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一如既往地在警察总署的假释厅举行。墙壁上的钟显示离十点还差三分钟,《世界之路报》的犯罪线记者莫娜·达亚以及其他人正在等待警方代表来到讲台前,但莫娜已经能得出“出席率很高”这个结论了。超过二十名记者,在星期五傍晚。她和自己的摄影师简短地探讨了一个问题:双重谋杀案的销量是比普通谋杀案高一倍,还是说存在收益递减的情况。摄影师相信质量比数量更重要,因为受害者是个年轻的挪威人,拥有高于平均值的魅力,带来的点击量会比——举个例子——四十来岁有前科的瘾君子情侣更高,也比两个——是的,甚至是三个——混帮派的移民小年轻更高。
莫娜·达亚不同意。目前来说,失踪的女孩里只有一位确定遇害,但从现实角度考虑,发现另一位遭受同样的命运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两人都很年轻,都是挪威人,而且漂亮。不会有更好的案子了。她不确定该怎么利用这点。是否该表达对年轻、无辜又无力自保的个体的格外关心,或者让别的因素发挥作用,那些和能带来点击量的常见事物有关的因素:性爱、金钱和读者们希望自己能够拥有的人生。
说到想要别人拥有的东西,她看着坐在前排的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穿着据说是时髦人士今年都会穿的法兰绒衬衫,戴着一顶猪肉派帽,就像《法国贩毒网》里的吉恩·哈克曼。那是《挪威日报》的特里·沃格,她希望自己能有他的消息源。案件公开以来,他始终领先同行半步。举例来说,是沃格首先写到苏珊·安德森和贝婷·贝蒂尔森参加过同一个派对。沃格还引用了某个消息源的话,说两个女孩都把罗德当成“糖爹”
。这让人恼火。而且不只是因为他是竞争对手,他存在于此的事实就让人恼火。仿佛听到了她的想法那样,他转过头来,直视着她。他露骨地笑了笑,用一根手指碰了碰那顶蠢帽子的帽檐。
“他喜欢你。”摄影师说。
“我知道。”她说。
沃格对莫娜的兴趣,要从他作为犯罪线记者出人意料地回归报纸新闻业的时候算起,她则犯下了在新闻道德——偏偏是新闻道德——相关的研讨会上对他相对友善的错误。由于其他记者就像在躲避瘟疫那样绕着他走,她的态度肯定就像在邀约了。他随后开始联系莫娜,寻求“提示和建议”,这是他的说法,就好像她有兴趣担任竞争对手的导师似的。事实上,她完全不想和特里·沃格这样的人有任何牵扯。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围绕他的那些传闻里肯定有几分真实。但她越是冷淡,他就越是热情。在电话里,在社交媒体上,甚至在酒吧和咖啡馆里,他无处不在,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就像以往那样,她花了点时间才明白,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她。莫娜向来不是男孩们的第一选择,她身材矮壮,还有一张宽脸,加上她母亲用“凄惨”形容的头发,以及天生的髋关节缺陷,让她走起路来就像螃蟹。天知道那是不是在尝试弥补,但她确实接受了重量训练,虽然变得更加矮壮,但能硬拉起一百二十公斤的重量,还在全国健美锦标赛上赢得了第三名。又因为她早已明白,没有人——至少不包括她——能平白得到任何东西,于是她培养出了进取心、幽默感,以及全世界的芭比娃娃都不会想要的韧性,后者帮她赢得了犯罪线报道领域的无冕女王的宝座,以及安德斯。在这两者之中,她更看重安德斯。好吧,差得不多。这不重要。尽管来自其他男人的关注——也就是沃格表现出的那种——显得陌生又令人愉快,但让莫娜进一步探究就免谈了。而且在她看来,也许说出口的不多,但她的语气和身体语言已经向沃格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但他看到和听到的东西仿佛完全符合他自己的心意。