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藩平定,接下来就是算账了。
第一个被清算的是尚之信。
其实早在战争还没完全结束之前,尚之信就被康熙干掉了。不过尚之信的死纯属咎由自取,他在死前还创造了一个纪录:连续抗旨八次!这在清朝历史上可谓绝无仅有。具体细节就不展开说了,总之就是康熙让他向东他偏要往西,让他打狗他偏要捉鸡,这就是自己作死了。康熙十九年(1680年)八月,尚之信被正式逮捕。尚之信被押解到北京之后,连审都没审,康熙就给了两字:赐死。
由于尚可喜超人般的生育能力,尚之信一共有三十五个弟弟,其中四个因直接参与当年的广州兵变被株连,剩下的则平安无事。其二弟尚之孝继承了平南王爵位,撤藩后授平南大将军,官至一品。他这个弟弟明显比尚之信懂事,反叛的事儿一概不沾,封了将军后立刻给康熙写信,说自己啥也不想干了,要回家给老爹守墓。
其实大家都知道,尚之信抗旨不抗旨并不重要,康熙根本没打算让尚之信活着。耿精忠倒是不抗旨,但他比尚之信更惨。耿精忠在重新降清之后,很有将功补过的积极性,特别是对他的老冤家郑经穷追猛打,毫不手软。并且他是皇帝的姐夫,按说康熙可以留他一命。但耿精忠到处宣传“天子分身火耳”,说这个“火耳”指的就是“耿”,使得皇帝不收拾你都不行。
康熙十九年(1680年),朝廷请耿精忠进京开会,他一去就被扣下了,当场革去王爵,交有司严查。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大学士明珠上奏:“耿精忠罪浮于尚之信。”既然耿精忠的罪行比尚之信的罪行大,那尚之信是赐死,对耿精忠该怎么处理呢?康熙下旨:耿精忠立即凌迟处死,并枭首示众。当年被耿精忠所杀的范承谟之子范时崇亲自操刀,以报父仇。
到此,三藩的命运尘埃落定。除了吴三桂算自然死亡,其他两位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其实从他们决心造反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拍响了醒木——没有下回分解,只剩必死无疑。
还有一个本来不该死,但还是死了的人——王辅臣。
王辅臣投降之后,从个人待遇上来说,不但没有被惩罚,还有奖励。康熙命他仍任平凉提督,还加了太子太保衔。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康熙宽仁,而是因为康熙需要树一个让天下人知道的典型:“王辅臣投降朕既往不咎,别人投降朕也可以既往不咎。”康熙在给图海的密旨里却说道:“投诚官员,岂可深信?宜留置左右,时加防范。朕前屡次密谕。”
王辅臣不傻,从明朝混到清朝,从土匪混到提督的人怎么可能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在投降之初,王辅臣就自杀过一次,可由于图海防范严密,被救了下来。
王辅臣可以死,但什么时候死,已经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康熙二十年(1681年),王辅臣眼看三藩已经完蛋,于是再次选择自杀。
这一次,他成功了。
《广阳杂记》中是这样记载的:“王辅臣先是将新娶的夫人无缘无故地暴打了一顿,写下休书将其赶回娘家。然后把自己的财产分给身边亲兵,要他们‘速去!我事自当无累汝等,从此决矣!’”遣散众人后,王辅臣独自饮酒,见童子捧茶侍立身边,问道:“汝在此几年?曾娶妻否?”童子答:“未娶妻。”王辅臣拿起桌上盛鱼的银碗送给童子:“与汝归娶一妻,勿更来矣!”至夜,门下还有数十人不肯走,王辅臣召他们前来共饮,哭道:“我起身行伍,受朝廷大恩,富贵已极。前迫于众人,为不义事,又不成,今虽反正,然朝廷蓄怒已深,岂肯饶我?大丈夫与其骈首僇于市曹,何如自死。然刀死、绳死、药死,皆有痕迹。则将遗累经略,遗累督抚,遗累汝等。我筹之熟矣,待我极醉,系我手足,以纸蒙我面,冷水噀之,立死,与病死无异,汝等可以痰厥暴死为词。”
必须承认,王辅臣想的这法子很有创意,他让人把自己捆起来,用纸蒙上脸,往上喷水,最后窒息而死,啥痕迹也没有,谁也不连累,上报个有病暴死拉倒。
手下们自然是不肯,王辅臣立刻抽出宝剑要抹脖子,众人面面相觑无法可想,只能按他所说的办。
王辅臣终于死了,这么明显的自杀,这一次却没人阻挡。
对你宽仁,是因为需要你;当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你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自杀是体面,你不想体面,到时候自然有人帮你体面,此之谓帝王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