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阳升起,帐篷里开始热起来。尼克从帐篷入口处的蚊帐下爬出来,看着清晨的景象。爬出来时,草地上的露水弄湿了他的手。他手里拿着裤子和鞋。太阳刚刚爬上山头。面前是草地、河流和沼泽。河对岸的沼泽地里长着白桦树。
清晨,清澈的河水平滑地匆匆流过。在下游大约两百码的地方,三根木头横跨在河流上。它们使上游的河水变得平稳而深邃。就在尼克注视的当口,一只水貂踩着木头穿过河流,进入沼泽地。尼克感到兴奋。清晨和河流让他心潮澎湃。他匆忙得来不及吃早餐,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吃点东西。他生了个小火,开始煮咖啡。
趁着壶里烧水,尼克拿起一只空瓶,走到高地边缘的草地上。草地上满是露水,尼克想在太阳晒干草地之前抓些蚂蚱做诱饵。他找到了许多好蚂蚱。它们都待在草茎底部,有时紧贴在草茎上。由于沾满露水,它们又冷又湿,在太阳将它们晒暖之前跳不起来。尼克捡起它们,只挑中等大小的褐色蚂蚱,放进瓶子里。他翻开一根木头,发现仅是木头的边缘之下就有好几百只蚂蚱,简直是一个蚂蚱窝。尼克捡了大约五十只中等大小的褐色蚂蚱放进瓶子里。在他捡蚂蚱时,其他蚂蚱在阳光下暖和了过来,开始纷纷跳开。它们连跳带飞,刚开始只能飞一小段,落地后就僵在那里,像死了一样。
尼克知道,等他吃完早餐,这些蚂蚱就会像平常一样活蹦乱跳。如果没有草上的露水,要抓满一瓶好蚂蚱得花上一整天时间。他得用帽子去扑,很可能会拍死很多只。他在河边洗了手。靠近河流让他感到兴奋。洗完手后,他走回帐篷。蚂蚱已经开始在草地上动作僵硬地蹦跳。瓶子里,被阳光晒暖和的蚂蚱也开始成群地蹦跳。尼克用一根松木棒塞住瓶口,既让蚂蚱跳不出来,又给空气留下足够的通道。
他把木头滚回原位,知道每天早上都可以在那里捉到蚂蚱。
尼克把装满跳跃蚂蚱的瓶子靠在一个松树桩上。他迅速将一些荞麦粉与水混合,搅拌均匀,一杯荞麦粉,一杯水。他在壶里放了一把咖啡,又从罐头里挖了一块油脂,放进热煎锅里,油脂发出嗞嗞的声音。在冒烟的煎锅上,他将荞麦糊均匀地倒进去。它们像熔岩一样铺开,油脂激烈地迸溅。荞麦饼的边缘开始变硬,变成褐色,最后变得酥脆。表面缓慢地起泡,留下一个个气孔。尼克用一个全新的松木片铲到焦褐的饼下,左右摇晃煎锅,让饼松动。他想,我可不想颠锅翻面。他把干净的木片完全插到饼下,把饼翻了过来。饼在锅里发出嗞嗞的声响。
饼煎熟后,尼克又往煎锅里加了油。他用完了所有的面糊,又做了一个大煎饼和一个小煎饼。
尼克吃了一块大煎饼和一块小煎饼,在上面涂满了苹果酱。他在第三块煎饼上涂了苹果酱,对折两次,用油纸包好,放进衬衫口袋里。他把苹果酱罐子放回背包里,然后切了点面包,准备再做两个三明治。
他在背包里找到一个大洋葱,切成两半,剥掉光滑的外皮。他将半个洋葱切成片,做成洋葱三明治,用油纸包好,放进卡其布衬衫的另一个口袋里,扣上纽扣。他把煎锅倒扣在烤架上,喝了一杯咖啡,咖啡里面加了炼乳,变成黄褐色,很甜。他整理好营地。这是一个不错的营地。
尼克从皮质鱼竿箱里取出飞蝇竿,接好,再把鱼竿箱推回帐篷里。他装上渔轮,把渔线穿过导环。穿线时,他得一手接一手,否则渔线会因为自身重量滑回去。这是一根沉重的双锥形飞蝇线,是尼克很久之前花了八美元买的。它很有分量,可以在空中回甩,再平直而沉稳地向前飞出,这样才能抛出没有重量的飞蝇钓饵。尼克打开铝制的引线盒,引线盘在潮湿的法兰绒垫之间。在开往圣伊格纳斯的火车上,尼克曾用饮水机把垫子弄湿。在潮湿的垫子上,羊肠线已经变软了。他解开一根,一端系在沉重的飞蝇线上,打了个结,又在另一端装上钓钩。这是个小钓钩,很细,富有弹性。
