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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砖塔胡同六十一号,先生与我的新居。我是欢喜的。兴许这样的独处,可以拯救我。

先生肺病,终日咳得厉害,只能吃流食。我写信给娘家小弟,嘱托他去东昌坊口的咸亨酒铺买盐煮笋和茴香豆,那是先生最爱吃的小食,寄过来,我磨碎煮进粥里。先生好一点后,我常走八十里路去“稻香村”,这间“南店北开”的糕点铺,自制各式南味糕点,是先生极钟情的。先生恢复得很快,待我也亦不似原先淡漠,甚至把将我的卧室作为书房,莫不是一种恩赐。

家里又开始宾客如云,我不再避讳。一切向好。

直到,她出现。

高颧骨,短发,皮肤黑,个子很小,标准岭南人长相,说话不会翘舌。先生讲新国文,久居北平,京腔很重,有时纠正她,她便撒娇似的说“讲乜嘢(粤语,即说什么)?”先生笑,眉山目水间的情意展延,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暖。

女孩几乎天天造访,先生比任何时候都快乐。他放心我不识字,日记和书信都放在我卧房桌上。我于是知道,女孩叫许广平。她给先生写很多信,浓情蜜意溢于言表。我不明白,大抵又是新人做派。

那日,女孩坐在客厅,我斟茶给她:“许姑娘,喝茶。”岁月如水人如茶,顾盼之间,云烟四起,藏住多少曲折心思。我不过是想提醒她,谁才是这里的女主人。无论如何,你她是客。

许广平抬眼看我,一个眼睛里灯火闪映的女人,笑容像清晨簇新的阳光。她太年轻了。而我已年逾不惑,年华蓦地在眉眼间轻轻凋谢。青春是似水流年一阕流光溢彩背后本能的张皇,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可我,不战而屈。

我默默转身回卧房,听闻先生说,“她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太太。这是母亲送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负有赡养义务,至于爱情,我并不知。”我的心仿佛被捅了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世人赞先生何等睿智,我却只当他又如此愚钝。我是大家闺秀,是旧式女子,不擅辞令,不懂表白。于我而言,爱是生活,是死生契阔的相依相随,是细水长流的饮食起居。我以为,经年的忍负与牺牲或可换来先生的一抔柔情,没成承想,我的深情却是一桩悲剧,我的爱情亦是一场徒劳。世界变了,所有人都只当我是旧中国落伍、无望的一代,谁也没想过知我曾不断衡量与丈夫的关系,尝试了解新世界。我终是背负着命运十字架,随波逐流。

外面兀自欢声笑语,许广平说,“这是一场费厄泼赖(英语fair play的音译,即公平竞争)。”我听不懂。恍惚间,满世喧嚣折尽。 bx8CaccZCLAxcIRiFjpfr/G5WKLK+BbD25rZy1UXtv2HKILKBPu8dKhXytAi5K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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