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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朝荣夕毙

王寅虎不知苏媚心中算计,全神贯注地盯视着面前明火,突然灵光乍现。他站起身来,神态一丝不苟,将声色压得无比沉稳:“按照常理来说,在这样完全封闭的密室,青烟应该会盘旋上空,可这上面,并没有盘旋的烟雾。”

如果烟雾流走,说明此洞厅并非绝对封闭,有风口的地方,自然便有出路。

明火熠熠,青烟稀薄,王寅虎索性用更多的衣物堆积火上,遮掩明火,熏出浓郁的青烟。

果不其然,青烟并未盘旋上空,而是缓慢流向北侧浮雕壁画。不过流速极慢,烟雾累积壁上,氤氲不散,足足过了半炷香才悉数消失。其缝隙过小难寻,左右看它都是一块完整的石壁。

“看来这中间有一个隔层。”王寅虎敲了敲石壁,听见里面发出“咚咚咚”的空鸣后,方才拿出天吒,比画了一下后对苏媚道:“后退。”

苏媚方一退开,天吒挥起,蓄力一斩,庄严的浮雕壁画四分五裂,碎了满满一地。石壁中间有个隔层,隔层后方是一个拱形的、巨大的洞,洞中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王寅虎正要问苏媚借光去探,忽然,一物什凭空落地,叫他二人措手不及,当即戒备迎战。然定睛一看,那落地之物不是旁人,而是巫柔和萧玦。

地上的巫柔狼狈周章,力倦神疲,似已元气大伤。想来他们应该就跟当初的苏媚一般,一直被困于幻阵之中,直到王寅虎破开壁画,彻底毁了这招灵阵,才得以脱困。

见到王寅虎和苏媚,巫柔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直接朝萧玦而去。可不管她如何强撑,眼中还是有些无法掩饰的悲凉,那满心的绝望写满眼眶:“为何这么做?”

萧玦被帝王剑反噬,持剑的左手已经完全废了,而袖口的纹理上,一朵白色彼岸花在湛蓝的底纹上盛开绽放,美得凄凉而哀婉,就像他嘴角噙着的笑:“妖邪入此陵,从无生者归,除了天师陵寝,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杀你?”

话一落地,苏媚的诧异绝不亚于巫柔。

他是故意将她引入陵中。

“你就这么想我死?”巫柔逐渐黯然的眸子里,只有填不满的悲伤。

萧玦瘫在墙壁上:“千年前,百余名跟随我拼杀疆场的精兵将士,尽死你手。随之血洗杨宫,两百零八具忠肝义胆的大臣,乃至数以千计的侍卫宫女无一幸免……再到这几百年,你寄宿于画轴之中,靠噬人怨念而活,为滋养我的魂魄,所杀之人更是数不胜数。”他仇视着她,“你杀了这么多人,难道不该死吗?”

受损的妖力如泄洪决堤,从伤口蜂拥溢出,可巫柔脸上没有一丝痛色,只是惨笑一声:“杨国暴政,侵占列国,掀起多少战火,造就多少生灵涂炭?为救一个郡主,屠妖取丹,王室中人也是个个献计,我杀的人中哪一个是无辜的?这些你明明一清二楚,如今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只是为了她罢了。”

“是!我是为了她!”萧玦五脏俱裂,隐忍着痛楚,青筋暴跳,“要不是我从你的阵法中逃出,得知了真相,你还打算瞒我多久?”一直形如行尸走肉般萎靡的萧玦,忽然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她死了,一千年前就死了,你根本没有救她!”

