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黑夜还要流浪,我们把六弦琴交给他。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顾城
从承德回来,烨儿有了心事。常闭门写信,默坐出神。隔三差五有男孩笔迹的信寄到家里,信封上写“小烨亲启,城。”
不久,我见到了这个男孩,顾城。
浓眉,瘦削,冷峻,上衣口袋洇开一片墨水印。他安静地立在门外,“我找谢烨。”
那晚,烨儿描绘其相遇相恋的情形,拿出顾城的情信:“小烨,我们在火车上相识,你妈妈会说我是坏人吗?”烨儿神采奕奕,我隐隐不安。年轻时迷恋宿命般的相逢,生活却不是诗。若无稳定工作与收入,怎敢谈未来?
烨儿沉湎回忆,“火车到站,他塞给我一张纸条,是他的地址。我第二天照着寻去,”
“你去找过他?”
“对。开门的是他母亲,对我说,你就是顾城的维纳斯。”
“女孩子这么主动可不好。”
“妈,我们是新青年,讲究恋爱自由,男女平等。不过他母亲说的一句话可不怎么得体。她说顾城这个年纪就有这等才华,你不要毁了他。”
“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顾家自视过高,恐怕不会看重烨儿。她才貌俱佳,追求者众,大可选择将她视若珍宝的人家。女人用情过深,是太危险的一件事。
顾城知我不允,搬一个木箱,日夜守在我家门口。我鲜有感动,多是惶恐。我看不清他的心,是深情若刻,还是汹涌的控制欲。连自己都不爱惜的人,怎有能力爱护我的女儿?
可是,烨儿望向他,满目爱怜,情不自禁地走过去,牵起他的手:
“你冷吗。”
我突然放弃了坚持。
我毕生所愿是烨儿幸福,而顾城是世间唯一能给予她心动的人。他一蹙眉,烨儿心底就起了澜,颤巍巍,如桃花临水。他空灵的言语思想间,烨儿变得柔软,收束全部光芒与欲念,炽烈得义无反顾。
除却巫山不是云。
婚礼上,我对顾城说,我从未接纳你,但我接纳烨儿的深情。你不要负她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