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能会继续努力工作的原因是,就算收入再高,我们的欲望也可能是相对的,而它们整体上永不满足。
假设我们的欲望是,我们要比别人拥有更多。我们可能希望这样是因为我们将相对地位视为最终的好处;是因为我们希望从我们提升的地位中获得优势,例如拥有高社会地位所带来的特权,或者通过拥有比对手更好的资源来获得安全。这种相对的欲望可能会成为一个人取之不尽的工作动机来源。
即使我们的收入达到天文数字,即使我们拥有满池子的现金,我们仍然想要更多: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对手的收入同样增长的情况下保持我们的相对地位。
顺便说一句,如果我们渴望地位,无论是为了地位本身还是为了其他好处,我们都可以通过协调来减少自己的努力,从而获得好处。我们可以出台公共假期制度,通过立法来规定8小时工作日或4小时工作日。我们可以对劳动收入征收高额的累进税。原则上,这些措施可以保持所有相关人员的相对排名,并以较少的辛劳实现相同的相对结果。
但如果没有这种协调,我们可能会继续努力工作,以跟得上所有其他继续努力工作的人;我们陷入了亿万富翁的内卷竞争。你不能懈怠,否则你的净资产将停留在十位数,而你的邻居的资产则升至十一位数……
想象一下,你站在你的超级游艇 SV Sufficiens 的甲板上,在大海上丝滑前行,你与你的约会对象一切进展顺利,对方非常满意,你们马上就会接吻……然而,下一刻,你的同事驾驶着巨大的 NS Excelsior 游艇呼啸而过,你的游艇在他驶过的余波中尴尬地上下颠簸。而他就站在那里,在他那艘更加豪华的游艇的船尾,得意地对你笑着,挥舞着他那愚蠢的海军帽!哎呀,真是闹心!那个美好的时刻就这样被毁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改进本身作为一个值得追求的欲望:我们总是希望明天比今天拥有更多。这可能听起来像是一种奇怪的愿望。但它反映了人类情感系统的一个重要特性:我们的享乐反应机制会对所获得的成就产生适应性。我们开始把新获得的东西视为理所当然,最初的兴奋会消退。想象一下,如果这种适应性习惯没有产生,现在你该有多么兴奋:如果你第一次得到玩具卡车时的喜悦保持不变,并且随后的所有喜悦——第一次滑雪、第一次骑自行车、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得到晋升,全都叠加在一起,那么你该有多么欣喜若狂!
然而,我们的大脑边缘系统(那个老古板)终结了这种欣喜若狂的可能性。“享乐跑步机”在我们脚下不断后退,让我们不断狂奔,同时防止我们到达任何根本上更快乐的地方。
但是,在经济极度富足的世界中,这一不断改进的欲望如何提供工作的动机?我们可能渴望改进,无论是为了改进本身,还是为了获得奖励,但这种欲望似乎仍然有赖于其他欲望来定义什么是改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一开始就不想要玩具卡车,那么获得它就不会是改进,也不会带来喜悦。所以,我们需要某种类型的基础性好处——你既可以不断积累这种基础性好处,又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好处。如果有这样的好处(也许就像我之前提到的生物医学改进,或者那种利他主义计划),那么对改进的原发性欲望就可以作为一个放大因素,给我们更强的理由在基础性好处之外继续努力工作。
讨论了这么多关于“追求改进本身作为一种欲望”的话题,让我们回到那个“要比他人拥有更多”的欲望:更多的钱或更多的独一无二的地位象征。人们对相对优势或社会地位的欲望似乎可以独立存在,而不需要预设存在某种更基本的欲望来定义一个无边界的优越性度量衡。[严格来说,如果我们追求的是比他人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那么这种构造可能需要额外的欲望存在去定义何为地位,即我们特别希望拥有其他人也渴望的东西。但问题在于,地位这个东西本质上是任意的,除了它在这种社会竞争中所扮演的角色外,几乎没有人会为了它本身而渴望它——这可以是一个NFT(非同质化代币),或麝香猫屎咖啡,或其他几乎没有人会想要的东西,除非其他人也想要它。]
因此,对相对地位的渴望未来可能会成为人类行为中的一个重要驱动力,即使在“人类经济问题”已经解决的情况下,也能激励人们继续工作和努力。只要其他人的收入与我们的收入大致同步增长,我们的虚荣心就会阻止我们懈怠,无论我们将变得多么富有。
对相对地位的渴望还有一个特征,使其在富足时代也能成为一种适合的动机来源,那就是相对地位的排名在很大程度上是序数性的。也就是说,重要的是谁比谁更高,而不一定是具体高多少。因此,如果你的对手的游艇长10米,那么关键在于你的游艇至少要有11米。同样,如果他的游艇长100米,那么重要的是你的游艇要更长,但不必长10%来保持优势,只要101米就够了。这样比较起来很方便,因为这意味着:在我们渴望这种序数性社会地位的范围内,我们的客观收益不必与我们以前的累积收益成比例,以保持显著或获得相对地位。只要有可能在相关的比较群体中改变我们的排名,小幅的增益就仍然非常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