苏媚大概知道这个“她”是谁了。

杨裳笙。

后来苏媚和王寅虎查证过,杨裳笙并非死于疾病,而是自杀。当年巫柔以内丹精元救了杨裳笙的事不假,只是借内丹精元重生后的杨裳笙无法面对王宫里的遍地横尸、满宫的死寂沉沉,而本该死去的她,却拥有了妖的长生之力。在悲伤、愧疚的负罪感下,她痛不欲生,择日便在宫门城楼上行了杨国最高的叩拜礼,而后自燃身亡。

这些,巫柔一直知道,只是没敢告诉他。

直到那日苏媚误闯阵法,萧玦得以重见天日,他才知道后来的事情……

只是可叹,巫柔苦心经营千年,才平息了他们之间的仇恨,却抵不过杨裳笙,一个迟到的死讯。

“我只答应了你救她,其他的,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的选择?”萧玦冷漠绝情地瞪着她,一字一句道,“若不是你屠了王室,她又岂会轻生?”

她一愣,转而自我悲怜般嘲讽一笑:“……如今,倒是我的不是了?”

萧玦从不曾真正放下她迁怒于王室的灭国之仇,活着,只是以为,杨裳笙也还活着而已。得知杨裳笙早已死去,他便有了轻生的念头,于是故意大肆虐杀,让巫柔被正道盯上,在她动用幻魅画轴大伤本体后,萧玦又引她入陵,想在天师陵寝中与她同归于尽,报当年灭国之仇……

如今真相大白,可惜却再也没有机会公之于众。

巫柔得听萧玦这番话,似乎最后的生气都被耗尽,闭目昏死过去,苏媚怕她一命呜呼,正紧张,却见其尚有气息,这萧玦嘴上狠绝,但实际上也比巫柔好不上多少,暂且无须担心,眼下她需用这钥匙逃出这个吃人不眨眼的陵墓。她与王寅虎暂且将二人安顿在钟鼓石人的洞厅中,便一道出去寻路。

钟鼓石人给出的钥匙是用来开锁的,但是两人好不容易找到新的出路,却发现钥匙派不上用场,而这深不见底的洞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个龙潭虎穴。王寅虎问苏媚借来光,在洞口处勘察了片刻,这洞奇大,可通数十人,只是树根纵横交错,极难行走。

王寅虎和苏媚率先进去,走了三四米,一个木匣子忽然撞入苏媚眼帘。

那匣子上了锁,锁孔大小跟自己手中的钥匙极为吻合。

苏媚正要过去,忽然手腕被人用力一抓,她猝不及防,侧身一个趔趄,不偏不倚地摔倒在他温暖的胸膛前,而王寅虎双手顺势一圈,以一个完全占有的姿势将她紧搂在怀中。

苏媚被他如此唐突一举吓了一跳。

她能清楚地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怎么了?你……的心跳好快。”

王寅虎脸色一红,低沉道:“不是我的。”说着,苏媚顺着他目光所看的方向一瞧,登时惊恐万状。

木匣不是嵌在石壁之中的,而是在一庞然大兽的身上!

那兽形如白虎,体形巨大,盘踞便足以占满溶洞,四周乌七八糟,而它白羽如鳞,不染尘埃,三尺馋涎顺着锋利巨齿腐蚀周遭泥石,一对犄角犹如两把弯刀陵劲淬砺。兽无铁链封印,如若苏媚适才动作再大一点,莽然将其吵醒,后果不堪设想。

趁它还在沉睡,王寅虎保持着守护苏媚的姿势,两人收声屏息,缓慢后退而出。待重返洞厅,苏媚竟发现自己没出息地双腿发软,王寅虎也神色凝重起来,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得赶紧另寻出路。”

可室如悬磬,四壁刀不可断,法不可穿。“出去”这两个字,亦如猛虎难对。

“我想起来了!”这时,钟鼓石人突然从铜棺中探出脑袋,悄声道,“天师说钥匙是木匣的,木匣中有开启陵墓的法器!”

“当真?”苏媚喜出望外,可转而又愁苦起来,因为拿木匣,无异于虎口拔牙。

这钟鼓石人说完,又一脸谄媚地恳请道:“姑奶奶,我都告诉你这么大的秘密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棺材盖上?”