有时候,她看着他凝望着她的大眼睛,会好奇他究竟是在思考什么,还是把所有心思都投注于她。有一天晚上,特里·沃格出现在一家酒吧里。安德斯去洗手间的时候,沃格对她说了些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在音乐声里很难听清,但仍然不够低。“你属于我。”她假装没听到,但他就这么站在那儿,平静又自信,脸上挂着狡猾的笑容,就好像他们之间多了个秘密。让他见鬼去。她受不了戏剧化的情节,所以没跟安德斯提起。倒不是说安德斯处理不好,她知道他能处理好,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沃格的想象吗?她对他——他们这片小池塘里新来的顶尖雄性——的兴趣,会随着他作为永远领先同行一步的犯罪线记者的身份而增加吗?因为他的确做到了,这点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所以是的,如果她想要别人拥有的东西,那就是重新当上领跑者,而不是降级为追赶特里·沃格的那群人的一员。
“你觉得他的消息来源是哪儿?”她低声对摄影师说。
他耸耸肩。“也许他又开始捏造了。”
莫娜摇摇头。“不,我有充分理由相信他现在的报道是真实的。”
马库斯·罗德及其律师尤汗·孔恩甚至没有尝试驳斥过沃格的报道,这点就足以作为证据了。
但沃格并非一直都是犯罪线报道之王。那个传闻盘桓在他身上,也会一直盘桓下去。那个女孩的舞台艺名叫吉妮,是苏西·奎特萝那样的复古华丽摇滚乐手,还记得她的人都这么说。那件事发生在五六年前,最糟糕的部分不是沃格用纯粹的谎言捏造了关于吉妮的事,还刊载在了报纸上,而是那个传闻:他在一场余兴派对上往她的饮料里加了氟硝西泮
,只为和那个年轻女孩上床。他当时是一份免费报纸的音乐线记者,显然痴迷于她,却又——尽管他在报道里不断颂扬她——反复遭到拒绝。但他仍旧继续出现在现场演奏会和余兴派对上。就在下药的当晚——如果传闻可信的话——他把她带去了自己的房间,那是他在乐队下榻的那间旅馆预订的。等乐队的男孩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们闯进了旅馆房间,发现吉妮半裸地躺在特里·沃格的床上,不省人事。他们狠揍了特里一顿,让他颅骨骨折,住了好几个月的院。吉妮和乐队觉得沃格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也可能是不想承受被起诉的风险,无论如何,双方都没有为此事报警。但他那些热情洋溢的评论也到此为止了。除了抨击她的每一首新作之外,特里·沃格还谈论吉妮不忠、滥用药物、剽窃、拖欠乐队成员的报酬,以及在申请巡演支持许可时提供虚假信息。报业投诉委员会收到了十多篇报道的投诉,调查发现,其中有半数是沃格凭空编造的,于是他遭到解雇,在接下来的五年里成了挪威媒体圈的过街老鼠。他卷土重来的手段是个谜。也或许不是。他明白自己作为音乐线记者的生涯已经结束,但他开设的罪案博客却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读者,最后《挪威日报》表示,不能因为一位年轻记者早先犯下的错误就把他排除在圈子之外,于是以自由记者的职位聘用了他——这位自由记者的专栏尺寸如今比那份报纸所有常驻记者的都要大。
等到警方入场,在讲台前面站定的时候,沃格终于把头转了回去。有两个警察来自奥斯陆警局,卡翠娜·布莱特——犯罪特警队的队长——以及信息部门的主管肯杰尔斯基,一个留着鲍勃·迪伦式鬈发的男人;还有两个克里波来的人,像㹴犬的奥勒·温特尔和总是衣冠楚楚的圣旻·拉森,后者的头发显然刚刚打理过。所以莫娜认为,他们已经决定合作进行这次调查,分别代表犯罪特警队和克里波,就像沃尔沃和法拉利联手了一样。
