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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轻装旅行的谣言

“人绝对应该轻装旅行。” 这句空洞的套话如幽灵般,经常变换各种形式在旅行文学中出现。人们想象中的冒险旅行家皮肤黝黑、饱经风霜,昂扬地走在丘陵起伏的大地上,风吹、日晒、雨淋,背着一个简陋的旅行背囊。没错,这样一个旅行者很清楚,旅行路上并不需要万物俱备。

然而,用这种方式旅行,可以走多远呢?几十年来,每次我把我像“飞翔的荷兰人” 一样注定漂泊的狼爪牌背包装满后过秤,从来就没有少于过十六千克,多数情况下甚至超过十八千克。我还有一个适用于短途旅行的背包,根据不同的旅行需求,有时重一点,有时轻一点。它的最大承重是八千克,事实上也经常装满。带着行李箱旅行时,我也常常要与二十三千克的限制作斗争。

每次打点行李时,我都感到很惊异,需要携带的必需品很快就会令人可敬地装满箱包,最后不得不使劲挤压。旅途中,我很庆幸自己携带了每一件必需品。要不要放弃某些在途中可以买到的东西呢?对我来说,在途中购买意味着牺牲可贵的旅行时间。也许别人可以轻装旅行,但我不行,我宁愿多带一些旅行装备,这会让我感到更踏实。

不知何人何时说过,出门旅行时,只带一把牙刷和一张信用卡就够了。看来,这个人的旅行不过是从一家设施齐全的酒店到另一家酒店。如果布莱希特或者奥斯卡·王尔德现在还活着,这话很可能会是他们中的一人说的。同样留在我记忆里的,还有我的前女友说过的话:“拜托你带上安全套以防万一,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当时我们早已分手,但她确实是认真说的,这使我百思不得其解。吉塞克同样确信地说过:“没有德国汽车协会的安全保险,我是不会轻易上路的。”美国小说家威廉·伯勒斯声称,没有海洛因他是不会出门旅行的;英国旅行作家布鲁斯·查特文说他出门旅行时不能没有万宝龙钢笔;保罗·索鲁则说在外旅行不能没有短波收音机 。我曾经问我的几位旅友,他们都带些什么上路。虽然他们在很多问题上都意见一致,在选择随身行李时却有天壤之别。瓦尔德领事说:“无论我去哪里,也无论出门多久,我只带一个手提包,轻松自由。此外,我还总是随身带一个Moleskine笔记本,其大小取决于旅行时间的长短。我不仅做些旅行笔记,还剪贴、涂抹、勾画草图,一路下来,我就完成了自己的旅行日志。”

艾里克出门前一定要把随身携带的书都过过秤,最重不得超过三百五十克。他会把手机留在家里,“失联也是一种解脱,我会觉得旅行更加轻松,离家好像也就更远了”。

凯先生与他们不同,他说:“去西方国家旅行的话,我会带上苹果手机、平板电脑、相机及其他高科技产品。如果是短途旅行,我就只带手机、Kindle和必需品。当然,我总会准备两个电源转换插头,一个适用于欧洲,一个适用于美国。以前去芬兰徒步旅行时,我还总要带上六罐啤酒,每一罐都有三千克重。不过由于欧洲统一了啤酒价格,现在这些已经不是问题了。”

我有时也会把啤酒装在背包里,不过仅在回程路上。我很喜欢坐在家里回味旅途中走过的地方,为它干上一杯。不过,这种事似乎都是自然而然的,对于行李来讲,要紧的是能带着上路。苏珊和许多人一样,尽管吹风机不可或缺,但还是不得不放弃,因为瑞安廉价航空公司有硬性规定,吹风机不得带上飞机。对尹德拉来说,行李绝对不能再减少了,因为她要做到万无一失,必须准备周全。每一次旅行,她都带很多行李,从晚礼服到橡胶雨靴(以备雨天时在沙滩散步),一应俱全。“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穿着勃肯牌凉鞋和退休大妈式的休闲裤出门旅行的。如果我能在旅途中随意选择穿什么衣服,我会觉得自己把整个家都带在了身边。”

有人享受旅行中的奢侈满足,有人享受轻装潇洒。即便是享受“存在的轻盈” ,行李从来不会超过十五千克的阿希尔,也要准备充分以备不时之需。他有五张不同的行李清单,选用哪张取决于目的地是沙漠、森林、山地、城市还是海滨,“有时候唯一的遗憾是书带得不够”。

我本人则只准备一份标准行李清单,它既适用于巡回演讲、潜水之旅,也适用于徒步、考察及度假,同时不限冬季还是夏季,可以说,我的行李清单适用范围极广。只有在准备马拉松旅行时,我才会用另外一张清单。我有过一次长达半年的海上环球之旅,乘坐的是“欧罗巴号”游轮。我当然不得不考虑带上诸如黑色晚礼服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在我其他旅行中是从来不予考虑的。结果,为了那次海上旅行,我装了满满三个大行李箱。不过,即便是我的标准行李清单,也包括两百件物品,有时为了徒步或潜水,还需要再加上十多件物品。我在旅行开始几周前,会把行李清单打印出来,毫不犹豫地立即删掉三分之二,然后看着所剩项目实际上不足理论上应有的一半,感觉会非常轻松。

