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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康辗转来到虞城,姚虞思顾虑重重接待了他,对少康说先住下,别声张,我这里人多耳杂,遍地是寒浞的探子,你不能叫你现在的名字,有没有曾用名或化名?少康说有,叫个少靡。虞思说你有什么专长,我给你找个掩护身份。

少靡说专长?我在有仍国做过牧正。虞思说再想想。少靡说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做饭算么?我在家没事喜欢自己整饭。虞思说妥了,正好我们家大厨走了,我就说你是我新请的东夷大厨。于是把他介绍给家人,说这是新来的庖正,少靡师傅,业内叫号顿顿香,我们家也不要老吃河洛菜了,汤汤水水的,换一下口味,尝一尝响油亮芡东夷本帮菜。

少靡当场就撸胳膊挽袖口,下塘抓鱼,挎着篮子去农贸市场买菜,晌午整出一地菜,蜜酢鲤鱼九转大肠酱爆鸡丁葱烧海参什么的。

虞思也有俩老闺女,大姚小姚,品行无瑕,勇敢诚实正直,就是又懒又馋,一直没学会纳鞋底子和缝皮袄。那时中下层已拿女红辖制女性,指为妇德。上层还部分残留母系社会遗风,女孩子当祖宗养,许自己说不许别人说,一般自己也不说,生活方面尤持开放态度,随闺女心意——造去!少女时代越多爱慕者——情人,越出风头。家长态度一般宁可终老闺中,养你一辈子,也别因嫁而嫁,委屈自己到讨厌人家当小媳妇。不嫁不丢脸,嫁过去受气叔可忍,婶不可忍。中康朝那么衰弱,女儿嫁到和国受到婆婆践踏,中康顾不上,中康弟胤侯不干了,和氏那么古老一贵族,因为拿穷人礼要求媳妇,让中康女做被货,面儿全掰了。胤侯发动军队,指责和侯没能及时预报日蚀,引用行政法典:历法早于四时,要把制定者杀掉,不能原谅。历法晚于四时,要把制定者杀掉,不能原谅。挥师灭了和氏连带出来挡横的和氏兄弟之邦羲国。后相一生危殆,灭国时发出的最后一道敕令是重申“四民不得无端制礼以制人”,将礼的适用级别从一般的士,提高到“无世勋者无礼”。

寒浞灭夏,废除夏所有礼法,独保留这一条,并将礼的门槛再次提高“非公中不得有礼”。也就是说不是公家活动,一般私谊往来,婚丧嫁娶,即便是公侯大夫,亦不得擅动礼仪排场以张声赫,自己关上门搞一些小讲究座次阿、客套阿就可以了。衣冠鼓乐亦有严格限制,细则规定,可以穿貂,不许插雉。可以弹拨,不得鼓吹。犯者大夫以逾制论,民比私刑,“初犯者大夫罚俸三月,民笞三十。累犯大夫褫夺世勋,民笞百,没为奴。”都是严控礼俗边界,不使民间因俗制礼以乱俗。

长枞先生有言:昔者唐尧修五礼,以禁百官。制五刑,以威百姓。名殊义同,法也。罚也。各适其适。今者礼多且滥,刑重且僻,刑大夫,下庶人,甚也。罚上加罚耳,无他。

李鼻按:礼,圣人构范以正德,实为贵胄刑,名礼。故下庶人,无典,曰私刑。

大姚属猫,嘴刁,爱吃鱼。(李鼻按:也不知猫爱吃鱼这个神话从何而来,猫多畏水,到哪里吃鱼。)小姚属鸟,数着粒吃米,三五粒即饱。俩姑娘平时吃饭都得三请,吃没两口放下筷子就走,跟饭有仇似的,夫人没少为吃饭跟孩子置气,瞪着虞思说像谁呀?虞思说你别看我,我们家几辈都是好好吃饭的。夫人说会不会因为太能吃了,报应到孩子身上。虞思说你说话能不能讲点道理。夫人说怎么不讲理,人命中凡事都是有数的,祖先作妖会折子孙寿,祖先太能吃了,子孙命里就没的吃了。虞思说我少吃点,我把我饭量匀给孩子,——行不!放下碗,大骂闺女:你们特么就是不知福,欠把你们赶街上去,街上多少人没的吃!大姚小姚说:疯了吧你?