大部分记者把手机举到空中,准备记录声音和画面,但莫娜·达亚却开始手写笔记,把拍照工作留给她的同事。
不出所料,除了那具尸体发现于厄斯马卡森林,位于斯库莱鲁周边的远足区域内,那位死者又被确认是失踪的苏珊·安德森之外,他们给出的信息非常有限。案子会被视为有谋杀可能来处理,但他们尚未公开关于死因、案发经过、嫌疑人之类的任何细节。
随后是一如既往的周旋,记者们朝讲台上接二连三地提问,而他们——主要是卡翠娜·布莱特——不断重复“无可奉告”和“我们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这两句话。
莫娜·达亚打了个哈欠。她今天本该和安德斯共进晚餐,让周末有个令人愉快的开头,但这已经没戏了。她记下他们的话,却有种“给写过的内容归纳总结”的清晰感觉。或许特里·沃格也有同感。他既没有做笔记,也没有记录什么。他只是靠向椅背,带着近乎得意的微笑观察这一切。他没提任何问题,就好像对于感兴趣的一切,他都已经有了答案。其他人似乎也词穷了,就在信息部门的主管肯杰尔斯基吸了口气,似乎准备收尾的时候,莫娜把她那支圆珠笔举到了空中。
“《世界之路报》?说吧。”信息部门主管的表情在说“最好别太长,现在已经算周末了”。
“你们能否确定这次的凶手是会再次犯案的那种类型?也就是说,他是否——”
卡翠娜·布莱特在椅子里前倾身体,打断了她的话:“正如先前所说,我们尚未掌握任何可靠的依据,无法断言这次死亡和其他可能的犯罪之间存在关联。根据犯罪特警队和克里波的综合专业知识,我敢说我们目前透露的已知案情已经足够多了。”
莫娜记下了那位警监关于“已知案情”的警告。对于布莱特的发言,坐在她旁边的圣旻·拉森既没有点头认可,也没有对所谓“专业知识”给出任何看法。
新闻发布会接近尾声,莫娜和其他人开始走向和煦的秋日夜色。
“你怎么看?”摄影师问。
“我觉得他们在为找到了一具尸体而高兴。”莫娜说。
“你说‘高兴’?”
“对。苏珊·安德森和贝婷·贝蒂尔森都死了好几个星期了,警方很清楚,但他们除了罗德家的那个派对之外没有任何线索。所以是的,我想他们很高兴,因为这个周末至少有了一具尸体,也许还能查到点什么。”
“活见鬼,你也太冷酷了,达亚。”
莫娜惊讶地抬头看他,思索了片刻。
“多谢夸奖。”她说。
等尤汗·孔恩终于在托马斯·赫夫蒂路为他的雷克萨斯UX300e找到停车位,再找出他的客户马库斯·罗德要求他前往的那栋建筑的门牌号时,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十五分。这位五十岁的辩护律师被同行誉为奥斯陆最好的三四位辩护律师之一。又因为他在媒体上的高曝光率,普通人认为孔恩是毋庸置疑的第一。考虑到他的名气总比客户大——只有少数几个例外——他通常不会上门见客户,而是客户来见他,最好是在正常工作时间到罗森克兰茨街的孔恩和西蒙森律师事务所来。尽管如此,上门服务和上门服务之间也是不同的。这个地址并非罗德的主要住所,他的正式居住地点是奥斯陆峡湾区某栋新建大楼上那套两百六十平方米的顶层公寓。
按照他在半小时前那通电话里接到的指示,孔恩按下了那枚印有罗德的公司“巴贝尔地产”字样的呼叫按钮。
“尤汗?”马库斯·罗德气喘吁吁的嗓音传来,“五楼。”
门的上方传来一声“嗡”,随后孔恩推开了门。
电梯看起来很不可靠,于是孔恩选择了楼梯。宽大的橡木台阶和铸铁扶手的式样更像是高迪
的风格,而非庄严奢华的挪威市内宅邸。五楼的门半开着,里面的动静就像在打仗。他走进门去,看到从客厅里透出的淡蓝色光芒,又向内窥探,发现事实就是如此。在一块硕大的电视屏幕——起码有一百英寸
——的前方站着三个男人,背对着他。最高大的那个男人站在中央,头戴VR眼镜,两手各拿着一只游戏手柄。另外两个是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显然只是观众,在用那台电视充当监视器,看着那个戴着VR眼镜的男人看到的东西。电视上的战争发生在战壕里,如果孔恩能看到冲向他们的德军士兵的头盔,就能判断出那是“一战”时期,而拿着手柄的高大男人正在朝他们狂轰滥炸。