“……”苏媚一掌击去,关上棺盖之余,不忘嘲讽,“这么厚的棺材板怎么没压死你呢!”

钟鼓石人嘿嘿一笑,随即颇为平静地念叨道:“棺材压不死我,可再不进棺材,等那东西出来,我可真要死了。”

“那东西?”苏媚眼睛一眯,手疾眼快,当即出掌,单手阻下即将闭合的棺盖,声色俱厉地一字一句逼问,“说清楚,那东西是什么?”

见苏媚一副不说清楚就别想让他安睡的架势,钟鼓石人立刻说道:“你们不是已经见到了吗?”他被苏媚盛气凌人之态瞪得心惊,“便是那洞穴之物,虎煞。”

“虎煞?”

“不错。”钟鼓石人道,“它是上古神兽白虎死后幻化的灵兽。”

“原来是灵兽。”苏媚若有所思半晌,冷厉目光铺下去,又道,“继续说。”

“约莫二十年前,有一个盛世魔王闯陵之后受幻阵影响,走火入魔,几近癫狂。神志不清之下,功力无法压制元气,以至于经脉大开,疯魔之下瞬间荣登化境,其一怒一吼便破开陵中一切阵法。”似乎首次同人述起,钟鼓石人说到这里,忽然精神抖擞起来,其绘声绘色之态,不啻说书人,“当时,我适才开通灵识,以为这陵墓已然守不住了,便立刻藏了起来。怎知这时,虎煞凌空出现,与那魔人一番打斗,地动山摇!最后,那虎煞竟将魔头撕成碎片,然后将其剥了皮,一口一口吃进了肚子。”

苏媚和王寅虎不由对视一眼,仿佛皆在感叹幸好他们还活着。

钟鼓石人又沉思道:“我本以为,那虎煞后来居上,也是来抢夺什么五劫辟魔锥,却不想它只是舔了舔那木匣,觉得它食之无味,便拿去做了玩耍之物。之后便如你们所见,它一直栖息于此,但凡进来的妖怪,无一不成为它的果腹之食。”

“以妖为食?”王寅虎道,“难怪一路上没有妖的尸骸。”

苏媚却背脊一凉,随后拎起钟鼓石人的后襟:“看来是我先前下手太轻,才让你一问三不知?”

想想之前对他屈打成招的“酷刑”,钟鼓石人便觉头晕目眩、一阵肉疼,赶紧一股脑儿地交代:“我原本也是见二位灵泽都非穷凶极恶的妖邪,应当不会惊动那东西,但是……”他视线掠过苏媚的肩,往后看去,提醒,“那两位,就不一定了。”

苏媚的身后,是萧玦和巫柔。

这时,王寅虎也凝神,道:“风声没了。”

众人噤若寒蝉,洞穴悄无声息。

片刻的寂静后,苏媚听到洞中的“风声”已然狂暴起来!

“它醒了!”钟鼓石人双目呆滞,唇齿发抖,“快快,帮……帮我合上棺盖。”

说时迟那时快,棺盖刚一合上,那虎煞便从漆黑的洞中一跃而出。其速度之快,风驰电掣,疾如闪电,庞大的虎身就如一道炫白的光矢,直奔萧玦而去。萧玦本已万念俱灰,此番哪想反击,反而解脱一般坐在地上看着那猛兽,视死如归。

可那来势凶猛的光矢,竟在萧玦一步之远时戛然而止。

抵挡虎煞磅礴气势的,正是堪如虎齿般大小的魔刀天吒。

“萧玦死得其所,你救他做什么?”苏媚叹了口气,不怕所向披靡的对手,就怕好管闲事的队友。似王寅虎这般一身浩然正气的人族,在虎煞看来并非美味,吃了萧玦和巫柔后,指不定就回洞休息了,结果王寅虎好死不死地非要甩这一刀子,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愚蠢至极。

虎煞双眸如炬,盯着王寅虎,王寅虎收回天吒,也盯着它,时刻准备接招,得空回答苏媚:“我还要带他回去给余杭百姓一个交代,岂能让他这么白白死了?”

