不好,现在多点拥堵已在路上部队走也走不动,人在上谷,堵点在代郡。

上在西畤每日打坐,进出屋几次绊在门槛上。灌夫多次提醒上,杂号将军任命不能再拖,这么多部队挤进一个作战区域,没有统一协调指挥,还会更乱。

儿宽拟好命令送到上案几多日,上一直未签署。

大号悄悄跟大家说听风大爷讲,看见上夜里去拜少皞,点了三炷香,鞠了三个躬,念念叨叨说了一些不知什么话。

同月,上忽招王恢韩安国参加总提扩大会,请人在军中李、程二将军并命窦婴夏侯从前线赶回一同参会。会上请王恢就他谋划马邑合战案最初想法做再次陈述。王恢说我听说代地原来为赵国一部分时,赵国在七国中虽然算不上大国,北有强大的匈奴、楼烦、林胡诸胡,西有秦,南有魏,东有燕齐,所谓四战之地,可是赵国的百姓仍能供养老人,抚育小孩,按时节种树,家里粮食四季吃不完,匈奴不敢随便入侵。今天以陛下声威,四海一统,国力不知比当年的赵强到哪里去,匈奴反倒经常入侵,拿咱们这儿当他家,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不敬畏咱们,用老百姓的话说:不怕你!肃慎人常说:不使人爱你便使人怕你。所以我以为——也不是今天才有这个想法,一直都暗自认为——必须予以反击。

韩安国说道理只讲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形同歪曲事实。你是燕人,却对赵国当年地理位置不清楚,二百年前还没有匈奴这个国家,林胡楼烦在赵西面,赵北面是你的故国燕,你们和秦韩魏齐楼烦林胡把赵像包粽子一样包在中间,粽子馅儿还有一个中山。赵氏之雄不过武灵王一代,自夸兵强,虽有退林胡、收楼烦、灭中山拓地千里之功,年年混战,打完秦打燕齐,打完燕齐打魏韩,一味示大逞威,越打地盘越小,越打国家越贫弱,终不免长平之恨,四世之内亡国绝祀。我听说高皇帝当年被围困在平城,七日没吃没喝,后来假妇人之仁解围返回长安,也没有让羞忿之心影响行为,像匹夫那样小不忍便恨不休,百般报复不报觉都睡不着,反派刘敬去匈奴送粮食送金帛,结翁婿之亲。这就叫圣人!以天下为尺,度量自己得失,不以一己私忿累及天下人应得应份过太平日子的权利,所以我汉得获五世太平,今天我们还在享受高皇帝当年忍不堪之忍、息万钧之怒所带来的红利。还是不要轻易打破这一得之不易和平大环境吧。臣反对主动挑起战端!对小民而言,所有战争都是坏战争。

王恢说不然!高皇帝身被甲衣手执三尺剑,纵横数十年,不报平城之怨原因,非力不能,是知道天下人历战乱也久都渴望休养生息所以顺应天下民心。

上说你这算同题抢答么,他刚才都说了高皇帝不是为自己,是为天下人。

王恢说不是,我一时有点乱。是,我同意韩大夫对高皇帝评价,本人对高皇帝当初做法也极表衷佩高山仰止。我想表达的是高皇帝当年那么做有当年的理由和当年的情势,今天的形势和当年不一样,今天国泰民安,边境却不安宁,年年闻警,守边成了最危险的职业,年年都有大量士卒死伤,某地边关全部守军阵亡也不是新闻,中国大地运送阵亡战士遗体归乡棺材车相望于道。这还不包括当地老百姓遭受的损失。我曾在上郡长城之边一个村子做过追踪调查,汉初该村尚有百户人家男女老幼近千口。文皇帝三年右贤王入占河南地,杀掠上郡,事后统计,该村户减什二,二十户被杀绝户;人口损失较大,什减其四,青壮男女皆被掳走,止余家中老幼。八年之后,文皇帝前十一年,匈奴一年数扰,因入侵兵力不大,止千骑或数百骑,上郡并未传警长安,只以当地驻军应对驱离,长安亦不知有入侵事,只在事后接获报备,而对该村百姓而言则是一场接一场大难,跨年统计,该村户减什一,十户人家被杀绝户;人口什减其三,尤余五百余口。后元年、后二年匈奴连年入侵,从西到东,无郡不受其害,其中尤以云中、辽东受创最深,被杀士卒人民皆过万。上郡被祸仅次云中,该村户减什六,仅存五十户人家三十户被杀绝户;人口锐减,只余百十口。后六年,匈奴大入上郡、云中,长安震动,置六将军。事后我去该村探查,村已无人烟,遍地焚迹。

我请问韩将军——在这里我不想称呼您现职御史大夫,我想称呼您做了一辈子的职业,也是我心中一直对您的认可和尊称:将军。是,将军,老百姓都不喜欢打仗,打仗就要死人,可要是您住在长城脚下我调查的内个村子,是个老百姓,不管您种地还是放羊,您反对我们主动出击打击匈奴吗?就说是,还是不是!