“耶!”其中一个年轻人大叫起来,因为最后一个德国人也被打爆了脑袋,倒在地上。
高大男子摘下VR眼镜,转向孔恩。
“至少这部分算是搞定了。”他说着,满足地咧嘴一笑。考虑到岁数,马库斯·罗德算得上英俊了。他有一张宽脸,表情活泼,永久晒黑的皮肤颇为光滑,富有光泽的黑发梳成背头,就像二十岁人的头发那么浓密。诚然,他的腰间多了些赘肉,但他个子很高,高到他的小肚子都不失庄严的程度。但首先吸引你注意的会是他眼里充沛的生机,生机意味着活力,意味着大多数人最初都会被马库斯·罗德的活力所吸引,然后那份吸引会逐渐归于平淡,最终被消耗殆尽。在那段时间里,他多半已经得偿所愿,之后再留下你自生自灭。但罗德的活力水平有起有落,就像他的情绪那样。孔恩认为,两者都和他此时在罗德一边鼻孔里看到的白色粉末的痕迹有关。尤汗·孔恩清楚这一切,但他选择了容忍。不只是因为罗德坚持要预付给孔恩按小时收取的酬劳的一半,所为的——按照他的说法——只是确保孔恩一心一意又忠心耿耿,并且渴望取得成效。最主要的原因是,罗德是孔恩梦想中的客户:他很高调,且作为亿万富翁的形象太过丑恶,以至于孔恩——听起来似乎很矛盾——接下他委托的行为与其说投机取巧,倒不如说显得勇敢又有操守。所以只要案子还没结束,他就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在星期五晚上被叫来这件事。
看到罗德的示意后,两个年轻人离开了房间。
“你看过《战争遗迹》( War Remains )吗,尤汗?没有?特别棒的VR游戏,但你在里面没法朝任何人开枪。这是一部开发商想让我投资的模仿作品……”罗德朝电视屏幕的方向点点头,同时拿起一只玻璃瓶,将威士忌倒进两只水晶岩玻璃杯里,“他们想要保留《战争遗迹》的魅力,但又能让你可以——该怎么说来着?——影响历史进程。毕竟这才是我们想做的,对吧?”
“我还得开车。”孔恩说着,抬起手拒绝了罗德递来的杯子。
罗德盯着孔恩看了片刻,就好像看不懂他的拒绝那样。然后罗德用力打了个喷嚏,坐在皮革巴塞罗那椅里,将两只杯子都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这公寓是谁的?”孔恩在另一把椅子里坐定后,问道。他立刻就后悔了。作为律师,最安全的做法通常是不去打听必要以外的事。
“我的,”罗德回答,“我把这儿当作……你知道的,隐居处。”
马库斯·罗德耸肩的动作和狡黠的笑容让孔恩明白了剩下的部分。他的另一些客户也有类似的公寓。在一次婚外恋里,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什么,因此也考虑过购买某位同事所说的“非单身汉的单身公寓”,不过幸运的是,那段感情已经走到尽头了。
“现在的状况是?”罗德问。
“现在苏珊的身份得到了确认,死因已被确定为谋杀,调查会进入新阶段。你需要做好接受新的讯问的准备。”
“换句话说,他们会更加关注我。”
“除非警察在犯罪现场找到了可以排除你的嫌疑的证据。这种希望始终是存在的。”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种话。但我不能只是坐在这儿心怀希望了,尤汗。你知道巴贝尔地产过去两个星期就损失了三份大合同吗?他们给出的借口都站不住脚,比如等待更高出价之类的。没有人敢直接对我说,原因是《挪威日报》上关于我和那两个女孩的文章,是他们不想和可能的谋杀案扯上任何关系,又或者是担心我会被关进牢房,担心巴贝尔地产会倒闭。如果我只是闲坐在这儿,指望那帮公共部门的成员,那些拿着菲薄工资的愚蠢条子能干好工作,那么等他们找到证据帮我洗清嫌疑的时候,巴贝尔地产早就破产了。我们需要主动出击,尤汗。我们需要向公众证明我的无辜。至少让他们知道,我认为真相水落石出才符合我的利益。”
“所以?”