尼克把鱼竿横放在腿上坐着,从钩盒里取出一个钓钩。他拉紧渔线,试试绳结是否牢固,鱼竿的弹性如何。感觉不错。他小心翼翼的,不让钩子扎到手指。
他拿着鱼竿,向河流走去,装蚂蚱的瓶子用皮带在瓶颈处打了个活结,挂在脖子上。捞网用钩子挂在腰带上。他肩上背着一个长长的面粉口袋,口袋的每个角都打了结,形成两个耳朵。绳子绕过肩膀,口袋拍打着大腿。
尼克带着所有装备,虽然感到有些笨拙,但也有一种专业的快乐。装蚂蚱的瓶子在他的胸前晃动,衬衫的口袋里装着午餐和钩盒,鼓鼓囊囊地顶在身上。
他踏入河流,顿时感到一阵寒意。裤子紧紧地贴在腿上,鞋底能够感受到碎石。冷冰的河水让他直打冷战。
水流湍急,冲击着他的双腿。在他踏入的地方,水已经没过膝盖。他沿着水流的方向涉水而行,沙砾在他的鞋底滑动。他低头看着每条腿下方水流形成的漩涡,小心地倾斜瓶子,取出一只蚂蚱。
第一只蚂蚱在瓶颈处跳了一下,掉进水里。它被吸入尼克右腿边的漩涡中,在下游一点的地方重新浮出水面。它漂得很快,踢着腿。平静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一个圆圈,它就消失了。一条鳟鱼吃掉了它。
另一只蚂蚱将头探出瓶口,摇晃着触须,前腿伸出瓶口准备跳。尼克捏住它的头,将钓钩从它的下颌扎进去,穿过胸膛,直到腹部的最后几节。蚂蚱用前腿抱住钓钩,吐出一些烟草色的汁液。尼克把它丢进水里。
尼克右手握着鱼竿,顺着水流中蚂蚱的拉力放出渔线,左手从渔轮上拉出渔线,让它自由滑动。他能看见蚂蚱在小小的波浪中漂浮,然后就不见了。
渔线上传来一股拉力。尼克拉着绷紧的渔线。这是他第一次挥杆。他的右手握着抖动的鱼竿,左手回收渔线。鱼竿一抖一抖地弯起来,鳟鱼在逆流中挣扎着。尼克知道这是一条小鱼。他把鱼竿直直地举向空中,鱼竿在拉力下变成了弓形。
他看到鳟鱼在水中不断扭动头和身体,对抗着切过河流的渔线。
尼克用左手拉紧渔线,将在水流中疲惫挣扎的鳟鱼拉到水面上。它的背部有清晰的斑点,就像水下砾石的颜色,侧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尼克用右臂夹住鱼竿,弯下腰,右手伸进水中。他用湿润的右手握住不停扭动的鳟鱼,解开它嘴里的鱼钩,把它放回河流中。
鳟鱼在水流中摇摇晃晃地浮着,然后在河底的一块石头旁安定下来。尼克伸手去摸它,手臂没入水中直到肘部。鳟鱼在流动的河水中静静地歇在碎石上,靠在一块石头旁。当尼克的手指碰到它,感觉到它在水下光滑、冰凉的身体时,它突然像一道影子穿过河底,游走了。
它没事,尼克想。它只是累了。
他先把手弄湿才去碰的鳟鱼,这样就不会破坏覆盖在鳟鱼身上的那层薄薄的黏液。如果用干手触摸鳟鱼,会有一种白色真菌攻击失去黏液保护的部位。很多年前,当尼克在拥挤的河流中钓鱼时,前后都是飞蝇钓客,他一次又一次地发现死去的鳟鱼,身上覆盖着白色真菌,被水冲到岩石边,或是腹部朝上漂在水潭里。尼克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在河里钓鱼。除非是朋友,否则那样会破坏钓鱼的乐趣。