自打少靡来了,主理厨务,俩姑娘吃这根筋好像突然开了,上桌就不下来,挑剔菜品,这炸得有点过,这有点脱护,这完全没熟,动不动喊厨子:拿回去重做。但还是吃了,每样尝一口,也是满嘴油。夫人很满意,表扬虞思:你就这件事做对了。少靡也是二把刀,业余和专业区别就是专业每顿都一样,业余每顿和每顿都不一样,有时忽然就特别不在线,汤咸死人,肉跟皮筋似的,二姚摔盆子,进厨房跟厨子吵:你是不是急脾气?少靡说我是,能看着水从零烧到九十四,九十四到一百,不能忍!大姚说我教你,俩小姐教厨子怎么做菜,姐儿俩动嘴,少靡操作,烧出新菜端出来请爹妈品尝,逼少靡说比我强。夫人很不好意思,说虞思:你是不是说说她们,这么胡闹,厨子再不干了,好容易找这么个对大家口儿的。虞思说我说她们,——你们差不多行了。

少靡有苦衷,几次找虞思,没开口就让虞思拦下了,说你什么也不用跟我说,我什么也不想听。扭脸带夫人下乡收租子,一走十砬天。

再回来,大姚会自己炸带鱼了,小姚会发海参了,接风饭二姚争先掌勺,少靡打下手,八个菜两个汤,做给爹妈。

夫人感动得差点掉眼泪,特别到厨房给少靡敬酒,说敬你,少靡师傅,你都不知道你帮我多大忙。

夜里夫人忽然梦中惊醒,捅虞思:你听见了么?虞思说什么。夫人说我怎么好像听见有惨叫。虞思说不知道。夫人一绷子坐起来:你听你听,又来了,这都石马声啊,听着不像人声。虞思摁倒夫人说奋觉奋觉,明天我让人上房轰野猫。

虞思扭脸又带老伴下乡,一直走到黄河,收了一车粟回来,还捆回几个交不上租的佃户,进院先把佃户吊大槐树东枝西丫上,说你们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放你们下来。抬腿进舍,看见大姚在炒糖晒,小姚在刷簋,点点头说:都挺好?二姚没搭理他,装了一簋冒尖三合一红烧肉——鸡腿牛腩猪脚,这是他们家传名菜,小胖发明——屁颠颠端厨子屋去了。

夫人现在改白天补觉了,夜里反正睡不着,老太太披着被货坐炕上,瞅着窗外槐树念叨:今年树叶都落得早了。

虞思趴着,一手托腮,也不知转什么心眼呢。老太太说头前儿我去药铺,想着给孩子抓几副胖大海,结果断货。

虞思说秋梨快下来了,到时候渍点,润肺。忽又一阵惨叫传来,老太太忽然揪住自己胸口,似悲似喜。虞思说咋地啦?老太太说闺女和娘连着心呢。虞思说嗐。老太太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前儿个我去街里拿弯儿,遇见几个寡妇,都跟我打听你们家厨子哪儿请的。虞思说再让她们蹦跶几天,等街坊四邻熬不住了,上门提意见,我自有接招儿。

又二日,大早起推不开门,门外跪一地街坊,说都有工作,都不容易,有早起挤奶的,有早起卖混浆凉粉的,有早起去城门换岗的,求放过。虞思说行,我知道了,明儿——明儿让你们大伙睡个美觉。卖凉粉的说别明儿啊,我们的工作是一辈子。虞思说一辈子,天天,睡好觉,我保证。

少靡腰酸腿断一觉醒来,发现虞思蹲席旁,若有所思看着他,一骨碌起来说哟,吵着您了。虞思说不是吵着我了,吵着大家了,你的事迹现而今全城家知户晓。少靡指墙上挂的毛毯,窗上堵的被货,说做隔音了。虞思摆手: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起床立马自个离开这儿;一是带上太太走,我有一个庄子,不大,有田一成,十个平方——里;城外有我一支队伍,人不多,五百,一个旅,我都送给你,算我们姑娘陪嫁,你好自为之,将来混得好,不用来谢我,混得不好,也不要再来找我,把我闺女全须全尾送回来就算对得起我。