“我们需要雇用自己的调查人员。一流的那种。最理想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找到杀人凶手。但如果做不到,也能让公众明白,我是真的在尝试查明真相。”
尤汗·孔恩点点头。“就让我来扮演一下魔鬼辩护人吧——我不是特意说俏皮话的。”
“继续说。”罗德说着,打了个喷嚏。
“首先,最好的警探已经在为克里波工作了,而且他们的收入比犯罪特警队要高。就算他们愿意放弃稳定职业来接受这样的短期工作,他们想辞职也必须提前三个月提出。另外,他们要遵守的保密义务包括那些失踪人口案件,这就导致他们实际上对我们没有用处。其次,外界的观感会很糟。由亿万富翁提供资金的调查?你这是在给自己帮倒忙。假如你的调查人员找到了能为你洗清嫌疑的所谓事实,这份信息必然会遭受质疑,如果是警方找到了同样的事实,就不会有人质疑了。”
“噢,”罗德笑了笑,用纸巾擦拭起鼻子来,“我喜欢物有所值。你很优秀,你指出了问题所在。现在你要向我证明你是最优秀的那位,告诉我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
尤汗·孔恩坐直了身体。“感谢你的赞许,但这正是棘手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你提到要找最好的。有那么一个人或许是最好的,他从前的成果无疑指向这一点。”
“可是?”
“可是他已经不在警队里了。”
“从你刚才的说法来看,这应该是好事。”
“我的意思是,他离开警察部门的原因不太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
“我该从哪里说起呢?对组织不忠诚。严重玩忽职守。工作中醉酒,显然他嗜酒如命。数次暴力行为。滥用药物。要为至少一位同事的死亡负责,不过没被定罪。简而言之,他需要心怀愧疚的罪行恐怕比被他关进监狱的大多数罪犯的还要多。另外,据说和他共事堪比噩梦。”
“够多的。如果他这么难搞,你干吗还要提起他?”
“因为他是最好的。也因为他在你那个计划的后半部分里能发挥作用,也就是向公众证明你想要查明真相。”
“所以……?”
“他解决的案件让他成了少数拥有公众知名度的警探之一。还有正直坚定、绝不妥协的形象。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人们喜欢这种想象出来的人物。对我们来说,那种形象可以减少人们对他的调查是收受了好处的猜疑。”
“我花在你身上的每一分钱都很值得,尤汗·孔恩。”罗德咧嘴笑了笑,“他就是我们想要的人!”
“问题在于——”
“不!尽管提高报价,直到他点头同意为止。”
“——在于似乎没人知道他的确切位置。”
罗德拿起他那杯威士忌,但没有喝,只是皱眉看着杯中的酒。“你说的‘确切’是什么意思?”
“我曾以官方身份偶遇过卡翠娜·布莱特,也就是他过去所属的犯罪特警队的负责人,我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说他最后一次发出的生命迹象来自一座大城市,但她不清楚他在那座城市的什么地方,又在那里做些什么。我们这么说吧:她的口气听起来也不太乐观。”
“嘿!尤汉,你都已经说服我了,别现在打退堂鼓啊!他就是我们要的人,我能感觉到。所以去找到他吧。”
孔恩叹了口气。他又一次后悔开口了。因为刚才的卖弄,他无疑径直踏进了马库斯·罗德多半每天都在用的经典陷阱,也就是“证明你是最优秀的”。但现在他一条腿陷入其中,再想回头已经迟了。他需要打几个电话。他计算了下时差。好吧,他还是立刻开始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