他在没过膝盖的水流中跋涉,走过横跨河流的木头上方五十码的浅水区。他没有重新上饵,只是拿着鱼钩,涉水而行。他知道自己能在浅水区钓到小鳟鱼,但他不想要小鱼。在一天的这个时间段,浅水区里不会有大鱼。
水没到了他的大腿,冰冷而刺骨。前方是被木头拦出的平静水潭,水面平滑而幽暗。左边是草地的低洼边缘,右边是沼泽。
尼克站在水流中,身体微微后仰,从瓶里取出一只蚂蚱。他将蚂蚱穿到鱼钩上,朝它吐了口唾沫,祈祷好运。接着,他从渔轮上拉出几码渔线,将蚂蚱抛向前方湍急发暗的水中。蚂蚱顺流漂向木头,渔线的重量将鱼饵拉到了水下。尼克右手握着鱼竿,让渔线从指间滑出。
渔线上传来一阵强烈的拉扯。尼克猛地一拽,鱼竿危险地抖动起来,几乎弯成了九十度,渔线绷得紧紧的,从水中露出,又再度绷紧。这股拉力沉重、危险、持续不断。有一刻,尼克感到只要拉力再大一点,渔线就要绷断了,于是他放松了渔线。
渔线被飞速地拉出去,渔轮吱呀作响。速度太快了。尼克控制不住,渔线被不断拉出,渔轮的转动声也更加尖厉。
渔轮的轮轴露出来时,尼克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他向后靠在没过大腿的冰冷水流中,用左手的大拇指用力地按住渔轮。为了控制渔线的拉力,他笨拙地将拇指伸进渔轮里。
当他加大压力时,渔线猛地绷紧,变得僵硬,在木头的那边,一条大鳟鱼高高跃出水面。鳟鱼跳起时,尼克迅速压低鱼竿以缓解压力。但他觉得,即便这样压力仍然太大,渔线仍然绷得太紧。果然,线断了。他的感觉没错。渔线失去了弹性,变得又涩又硬。然后,渔线松了下来。
尼克嘴里发干,心情低落。他开始收线。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鳟鱼。那种沉甸甸的感觉,那种无法控制的力量,还有它跃起时的庞大身躯。它看起来足有鲑鱼那么大。
尼克的手在发抖,他慢慢地收线。刚才太紧张了。他隐隐感到有些恶心,也许坐下来会好些。
渔线是在鱼钩的位置断开的。尼克拿着断掉的渔线,想象着那条鳟鱼正在河底的某处,静静地待在沙砾上,远离光线,躲在木头下方,嘴里挂着鱼钩。尼克知道,鳟鱼的牙齿会咬断渔线,但鱼钩会嵌在它的下颚里。他猜那条鳟鱼一定气坏了。任何那么大的东西都会气坏的。那是一条鳟鱼。它被牢牢地钩住了,牢固得像一块岩石。它在逃跑之前给人的感觉也像一块岩石。上帝啊,它可真是个大家伙!上帝啊,它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鳟鱼。
尼克爬上岸,站在草地上,水从他的裤管和鞋里流出来,鞋子发出扑哧扑哧的声响。他走到木头旁,坐下来,不急于考虑自己的感受。
他把鞋尖伸进水里,动了动脚趾,然后从胸袋里掏出一支香烟。他点燃香烟,把火柴扔进木头下方湍急的水流中。一条小鳟鱼冲向那根在急流中打转的火柴。尼克笑了起来,打算抽完这支烟。
他坐在木头上,抽着烟,在阳光下晒干身体,感到背上的阳光暖暖的。河水在前方变浅,流入树林,在树木和浅滩之间蜿蜒,波光荡漾。大块岩石在水流的冲刷下变得光滑,岸边生长着雪松和白桦。木头被太阳晒热了,光溜溜的,很好坐,上面没有树皮,摸上去很古老;失望的感觉慢慢消退了。之前的兴奋感让他的肩膀酸痛,过后却是迅速袭来的失望,但现在一切都好了。他把鱼竿放在木头上,重新在钓线上系了一个新钓钩,拉紧渔线,直到它紧紧地成为一个硬结。
他上好鱼饵,拿起鱼竿,走到木头另一端的水中,那里的水不太深。木头下面和更远处是深潭。尼克绕过靠近沼泽岸边的浅滩,走到河流浅处的河床上。