下晚,一家子把几天剩菜折箩,装了一鼎,点上蜡烛做了个锅子,以水代酒,吃了顿杂合菜。虞思没喝就大了,说这回我们老姚家和你们公孙家扯平了。老太太说你说什么呢?少靡二姚就着跪姿对老两口三稽首,又互相拱了拱手——三人同时笑场:就算拜堂了。倒是老太太掉了两滴泪:这也太凑合了。大姚说嗐,我们又不是死去,还在乎这一天半顿的。

饭后,趁着月色,少靡套上牛车,拉上二姚,在城外会合由夏后遗民组成的一旅难民,连夜去了纶庄。

伯靡来到纶庄时,庄已经有点邑的意思了,环庄立版夯了土墙,墙外挖了土壕,进庄吊桥有民兵把守,盘问清楚来人姓甚名谁与庄内人关系所为何来——有人接,才放下吊桥。

当时少康还没把名儿改回来,还叫少靡,伯靡报上自己名字,还没说自己什么来路,守桥民兵就自作聪明说你是少靡他爹,轱辘咕噜把桥放下来,——请!少康闻讯赶到,伯靡倒不知怎么称呼了,只是和少康反复拥抱,说想死你了。

少康勒着他后脖颈子贴着他耳朵说你就说是我爸!没事,知道的都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就让他们不知道。然后松开手,倍儿脆地喊了声:老爸。伯靡咬牙提气,应了声:诶。

就这样,少康正经喊了伯靡几天爸,后来部队壮大,正式亮出旗号,拉出去开展运动战,少康恢复叫少康。伯靡主动找到少康说以后你甭管我叫爸了。少康说没打算以后再管你叫。因为当时很多战士真认为他们是父子,还有人就是冲着他们父子来的,怕新战士一时转不过弯来,再产生思想问题,这都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再疑到少康头上,又过渡了一下,叫了一阵伯父,父亲的兄长或者养父——父一辈,随你们猜吧。这时姜缗也来到部队,帮着一起运筹席轭,大家天天鳔在一起,见了伯靡也挺亲,当年差个几十岁挺显的,现在五十、九十放一块还挺般配,又引起一些不好的揣度,还是姜缗先发现了这个问题,从别人目光中感到不舒服,跟儿子说以后沾父的都别叫了,涨一辈远一房,叫爷叔。

自此天下皆知义军里有一员重将叫爷叔,伯靡的名字反倒无人提及,渐渐淡出人们八卦,都打成那样了后来,寒浞还年年托人给伯靡捎奶酪,送羊腿,当然都送有鬲国去了。

大反攻那年寒浞还捎口信,问伯靡他那儿能不能躲躲,不是寒浞本人要去,想把纯狐和他几个表妹表外甥女送去。伯靡知道这事刚吃完寒浞,一起分享的人里有个有鬲国世子,姥姥和伯靡母亲是亲姐儿俩,伯靡刚去就住他家,后来包裹什么的也都寄他们家,知道这事,当笑话说,还往你那儿送呢,不知道您就是爷叔。伯靡听后惚恍了,记不起刚才摁着寒浞砬他第一刀时,老姨夫抬眼看他没有,印象中一直耷拉着眼皮,任人宰割的样子。

伯靡旋踵去找纯狐,世室哪儿哪儿都趴着死人,想找个活口问都找不着,后来清点女尸,没有发现纯妃。有在世室掏粪多年老夏奴说好些年没见过纯妃了,听说早死了,寒浞后来一直单身,吃饭一个人吃,也没听说纯妃有后代。

伯靡又派人去鉏查看,去的人回来说吴刚死后,林子无人打理,路都没了,萝蒿厮缠,蛇蝎栖丫,进不去人。 BVv2H2voAaar20Ap+1ZA6aKP91k9jNX33J3xZDN7OQOoM2wiBbExm9w6js6YEeZ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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