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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志雷闻言坐起，顺手把棉袄搭在她的身上。
“梦到孩子说你偏心了？是三洁还是四清？梦都是反的，你别往心里去。”
“为啥说是她们姐俩？不能是儿子吗？”王秀娥不解。
虽然梦里老二和两个孙子一直都说她偏心老大，可老大给田新慧办工作的事她根本不知情，这个不能算。而且她对四个孩子一向是一碗水端平，儿子有的女儿也有。儿子去念书，女儿也去念书。
宋志雷拉下灯绳，提议说：
“你要是不困，咱就唠会儿，这些年咱俩唠的机会太少了，所以很多事情都靠猜。猜就猜岔劈了，就像老大这次事情。你还记得结婚那晚，我和你说过啥不？”
“说过啥？”王秀娥下意识问。
两世为人，算起来离结婚当晚都过去好几十年了，咋可能会想起来。
宋志雷也料定她忘了，所以自顾自道：
“那晚我说咱俩是‘靠山倒，靠河干’的命，谁家都指望不上。所以将来无论发生了啥，咱都得以自己、以小家为主。可你做到了以小家、以孩子为主，但你自己呢？做到了吗？
从你知道明年取消接班的消息后，就一直张罗让老二接班。四清就算了，她年纪小，赶不上。可三洁不一样，她和二涛是龙凤胎，你连问都没问就想把工作给老二，你想过闺女是啥心思不？”
“这……”王秀娥心虚了。
当时她的确没有考虑过老三，毕竟男人要养家糊口，所以有个正式工作好娶媳妇。女人即便没有工作也可安心在家，洗衣做饭，这是当下的正常现象。但她不同，她历经两世，太明白手心冲上的日子有多难熬。
“我之所以下午去回收站找你，就是怕你为了老大犯糊涂。想当初你生完他没多久，就动了要卖工作的念头，最后还是我强制要求，每月花五块钱雇六号耿嫂子过来帮忙，这才保住你的工作。
为此，你还和我不乐意了，足足半个月没搭理我。秀娥你好好想想，真要是没了劳保，我又走你前面，等你老了那天该咋办？指他们几个养你吗？咱俩每月给老家一共邮十块钱，等你那会儿五块钱够用吗？”
王秀娥紧抿唇角，没有吱声。
别说五块了，五十块过一个月都没得可能。更别说指望孩子养老了，如果真能指望，她至于翻垃圾箱？
“媳妇，我下井二十多年，三班倒的不知吸了多少粉尘，肺子早就不行了。如果我真走你前面，你就记着把劳保本牢牢攥在手里，谁要、谁借都不给。
等你老了、不能动了，谁来伺候就把钱给谁。如果没人伺候，就用这钱雇人伺候你。元旦后我也不能在家闲着，我要出去找活儿，得多给你留点儿。免得日后你……哎，咋哭了？你别哭啊秀娥。”
王秀娥闻言抬手，果然脸颊湿漉漉的。
前世东窗事发，她的劳保资格被取消，从那以后宋志雷就变了。变得斤斤计较，变得抠抠搜搜，变得能省则省、能不花钱就不花。
不仅如此，单位谁临时有事需要人顶班，只要他听到消息就主动找过去。好不容易倒大班能休一天，他也从不在家休息，不是出去给人刷墙，就是去工地搬砖，再不然就捡破烂卖钱……
如今结合他说的话细想，前世不就是再给她安排后路？
只是当初他走得太急，来不及交代。
思及此，她释怀的擦了擦眼睛，开口道：
“你说的没错，我是重男轻女了，接班这事从始至终我都没考虑过三洁，只是想着老二有工作好娶媳妇。”
“媳妇你别生气，我可能说话太直了，但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没生气。”王秀娥洒脱的摇摇头，“有错就改，我这个岁数不怕认错。既然咱俩沟通少，那以后就勤沟通，反正咱俩长嘴了。以后无论啥事，该说就说，该反对就反对，行吧。”
她的突然爽快，直接把宋志雷整不会了。
自打结婚以来，他就没见过自家媳妇这么嘎巴溜丢脆过。
见他不吱声，王秀娥再次开口:
“问你话呢，行不行啊？”
“行行行，都听你的，长嘴就是说话的，以后咱俩勤说话。那我现在就说一个，今儿打老大和老二的时候我收着了，他俩明天不用请假。这饭……能不能别不给我吃。
“噗嗤——”王秀娥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都说“一笑泯恩仇”，宋志雷见她笑了，也跟着“嘿嘿……”憨笑出声。
“媳妇，咱家现在的粮食够吃，赚的钱也够用，往后你别为了省粮不吃早饭，那样身体受不了。还有中午带饭也得和我一样，细粮跟荷包蛋，一个都不能少。”
“行，都听你的。”
二人有效的沟通，直接把连日笼罩在老宋家的低气压，彻底驱除。
他俩是和好如初了，翌日吃早饭时宋涛就不好了。
因为母亲告知他不能请假，得去学校念书，站好最后一班岗。
这不扯嘛，昨天的打就白挨了？
于是乎宋老二开始演戏了，什么头疼、后背疼、腿疼……只要是他身体的零件，必保没有好的。
这种小把戏连宋洁、宋清都瞒不过，就更别说宋志雷和王秀娥了。
不过还没等二人发作呢，宋波在旁幽幽开口道：
“老二别演了，那是咱亲爹亲妈，就算他们再生气也不至于真把咱俩打的三天起不来炕。”
宋涛当然知道骗不了爹妈，不过是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但现在被老大戳穿，真是太被动了。
“用你说？我能不知道？昨天咱俩都把爸妈气着了，今天不得耍宝哄一下？当我像你似的没有心！”
“我和你爸谢谢你的贴心，以后少气我们比啥都强。”
王秀娥边说，边把自己掰开的两掺面馒头，递给宋涛一半。不管咋说，前世他能掏钱给自己补2800的房租，这份情她记下了。
她也反思了自己，如果前世她没在老大家帮忙那么久，想来老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怨言。只能说孩子多了考虑的事情就多，她得慢慢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