左边,草地与树林的交界处,一棵大榆树被连根拔起。它在一场风暴中倒下,倒伏在树林里,根部缠满泥土,草在其中生长,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土堤。河水冲刷着这棵被连根拔起的树的边缘。从尼克站的地方,他能看到河流浅处的河床上被水流切割出的深沟,如同一道道车辙。他站的地方铺满卵石,往前看去,河床上也布满了卵石和大块岩石;在靠近树根的地方,河床是泥灰质的。深水的沟槽间,绿色的水草在水流中摇曳。
尼克将鱼竿从肩后向前方一甩,渔线弯曲向前,蚂蚱被轻轻地抛到水草间的深沟里。一条鳟鱼咬了钩,尼克钩住了它。
尼克将鱼竿远远地伸向那棵连根拔起的榆树,在水流中向后退。鳟鱼钻向水底,鱼竿弯了起来,在水中不停地抖动。尼克与鳟鱼展开较量,将它从危险的水草区拉到开阔的河面上。尼克紧握着横在水中、抖动不止的鱼竿,将鳟鱼往回拉。鳟鱼奋力挣扎,但总是被尼克拉回来。鱼竿的弹性抵消了鳟鱼的力道,虽然鱼竿有时会被拽到水下,但始终能把鳟鱼拉回来。尼克拖着鳟鱼慢慢往下游走。他抬起鱼竿,将鳟鱼放到捞网上,然后兜起来。
鳟鱼沉甸甸地兜在网中,透过网眼能够看到它长着斑点的背部和银色的侧腹。鳟鱼的身体厚实,很好握住,下颚宽大突出,正在不停地翕动,尾巴也使劲甩着。尼克解开鱼钩,将鳟鱼滑进从他肩上垂到水里的长布口袋里。
尼克把袋口张开,迎向水流,袋子很快灌满了水,变得沉甸甸的。他把袋子提起来,袋底浸在水中,水从两侧流出来。鳟鱼在袋子底部的水中活蹦乱跳。
尼克向下游走去。袋子挂在身前,沉沉地浸在水里,坠着他的肩膀。
天气越来越热,阳光炙烤着他的后脖颈。
尼克已经钓到了一条好鳟鱼。他并不在意鳟鱼的数量。此时,河流变得浅而宽,两岸都是树木。在上午的阳光下,左岸的树木在水流中投下短短的阴影。尼克知道每个阴影里都有鳟鱼。到了下午,太阳越过山丘,鳟鱼就会躲到河流另一侧的阴凉中。
最大的鳟鱼会紧靠岸边栖息。在黑河,你总能在那样的地方逮到它们。太阳下山后,它们都会游到河中间。就在太阳下山前,阳光在水面上闪耀的时刻,你能在水流中的任何地方碰到大鳟鱼。但那时几乎没法钓鱼,因为水面就像阳光下的镜子一样刺眼。当然,你可以逆流而上,但在像黑河或这条河流这样的地方,你得在水流中艰难前行,而到了水深的地方,水浪会向你涌来。在这样强劲的水流中,逆流而上钓鱼可并不好玩。
尼克沿着浅滩前行,观察着河岸,寻找深水坑。一棵山毛榉长在靠近河边处,树枝垂入水中。河流从树叶下方穿过。这种地方总是藏着鳟鱼。
尼克并不想在那个深水坑钓鱼。他确信鱼钩会被树枝挂住。
但那里看起来很深。他放下一只蚂蚱,让水流把它卷到水下,冲到垂悬的树枝下方。渔线猛地一沉,尼克用力一拉。鳟鱼猛烈地挣扎着,半个身子露出水面,在树叶和树枝间跳动。渔线被挂住了。尼克用力拉扯,鳟鱼脱钩而去。他收回渔线,手里握着鱼钩,继续向下游走去。
前方,靠近左岸,有一根大木头。尼克看到它是空心的。木头的一端朝着上游,水流汩汩地涌进去,只在木头的两侧漾起小小的涟漪。水渐渐变深。空心木头的顶部是灰色的,很干燥,部分木头处在阴影中。
尼克拔出蚂蚱瓶上的软木塞,一只蚂蚱趴在上面。他把它摘下来,挂在鱼钩上,抛了出去。他把鱼竿伸得很远,让水中的蚂蚱顺水进入空心木头。尼克放低鱼竿,蚂蚱漂了进去。一阵强烈的拉扯感突然传来。尼克用力拉住鱼竿,除了钩住活物的感觉外,沉得简直就像钩住了木头本身。
