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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费奥多尔的来信

第13封信

亲爱的帕斯特诺特叔叔:

我祈祷,收到这封信时你身体健康,精神愉快。这封信会比较简短,我希望很快能给你写内容更详细的信。

最近的日子几乎是我有生以来最忙碌的日子,我们一直忙于在这个季节大量采集资源。自去年以来,这些资源在阳光、雨水和温度的完美作用下,已经向我们呈现出真正的杰作。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知你是否见过?

我们一直在储备资源,希望这些资源不仅能帮助我们度过冬天,还能承担我们计划要做的探索活动的额外开支。我向你承认,在储备资源方面,皮格诺利乌斯并未充分发挥他的潜力。尽管他是一个出色的伙伴和亲切的主人,他的体型也比较大,但他对储备的贡献不如我,主要是因为他总喜欢吃掉自己发现的东西。他有句口头禅:“最好的储藏室是一个胖肚子。”是的,但你如何用你的胖肚子来让别人给你干活儿呢?例如,我用收集到的花楸浆果作为报酬,派乌鸦去里斯那里打探消息。顺便说一句,我认为我们在这笔交易中占了便宜,因为这些浆果非常酸(这可能就是皮格诺利乌斯没有吃它们的原因)。

至于普斯琳,她也几乎没做贡献。不过她有更好的理由,因为她刚刚生下10个孩子。

但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烦恼,真正重要的是乌鸦带回来的消息。看起来,有限起源假说得到了显著支持。此外,所涉及的时间尺度虽然很长,但并没有长到足以压垮所有希望。我无法告诉你这个消息让我有多激动!希望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剂灵丹妙药,而且它的效力与最后能否成功无关。我明白,在目前的情况下,能成功得到我想要的结果的概率仍然很低,但不是零,这就是我需要知道的全部。无与有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即使这个“有”看不见、摸不着,即使它远在天边、难以捉摸,我也可以追寻它,而有追求给了我一种意义感。

对您感激不尽的侄子
费奥多尔

第14封信

亲爱的帕斯特诺特叔叔:

昨天这里下了第一场雪。我猜你们那儿也下了吧?

对我们来说,下雪就意味着物质积累的时期已经结束,我们现在将努力从物质转向智力。我们希望有足够的储备顺利过冬,并在饥荒变得过于严重之前尽可能多做研究。即便是考虑到皮格诺利乌斯最近增加的家庭成员,我们现在的储备也已经尽可能地完备了。

“研究,”我听到你问,“什么研究?”这个现在有点儿难以解释,但我们打算以系统的方法来处理我们面临的问题,远离“血淋淋的爪牙”现实,去寻找某条通向更好状态的路径。具体通向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想象出一系列比现在情况更好的替代方案,减少痛苦并增加机会。当然,这些替代方案的实用性仍然有待验证,但这正是我们打算研究的。

在之前短暂休息时,我们已经讨论过一些初步的想法,现在打算集中精力去探究这些想法。我真希望这些想法里有一些是我想出来的,但事实上这些想法几乎完全源自我朋友那非凡的头脑。然而,虽然我在提问时显得笨拙,但这似乎对他有刺激作用。因为他告诉我,在我来这儿之后,他的想法比平时多多了。

我也为自己感到自豪,因为我确实能够在一些事上启发他。比如,当我不得不告诉他思考是发生在大脑中的时候,我感到相当惊讶!他认为思考发生在胃里,这显然是广泛存在于猪群认知里的误解。

当然,我也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这让我想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知识。如果不能将不同社区所发现的知识结合起来,那么我们不仅知道的不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知道什么。

能不能建造一个东西来解决这个问题?它会是什么样子?它如果奏效,会唤醒世界的灵魂吗?

但此刻已经很晚了,我就不再用这些从我过度兴奋但超级疲劳的脑袋里想出来的稀奇古怪又杂乱无章的想法折磨你了。

晚安!

