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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杂院的田兴，免不得被院里的住户追问。
这是一个住满八户矿上临时工的院子，每间屋子的大小一样，格局也一样。不管你家人口有多少，屋子只有二十七个平方。八户人家共用一根水管，一个电表。水费、电费平摊。
好在住这里的人家条件都一般，否则几家晚上看电视，保险丝都扛不住。
众人七嘴八舌的看似关心，实则全都是再幸灾乐祸。
田兴笑眯眯的“呵——”一声，“噗——”一口，大黄粘痰直接把众人全部驱散。看着众人后退的身形，他双手背后，哼着小曲，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回家。
二十七平米的房子分一个大屋，一个外屋。
外屋除了一个灶台，再就靠墙放的碗架子。然后靠东侧最里面隔出一间的五平米小屋，田新慧就住在这里。
开门声出来，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满眼关心的从屋子里出来。
见父亲什么事儿都没有，不免有些失望。这要是被揍了，可是能好好讹上一笔，只可惜人家没给机会。
想是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能说。
“刚才可吓死我了，还以为宋叔要对爸动手呢。没事吧？”
田兴瞧着迅速变脸的女儿，笑眯眯摆手。
“能有啥事儿，我这名声没人敢碰，谁碰谁遭殃。”
田新慧闻言微扯嘴角，强忍着不适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
“还得是我爸，就这讹人的本事，无人能比，登峰造极。”
这话换做一般人，早就羞得无地自容。可田兴不是一般人，美滋滋的“嗯”了一声，特别自豪。
“慧慧啊，明儿你穿那件紫色的袄子去找宋波，再冲他哭一鼻子。那小子不逼一把难成大事，你得抓点儿紧，我看老宋两口子不太想答应。”
“放心吧爸，他们不答应没用，宋波答应就行。老宋家看重长子，农村老家也看重长孙。对付宋波我手拿把掐，您就瞧好吧。不过我得先说下，除了自行车留给新城，其他东西我得都带走。”
“咋能都让你带走，你弟弟娶媳妇还得要聘礼呢，家里可没有。”
就知道会这样。
田新慧强忍着怒火，和声细语的说：
“哎呀爸~他需要的时候我再给拿回来。爸总得让我出嫁时有面子吧。老宋家给一大堆东西，我要是啥都拿不回去，宋婆子肯定不让我管家，你说对不？”
这……还真有可能!
田新慧见父亲不吱声，再次添火道：
“爸就放心吧。那是我亲弟弟，我还能不管他？你先让我把结婚这关过了，等我把宋波的工资拿到手，每个月再贴补咱家十块钱，行不？”
看着完美继承媳妇长相的闺女，田兴趁机得寸进尺道：
“十块钱不行，宋波每个月工资五十多块呢，你得贴补家里十五块钱。你要是答应，等定完亲我给你做两身漂亮衣服，咋样？”
田新慧料定父亲没有那么容易松口，所以她故意说了贴补十块，没想到父亲这边竟然不知足，居然又多要五块。
行吧，反正给不给都是将来再说，先把东西要到手。
“可以，都听爸的。”
田兴听到这话，掩饰不住笑意的说句“好闺女”，便扯着她进屋。
大屋内，除了一张能睡下三个人的大炕，再就是地上并排摆放的两个木头箱子。这是他们家的饭桌，也是他们家为数不多的家具。
田兴的媳妇在炕上脸冲里躺着，听到脚步声也没起来，看似好像睡着了。
“慧慧啊，常言道‘亲兄弟明算账’，咱爷俩今天把养老的问题写出来、解决掉，免得日后麻烦。”
别看田兴一口一个“慧慧”，一口一个“好闺女”。他心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闺女、儿子当然也靠不住。好在自古以来都是奉行“百善孝为先”，他们姐弟就算再抠门，也不得不掏钱养他们夫妻。
田兴在家里算计闺女，宋波在房间里算计弟弟的工作。
他还是想给田新慧弄一个铁饭碗，这样日后他们的生活也能款超一些。他不傻，就田家那种情况，日后免不得要贴补。
“……二涛，现在大学生多金贵呢，你就安心上学，慧慧接班以后每月赚的工资分你一半。这样你既能拿钱，又能念大学，一举两得，你说是不？”
从宋涛回来，他就开始嘞嘞。翻过来、调过去说了一大堆，可人家一点反应都不给，真是气死他了。
“二涛，我和你说话呢，你倒是给个态度啊！”
宋涛撩眼瞅着他，“呵呵……”冷笑出声。
“我排行二，不代表我脑子也二。你这算盘珠子打的，都快蹦我脸上了，还好意思让我给你态度？老子最烦的就是念书，我不接班把工作给那个女的，你想屁吃呢？
再说了，爸妈不同意她进门，我也不认这个嫂子，所以收起你的小心思吧。当谁都像你似的那么愿意当冤大头呢？你再磨叽我，我就去找咱妈告状。”
“你……你是托儿所的小鼻嘎啊，这么大了还告状，丢不丢人？”
宋涛“嘿嘿”贱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道：
“丢人无所谓，反正我不在意。要么，你现在给我五块钱。要么，我去找咱爸妈告状。你选吧。”
“凭啥我给你五块钱，我该你的？”
“当然了。”宋涛眉骨微挑，贱嗖嗖的又说，“就是你该我的。谁让你算计我了？我是那么容易让你算计的吗？”
宋波气呼呼扔下一句“没钱”就往外走，宋涛直接爬起穿鞋。眼见他真的要去告状，宋波无奈只能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扔给他，实打实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果没有昨天的那顿打，他根本不会被拿捏。可现在父母对他意见太大了，实在不敢冒险，真是太被动了。
宋涛拾起地上五张一块钱，哼着小曲在那“一、二、三……”的数。直到宋波离开关上门，他才把钱揣好，冲门口方向啐了一口。
他是能混、能玩、不靠谱，但他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真要是把工作给了田新慧，别说半个月工资了，一份钱都甭想要，老爸还得扒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