他试着把鱼拖到水里。鱼出来了,沉甸甸的。
渔线突然一松,尼克以为鳟鱼跑了。随后,他又看见了它,非常近,就在水里,摇着头,试图甩掉鱼钩。它紧闭着嘴,在清澈的水流中挣扎着,对抗着鱼钩。
尼克的左手绕收渔线,然后甩动鱼竿,让渔线绷紧,想要将鳟鱼引向捞网,但它突然不见了,只有渔线不停地抖动。尼克对抗着水流中的鳟鱼,任它随着鱼竿的弹力在水中挣扎。他把鱼竿换到左手,将鳟鱼往上游拉,承受着它的重量,用鱼竿与它对抗,然后让它顺流进入捞网。他从水中提起鳟鱼,捞网滴着水,而鳟鱼在网中沉甸甸地坠成了半圆形。尼克摘下鱼钩,把鳟鱼滑进口袋里。
他张开袋口,低头看了看袋子里那两条在水中活蹦乱跳的大鳟鱼。
尼克涉过越来越深的水,走到空心木头旁边。他从头上取下口袋,鳟鱼一出水就扑腾起来。他把口袋挂好,让鳟鱼浸在水里。然后他爬上木头坐下,水从裤子和靴子里流进河流。他放下鱼竿,挪到木头阴凉的一端,从口袋里取出三明治。他把三明治在冷水中蘸了一下,水流带走了面包屑。他吃了三明治,用帽子舀起水来喝。水从帽子里流出来,他就着流出的水喝起来。
坐在木头的阴凉处感觉非常凉爽。他拿出一支香烟,划了一根火柴。火柴头陷进灰色的木头里,留下一个小小的沟痕。尼克俯身靠在木头边,找了个硬一点的地方重新划燃火柴。他坐在那里抽烟,静静地看着河水。
前方,河流变窄,流入沼泽地。河水变得平静而深邃,沼泽地里密密麻麻地长满了雪松。它们的树干紧挨在一起,枝叶繁茂。这样的沼泽地无法穿行。树枝长得很低,你必须紧贴着地面才能移动。你无法穿过那些树枝。尼克想,这就是为什么生活在沼泽地里的动物会有那样的体型。
他希望自己带着书。他现在很想看书。他不想进入那片沼泽地。他顺着河流往下游看,一棵大雪松斜跨在河面上。再往前,河流就流入了沼泽地。
尼克现在不想进去。他不想在深及腋窝的水里跋涉。他厌倦了在那些无法把大鳟鱼带上岸的地方钓鱼。在沼泽地,河岸光秃秃的,大雪松在头顶交汇,阳光无法穿透,只有几处零星的光斑透进来。在水深流急、半明半暗的地方钓鱼,将是一场悲剧。在沼泽地里钓鱼则是一场悲剧性的冒险。尼克不想进行这样的冒险。他今天不想再往下游走了。
他拿出刀子,打开,插在木头上。然后他提起口袋,伸手从里面抓出一条鳟鱼。他抓住靠近鳟鱼尾巴的地方,鳟鱼挣扎着,很难握住,但他还是用力将鳟鱼摔在木头上。鳟鱼抖了一下,不动了。尼克把它放在木头的阴凉处,用同样的方法摔断了另一条鳟鱼的脖子。他把两条鳟鱼并排摆在木头上。它们是很棒的鳟鱼。
尼克将它们清洗干净,从肛门一直剖开到下颌尖。所有的内脏、鳃和舌头都完整地取出来。它们都是雄鱼,有长长的灰白色精巢条,光滑而干净。所有内脏全都整齐干净地取出后,尼克将它们扔到岸上,留给水貂吃。
他在河流中清洗鳟鱼。放回水中时,它们看起来就像活鱼,颜色还没有消退。他洗了洗手,在木头上擦干。他把鳟鱼放在摊在木头上的口袋上,卷起来,打好包,放进捞网里。他的刀还竖在那里,刀刃插在木头上。他在木头上蹭干净刀刃,收进衣服口袋里。
尼克从木头上站起来,手里握着鱼竿,捞网沉甸甸地挂在身上,然后水花四溅地走向岸边。他爬上河岸,穿过树林,向高地走去。他要回营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河流在树林间若隐若现。他可以去沼泽地里钓鱼,未来还有很多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