对您感激不尽的侄子
费奥多尔

第15封信

亲爱的帕斯特诺特叔叔:

感谢你的回信。我总是对家里的消息充满好奇。

关于雷伊和他的恶作剧,唉,我能说什么呢?我当然理解那些必须进行“善后”工作的人对他的抱怨。然而,(就咱俩说个悄悄话)每当听到他的壮举时,我都不禁有一种自豪感。尽管他的行为放荡不羁,但他像一个耀眼的火花,这个世界并不缺乏诚挚却忧郁的人。至少,要是在我们的家里取个平均值,他平衡了一些我自己的忧郁倾向。但你别告诉他我这么说啊!

在这边,家庭情况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普斯琳带着小猪们离开了。我刚得知这一消息时,非常惊慌,以为我的存在给他们的婚姻关系带来了压力。我当时已经准备离开,为她的回归创造空间。我的心情很低落,因为我感觉皮格诺利乌斯和我刚刚开始取得一些进展,现在却必须在有机会看到它可能导致什么结果之前结束,谁知道我们何时能再次合作。

当我得知自己不仅不是她离开的原因,而且普斯琳带孩子离开也不意味着他们的关系恶化时,我如释重负。原来,普斯琳只是去和她的一个姐姐还有一位朋友生活一段时间,她们也刚刚生了小猪,这样她们就能共同分担当妈的辛劳。显然,她以前也这样做过,皮格诺利乌斯向我保证这不是什么问题。

这对他来说可能不是问题,但父亲难道不应该在家里协助照顾孩子吗?我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觉得他有义务这样做;虽然老实说,我倒希望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会太有说服力。

嗯,我完全不需要担心。他的反应很奇怪。他先看了我几秒钟,似乎不敢相信,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呛咳声,我意识到他在试图忍住不笑。“那是你们物种的做法吗?爸爸待在家里照顾孩子?”他笑得在地上打滚,无法控制地抽搐,并模仿着孩子们大叫:“爸爸,爸爸,我们要喝奶!”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但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不同种类的动物有不同的习俗,所以不能太过苛责。

所以,现在只剩下我们俩,或者应该说我们仨?皮格诺利乌斯、我,还有我们伟大的任务。

对您感激不尽的侄子
费奥多尔

第16封信

亲爱的帕斯特诺特叔叔:

在前一两封信中,我和你分享过知识碎片化带给我的震惊。狐狸知道的事情,猪常常不知道,反之亦然。更糟糕的是,一群动物可能完全不知道另一群动物的一些重要见解,哪怕它们只是生活在山的另一边或河对岸,相隔几英里远。这种状况看起来非常低效。

这让我想知道:我们能否把这些分散的知识库连接起来从而产生智力上的进步。我并没有想成为游牧民族,尽管我允许自己做一些关于这种浪漫生活的白日梦(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边学习边教书,尽可能多地体验这个世界),但是,这行不通。这并不能成为解决方案,因为其所能产生的影响太小,也太短暂。一个人或两个人可以访问几个社区(实际上只有我一个人会这么做,因为我无法想象皮格诺利乌斯会对任何需要他离开他的泥池太久的职业感兴趣),而这最多也就持续几年,直到访问者去世,然后一切又都恢复原状。

但是,我在想,如果能创建一个持久且可扩展的信息共享系统,那么就有可能产生更持久的变革性影响。例如,你可以雇用大鸟,让其成为快速信使。如果是乌鸦或渡鸦,它们甚至可以作为信息搜集者和教师。你也可以雇用小鸟,比如雀类,让它们进入那些不欢迎渡鸦的社区;雀类可以在当地人与大鸟之间传递简单的信息。然后,你可以建立更多这样的中央枢纽,那里可能成为猪群的殖民地,像里斯这样的个体也可以在那里将学习内容进行整理、解释,并从中提炼有用的经验,再传播回各个社区。

我还想到了这个基本想法的许多变化和补充,在此我就不再无聊地一一列举,因为你会立即意识到,它们都只是纯粹的幻想,也都存在同一个根本缺陷,即我们没有资源来创建它们。就算这样的系统不知何故真的存在了,我们也没有资源来维持。

