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报》上那篇文章发表之后大约一年到一年半时间,贾斯珀·格温开始觉得痛苦,有时候那种痛苦来袭,像一种忽然的迷失。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好像只能从局外看自己,或者是失去了对周围所有具体事物的感觉,只能够感受到自己。有时候那种感觉很吓人,有一天,他不得不进到一个电话亭里给汤姆打电话,有些结巴地说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别害怕,我让吕蓓卡来接你,你在哪儿?”
“问题就在这儿,汤姆。”
那位胖姑娘在整个城区转来转去,最后找到了他。在这段时间里,贾斯珀·格温一直待在电话亭里,他握着话筒,痛苦地痉挛着,尽量坚持不死掉。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对着话筒讲话。他忽然想起来要打个电话,抗议家里停水,因为没有人事先通知他,这给他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和经济损失。他对着电话不断地重复:“我要等到下雨时冲掉香波吗?”
他跳上胖姑娘的车子,马上就感到好了一点。
他一边致歉,一边盯着姑娘的胖手,那双手正握着方向盘,他没办法挪开自己的目光。在运动型的方向盘上,“握”这个动词不准确。他想,动作和身体不协调,这应该是她每一天每一刻对自己身体的体验。贾斯珀·格温觉得他自己和周围的一切也不搭调。
但是她微笑了,笑得很美好。她说相反,她很荣幸能够帮到他。她补充说,无论如何她也经历过这种事情,有一段时间,她经常觉得自己要死了,也很难过。
“忽然就觉得要死了?”
“是的。”
“您是怎么治好的?”
贾斯珀·格温问在那种时刻,她会乞求任何人帮她吗?
姑娘脸上绽开了一个微笑,沉默了一下,看着前面的路。最后她说:
“不全是,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当然。”
那双手盘在方向盘上——可能准确的动词是“盘”。那双手盘在运动型的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