还有“精神包袱”的问题。有人说你最好把它留在家里。这样管用吗?瓦尔德领事说:“如果你每天都要踏上新的旅程,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身在何处,就会忽略这些问题了。这种旅行方式带来的压力会使平日里的担忧烟消云散,以这种方式旅行,就像猛然被推进冷水,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或者,你可以选择旅行足够长的时间,解决问题的可能性越小,问题也就越无关紧要。你可以像政客那样,学会搁置问题。”

我试过一次,那是在1977年8月。我悉心整理自己的“精神包袱”,把它留在家里,然后就出门了。我直奔慕尼黑施瓦宾的高速路口,打算从那儿搭顺风车旅行,甩掉心中的郁闷和苦恼。去哪儿呢?随便!一般来说,搭顺风车时选择拒绝也很重要,就跟招手拦车时的表情和手势一样重要。拦下的车子至少要能把你载到下一个“好的”高速公路休息区或下一个高速公路入口,这样才能很快拦到下一辆车。但这次,我打算不加选择地搭乘任何一辆停下来的车。也许是之前几个月我太执着于某个目标了,现在,我的新生活的道路何去何从,就听天由命吧。我只想闻闻柏油马路的味道,看着公路上的隔离线,完全漫无目的。

当晚,我坐在小城伊策霍市郊,脑子里已经在盘算是不是该在田里找一块合适的地方睡觉了。就在那时,一辆嘎吱作响的雷诺R4老爷车停在了我面前,车里的两个姑娘问我这个时间还要去哪儿。在那个年代,如果人们说起搭车经历,常常会说拦下了奔驰或美女,不过,两个姑娘开着雷诺老爷车,也许会是好运呢!一整天,我都想着留在家里的“精神包袱”,此时此刻,它化作轻烟,消失殆尽。

两个女孩一个叫艾蒂,另一个叫海柯,我搭上她们的车子行驶了大约十千米,就到了霍恩洛克施泰特。她们邀请我一起吃了晚饭,然后自然而然地邀我在她们那里留宿。不过别想歪了,显然没有其他意思,因为艾蒂的男朋友乌维和她们住在一起。况且,我是为了逃离而非到达某个地方才选择远行的。我们在乡镇小酒馆里和老板娘的女儿玩掷骰子的游戏,谁输了就要请大家喝一轮啤酒。幸运的是,多数时候都是老板娘的女儿输,她不太讨我们的喜欢。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我眼里能看见的就只有骰子了。

第二天,艾蒂和海柯把我带到了一个容易拦车的“好”路口。分别时,她俩邀请我回程时再来找她们玩。很快,我就搭上了一辆大众客车,司机特意开到高速路口,以便载上其他想搭顺风车的人。我们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到了丹麦的奥胡斯市就陆陆续续有人下车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汽车一直开到腓特烈港。码头上有一排木头货架,我背靠木架蜷缩着身体,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后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当时我没有从那里乘船前往瑞典的哥特堡一路北上,而是搭乘渡轮登上了丹麦的莱斯小岛。我在小岛上待了好几天,有时窝在小帐篷里,有时在沙滩上呆呆地看着那些裸体天浴者。我的“精神包袱”突然又回来了。当我匆匆走在旅途上时,我确实已经摆脱了它。现在当我要休息的时候,它又追上了我。小岛上白天有海蜇吃,晚上在水手小客栈的晚饭还有酸奶作为甜点。

忍耐了一个星期之后,我开始搭车踏上了回家的路。在丹麦的瓦埃勒,恰好赶上天气突变,乌云翻滚,大雨瓢泼,我不得不在暴风雨中狂奔穿过整座城市。在哈泽斯莱乌,尽管又是倾盆大雨,我还是在田野边上打开了我的睡袋露宿,那是一个军用睡袋,有橡胶里衬。接近午夜时,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雨水浸透。回到霍恩洛克施泰特,我和太阳还是没有缘分。艾蒂和海柯开车载我直奔汉堡,为的是带我看看著名的圣保利大街红灯区的夜景。第二天早上,我们去了鱼市,有商贩在叫卖盆栽棕榈树和成箱的香蕉:“今天礼拜天啦!非洲猎杀猴子啦!原始森林被伐光啦!快来买啊……”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又来到了高速路口,命运似乎在嘲弄我,这次一辆银色的奔驰跑车在我眼前停下,我竟然可以一路搭到维尔茨堡,然后我又搭上了一辆大货车。我没有坐在驾驶室里,而是坐在黑黢黢的货舱里,不过我对这种体验倒是很满意。快到慕尼黑时,我得下车了,我很清楚我的“精神包袱”在哪里等着我,我没有直接回家,想都没想就直奔目标而去。她给我开门时,我几乎什么都不必说了。我的兜里没剩下一分钱,一整天还没吃过一顿饭。她不是一个喜欢做饭的女人。不一会儿,她端给我一盘意大利面,没有任何酱料,也没有意面干酪粉,只有一盘白面。那一刻,我也明白,我的出逃旅行彻底失败了。 aimK13QLZhMpUOrSM7xFHzq/GbTfGB5Rm07DL2tLCezSsRX7AITjEA7YAVL0yBU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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