嗯,我们才刚刚起步,显然还有更多的工作需要做。

对您感激不尽的侄子
费奥多尔

第17封信

亲爱的帕斯特诺特叔叔:

最近我与皮格诺利乌斯详细讨论了我在上一封信中提到的问题。不幸的是,问题似乎变得更宏大了。我们构思出了各种想要的东西,无论是能帮助当前森林居民的物品或服务,还是能逐步促使我们取得进步的体系。事实上,想出这些点子相当容易和有趣,但它们都需要某种资源来创建、运作和维护。问题是我们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就算有也无法持续供给。

这已经很糟糕了,但正如皮格诺利乌斯告诉我的,实际情况更糟糕。你可以将缺乏持续不断的盈余供应看作一道防止我们摆脱现状的墙。皮格诺利乌斯指出,这道墙之外还有另一道更高的墙。假如我们能以某种方式越过第一道墙,我们也将被第二道墙困住。他解释说,如果盈余很多,那就能使更多的动物活到成年,然后它们会有更多能存活的后代,而多出来的这些嘴巴会不断消耗盈余。然后,我们所引入的改进体系将无法继续维持,我们又会回到原点。

现在,你可能认为这种情况看起来很绝望。但实际上,情况更糟糕。皮格诺利乌斯还认识到,前两道墙之外还有第三道墙。即使我们能说服某个动物族群减少繁殖(但我认为这非常困难,而且几乎不可能,因为交配季节的强烈欲望驱使着我们),这也毫无用处,因为时不时会有叛逆者:一些个体会做他们不该做的事情,其消耗的配额超过了应得的。每一代、每个社区都会有越来越多的成员是逃避配额者的后代。由于性格特质在某种程度上是遗传的,这会使我们族群的道德品质恶化,会产生越来越多的作弊者和作弊行为。很快,连好人也开始不遵守规范,因为当恶行已成常态时,美德就毫无意义。

盈余以及其带来的改进,会消失在时间的沙滩上。

所以,我们注定无法成功了?不,你看,关键是这三道墙之外还有另一道墙。哈哈哈!实际上我们是四重注定的。

那第四个障碍是什么?其实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任何在这片森林里生活了超过几周的动物都会明白,如果我们所在的社区以某种神奇的方式创造了可持续的盈余,并且我们设法保持很低的生育率,且避免任何成员能从这种安排中耍滑头,那么结果就是外来的野兽会进来抢走我们的东西。如果我们有食物放在外面,他们就会拿走。如果我们有未充分利用的土地,他们就会占去居住。他们甚至还会吃掉我们。这就像我们住在一个巨型泡泡里,如果泡泡内部的人口密度低于外部,外部世界就会像高压气体一样挤压我们的泡泡直到恢复平衡。也就是说,只有当我们内部的密度大致等同于周边地区的密度时,平衡才会恢复。

这就是我们迄今为止所看到的。如果你要我打赌,我就会根据归纳法押注,会和你赌外面肯定还有第五道墙、第六道墙,甚至更多。

对您感激不尽的侄子
费奥多尔

第18封信

亲爱的帕斯特诺特叔叔:

您真是明察秋毫!您发觉我在上一封信中的语气有一丝轻浮,问我是否遇到了麻烦。

我向您保证我的身体很好,除了我们都在衰老,但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这总比饿死、病死或被更大的野兽撕裂要好得多。除了这些琐事之外,一切都很好!

我们的调查陷入了僵局。我们看不到克服困难的办法,仍有许多不了解的事情。皮格诺利乌斯说过一句话,我第一次听到时笑了,但现在我紧紧抓住它,就像我正吊在悬崖边上紧紧抓住一株珍贵的芦苇那样。他说:“只要无知还在,就还有希望!”