听罢,苏媚颇感无语:“现在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如此凶险时刻,你竟然还惦记着跟那群毫不相干的人交代?破案时的脑子挺正常的,怎么一到自身安危上,就像进了水一般!”

王寅虎:“……”

说话间,虎煞前掌一腾,后腿一蹬,直接飞扑而来,可谓气贯长虹,声撞四野。苏媚当即足尖轻点,飞至虎煞身后,王寅虎速不及她,便迎面而挡。二人配合默契,对其前后夹击,一妖一人一虎,便如那疾风中的叶子,乱缠起来。

这虎煞身躯庞大,动作却不笨拙,后面更像长了眼睛似的,应付苏媚的招式简直跟驱赶蚊虫无甚差别,随意出招,一拍即中。于是苏媚就被一个神“虎”大摆尾直接拍飞,空翻几个跟头堪堪摔倒在巫柔身侧,见巫柔仍在重伤昏死状态,便道:“再不醒过来,可都要死在这里了。”

自然是无人应答。

苏媚喟叹一声,继续战斗。不过好在苏媚完全是被无辜牵连,境况并不算糟,因这噬妖兽脾气似乎不太好,且极为记仇,一直对刚刚用刀帮它剔过牙的王寅虎耿耿于怀,根本无视苏媚这只大活妖。又一尾巴扫翻苏媚后,一张血盆大口上去就准备将王寅虎这七尺男儿一口吞下肚!

身后石棺,左右皆墙,王寅虎无从躲避,正要以刀生扛,好在苏媚出手及时,幻化出一条长绳,缠上王寅虎脚踝。王寅虎猜到苏媚意图,顺势一仰,苏媚则用力一拽,王寅虎虎口脱险,顺着虎煞身下,从头一滑到尾。虎煞扑了个空,撞翻铜棺,可怜钟鼓石人无辜遭殃,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一路惨叫连连,最后慌不择路之下,不慎撞上石壁,当场昏厥过去。

虎煞身手敏捷,但奈何洞穴太小,有碍它的发挥,摔倒在地后,硬是在原地扑腾了半天才爬了起来。苏媚趁此机会跟王寅虎商榷对策:“这家伙打是打不死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摔晕?”王寅虎还没回答,虎煞忽然借力而起,转身扑来,苏媚和王寅虎应对不及,立刻兵分两路,以绳绊之。

“轰隆”一声,虎煞果然摔倒了,等它费尽功夫爬起后,又是“轰隆”一声……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虎煞没被摔晕,似乎也有些疲惫了。

见虎煞静伏喘息,苏媚寻得契机,让王寅虎控制虎煞,自己则直捣洞穴,取下木匣。但怎料这虎煞虽体格彪悍,却不愚笨,甚至略懂战术,知道示弱让对手放松警惕。就在苏媚举步离开之时,虎煞便朝一直昏沉的巫柔咬去,其敏捷之度,叫人措手不及。