上说不要煽情,军国之事不是闹家务,容理不容情,只讨论利弊,煽情等于打乱仗,不让人说话。这种事——我指你刚才讲的内个村子遭遇——每个有人性的人都会感到痛心,是我们打击匈奴的重要理由,但不是充分理由。

韩安国说是,我半生从军,可算是个职业军人,正因为兄弟是职业军人,所以谈论战争首先考虑的便是军队的安危。兄弟少年向学,睢阳那个地方没有好老师,便跟着驺县一位田先生学韩非子和一些不闻于世的杂家杂说,其中有数残卷据称上古传下来《女娲兵法》,开篇第一句话便深得兄弟心,其说曰:行伍首要,让当兵的吃饱饭——这是兄弟的话原文古奥——吃饱饭等待对方断粮,扎紧营盘等待对方来攻,攻守作战总是攻的一方需要投入更大力量消耗损失亦更大,而守的一方可以较少兵力予以牵制消耗损失亦更小。

讨伐敌国也好,攻城掠地也好,最重要的是调动敌人而不是自己跑来跑去这样才能获得战争的主动。圣女娲开我种族胤绪,也算圣人了吧,这就是她们当年用兵之道。兄弟后来以学受梁孝王赏识,擢拔入仕服务于梁王,七国之乱受命与张羽将军共同抵抗吴王进犯,正是凭着这一点心得才扛住吴军熬到局势逆转。

李广说周亚夫也是凭着同样心得熬到刘濞崩盘。看来你们是同学。指程不识:你这还一学弟,老程。

程不识说这次可是你先招的我。你甭管怎么说多积粮扎硬寨是常识,没有好的防守就没有好的进攻。

李广说对对,胜利都是防守取得的。

韩安国说也不是不要进攻,兄弟只是反对轻举一国之兵,深入敌国远征。匈奴地域广阔,景色单一,草原无路,亦无可辨识标志物,其间尤遍布戈壁广漠,走错方向就会陷入绝地。可靠向导难觅,老百姓对我不支持,或为敌耳目或直接拿起武器反抗。我军轻入,纵队行进则两翼暴露,敌骑可择任意一点对我实施突击;横行并进则队与队之间空隙过大,易受敌穿插分割。快速前进粮草跟不上,行进缓慢有歼敌机会也抓不住,走不到千里,马还有的吃,人吃的恐怕就接不上。兵法曰:把部队撂在半道上,就等着人抓俘虏吧。

窦婴说哎呀这个女的兵法就别聊了,女娲她们当年才几个人,一帮女的,手里也没个像样的家伙,遇到劫道的,只能围成一圈挥舞树枝做困兽斗,等着人家知难而退。我甚至认为她们所说的营盘就是上树。

上说老韩是不是没听过我们的计划呀?问跪坐一旁做会议记录儿宽:儿,叫你抄送的文件送过韩将军么?儿宽说名单上只有总提成员,未见韩将军。

上说怪不得,以后把韩将军李程二将军都列入名单。对王恢说:你跟韩将军简要介绍一下我们的计划。

王恢说:你想到的我们都想到了。我们今天所谈打击匈奴方式本就不是发动军队深入匈奴腹地到茏城捉拿军臣单于,不过是利用军臣贪心,许之以利,诱骗他进入我们国境,我则以坚强有力部队埋伏于其必经之路险要地段,对其形成战役包围,他往左走有我们预伏部队,往右走有我们预伏部队,向前走不通,想撤后路已断,匈奴来的人再多,皆是我网中之鱼,他的部队再能打,必败,军臣定为我所生擒。

王恢又巴拉巴拉讲了一些聂壹的情况,目前的进展……只提了两句,聂壹目前正在茏城给军臣下套,没多说。韩安国都听傻了,说这、这、这还真是我没想到的。

上说:这事是我们总提几个人定的,也准备了一段时间了,这次扩大进你们三位将军,就是想再听听意见,你们都曾长期驻守边防,对匈奴人了解是通过实战一仗一仗积累出来的,是实打实的经验,比我们这些纸上谈兵的人要准确、深刻得多。现在情况也介绍了,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摆出来,谈一谈,这个计划究竟可行不可行,还是像阿老说的一厢情愿。没关系,否定、认为计划不可行的想法尽可以提,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匈奴未出动,我们随时可以收摊子。

阿老说恐怕来不及了,聂壹现在无消息,如果明天军臣把他推出去斩了,我们可以收摊子,并不排除明天他好端端出现了,有了消息,军臣上套了,那我们想打也得打,不想打硬着头皮也要打。

田蚡说计划还是可以中止,我们把聂壹抓起来,不给他献城,军臣得不到消息,也就不会前来了。

上说不急,不急着表态,多想想,饭点到了,先吃饭,我们准备了一席酒饭,犒劳各位在前方连日辛苦,吃完再谈。

窦婴说不要又是大号的烤三样,在雁门两个月天天撸串,撸得我舌头起泡大便干燥,我现在就想喝点小米粥,吃点咱们汉人家常炒菜。

田蚡说都预备下了,烤三样也有,烧茄子烧豆腐炖粉条溜丸子炒鸡丁摊黄菜萝卜丝小鱼——都有。

窦婴说太好了我这老胃哟。

入了席,小酒一端,韩安国说既然都准备得这么充分了,就往下走吧。 q4tkzGJ9mCq1tsnBJ5Td9DG30ltbPz+ibsdzIsWlOTBt0GGT5UhlglpmYkWKQG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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