对您感激不尽的侄子
费奥多尔

第19封信

亲爱的帕斯特诺特叔叔:

我最近没有太多要汇报的。我们最近没什么进展。与其无聊地盯着那墙壁,不如去做让我更愉快的事,比如,给你回信。

目前的情况看起来不太明朗。皮格诺利乌斯观察到,我们对世界优劣的判断大多只是我们自己习惯性情绪的反映,有时甚至不是习惯性情绪,而是我们当下的感觉。这是违反直觉的。然而,当我反思自己的经历时,我必须承认他的话有道理。比如,我记得几个月前刚到这里时的那个黑夜里的沮丧,可到了第二天早晨,整个世界又都显得明亮动人。发生了什么?当然不是世界结构或其中的各种平衡出现了变化,也不是我有了新的见解或获得了新证据。都不是。仅仅是阳光和胡萝卜就做成了哲学论证无法完成的事情:尽管我依然能看到许多严重问题,但阳光和胡萝卜让世界看起来更美好了。所以我必须承认,皮格诺利乌斯是对的。

然而,当我看着外面无雪的冬景时,我难以抑制地觉得,世界在客观上就是抑郁的。但我已经受够了自己这些笨拙的沉思!

我想不到一个优雅的转折,但我想说,我很高兴听到你设法拔出了那根刺。我其实已经开始思考能否设计出某种工具,使拔刺这个操作更容易。当然,我肯定想不到另一个比叫伊尔迪过来帮忙更好的解决方案,你在她还是小鸡的时候帮助了她,所以她现在设法回报了你,而我依然是……

对您感激不尽的侄子
费奥多尔

第20封信

亲爱的帕斯特诺特叔叔:

对不起,很久没有回复你最近的来信。我一直在拖延回复,希望会有一些更值得写的内容分享给你,但这一希望也落空了。

事实上,在过去的两周里,皮格诺利乌斯和我每天从早到晚都在进行一个紧张而专注的智力活动:玩一个游戏。

没错,我们一直将我们的才华、积累的盈余和稀有的特权用于“投资”并掌握皮格诺利乌斯发明的一个棋盘游戏。难道我们发现了一种模拟世界并探索不同场景的巧妙方法,从而能更迅速地设计和测试不同的潜在行动方案?并没有。我们只是一直在玩游戏。

我可能会为自己辩解:“反正我们现在被卡在这里动不了,所以机会成本相对较低,尤其是在目前的天气情况下。”我可能还会说:“原本是计划(如果有计划的话)花几个小时玩这个游戏,但后来玩得有点儿上瘾……”

无论如何,这是一种相当愉快的消遣方式。当然,皮格诺利乌斯每次玩游戏都能赢;但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它让我别放弃,我感觉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儿,下一次就会赢。我不能否认,我很享受这个游戏。

对您感激不尽的侄子
费奥多尔

第21封信

亲爱的帕斯特诺特叔叔:

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见皮格诺利乌斯和我正在散步。突然,在前面几步远的空地上,我们看到一只小羊,没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这只小羊得了严重的疥癣,看起来非常可怜。皮格诺利乌斯飞快地跑掉了,不知道是因为害怕感染还是因为看到的情景太可怕。我知道我应该做同样的事情,但我走向小羊,不是为了吃它,而是为了安慰它。我离它越来越近,就在我要伸手碰到它时,我醒了。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感觉我必须开始行动。附近有一大片水域,距离这里只有两天的步行路程。人们称之为“大海”。尽管距离很近,但皮格诺利乌斯从未去过那里,而且他似乎也没有一丝去一探究竟的欲望。

所以我将独自前往。我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但我需要解决一些事情,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

在回来之前,我将无法给你写信。我不知道我会走多长时间,但我仍然是……

对您感激不尽的侄子
费奥多尔

第22封信

亲爱的帕斯特诺特叔叔:

我现在回来了。我已经回来两个星期了,对不起,给你写信写晚了。我希望很快能再次写信解释更多。

与此同时,尽管我不愿再打扰你,但仍然需要请你帮个忙:如果你知道雷伊的下落,请将附上的信交给他。这件事很紧急。

对您更加感激不尽的侄子
费奥多尔 /vdRNyPcxR7zNng2GEYxr0RT1IRKdGrLTad5/1eAE2nURWaQ1/lHww9sj8aSEoF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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