王寅虎本就偏于后右侧,根本赶不上虎煞猛扑一瞬,而苏媚因木匣分散注意力,待其反应过来时,为时晚矣。

虎煞迅如雷霆之势,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蓝色身影一闪而过,正是萧玦。

萧玦虽一心求死,但虎煞出来之后,他却聚精会神,寸步不离地守着不省人事的巫柔。故而修为极低的他在最紧要关头,用上了他毕生最快的速度将巫柔推开。

可推开巫柔的一掌萧玦几乎已经动用了身上最后的力气,已然不能躲开虎煞刀锯般的利齿。

虎口大开,罡劲的吸力之下萧玦瞬间七窍爆血,笔直的身子如同棉质,轻而易举地折弯变形直至扭曲,魂裂神散,连同胸口那颗内丹精元,也在肉骨分离后一点一点暴露出来。

萧玦狠心压紧牙关,却不堪灭顶之痛,难抑的咆哮最后还是冲破了喉咙。

一声撕裂般的惨叫中,他口齿不清地含血喃喃道:“终是,两清了。”话毕,他瞬间粉碎成末,化成一捧元气,入了虎煞的腹中。

“不!”巫柔惊醒,撕心裂肺的一声,让她呛出一口污血。她万念俱灰的脸上,全是绝望与悲寂,刚好看到萧玦被吞噬的一幕,挣扎着起来,拖着苟延残喘的身子就往虎口爬,声色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要我死的吗?为什么……要救我?”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回答。

这个处心积虑要置她于死地的男人,最后竟然对她舍命相救……

苏媚心神震骇却已无暇多想,眼看巫柔就要扑进虎口之中,她情急之下,只得施法绊住巫柔,巫柔赫然倒地,面如死灰。而始料未及的是,苏媚这一动静,使得才大快朵颐的虎煞四足疾如旋踵,一个纵跃而来,那满嘴的獠牙,便堪堪现在她身前。

苏媚胆战心惊,汗毛直竖,看了看怀中的巫柔,木讷道:“我现在宁愿在你的画轴里避避难……”

见虎煞要对苏媚下口,王寅虎赶来相救。却见虎煞并没有咬苏媚,而是咬住了她用来绊倒它的那条长绳。

苏媚也惊呆了,跟王寅虎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虎煞将她手中的绳子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吃下肚,如同咀嚼稻草。而它凶神恶煞的虎目盯着苏媚,目不转睛,像在耀武扬威。

这下不妙。

这虎煞极其记仇,看来她用绳子绊它之事已经被它记恨上了。咽下长绳后,虎煞一个饱嗝打得震天响,呼出之气如同飓风,直接让苏媚连连倒退。一遭天翻地覆后,眼见就要狼狈砸地,却被一个宽厚的胸膛稳稳托住。

“它现在的目标是你,躲我身后。”王寅虎随即松开苏媚,将她护在身后。

站定,苏媚恨恨道:“这家伙,脾气忒大,心眼却小过针尖。”

虎煞果将攻击目标全部锁定在苏媚身上,早将拿刀给它剔牙的王寅虎抛到九霄云外。

这虎煞乃神兽所化,魔刀天吒被压制,威力大打折扣。十招下来,苏媚也终于明白钟鼓石人为何谈之色变。这虎煞竟然同王寅虎阳刚之气如出一辙,也是至纯至刚之力,甚至它的阳刚之气,胜王寅虎数倍不止。

此番不仅王寅虎遇上了真正的对手,甚至她这点力量在虎煞面前可谓是“娇弱无力”。

王寅虎使出分刀奇术,天吒一刀化万剑,剑如雨下。可虎煞刀枪不入,一阵哐啷脆响、火星四射后,虎煞只是抖擞了一番毛发,跟被挠了个痒痒似的,而天吒则被他的爪牙轻轻一弹,便以雷霆之势回旋入鞘!

王寅虎反被击退数尺,虎煞却是声东击西,当即掉头攻其不备,准备去救王寅虎的苏媚措手不及,直接被它迎面顶飞。苏媚后背撞上洞顶,胸口闷出一口血来,身子随之急速下坠,落入早已露出钩爪锯齿的虎煞朝她张开的血盆大口。

顷刻便将命丧虎口,苏媚的身子忽然悬空而止。

她气海正在枯竭,而内息经神庭、妖识、涌泉与三阴之气同聚而行,撞得周天全乱,动弹不得,五脏欲裂,气运从四肢百骸抽离,仿佛要冲破十二经脉,直接破开体肤,奔流泄出。她恍然忆起适才萧玦的死状,这才知道,原来这虎煞并非食其肉骨填腹,而是吞噬妖力强化自身。

王寅虎狼狈起身后,已经身负重伤,但见情势刻不容缓,扬刀便要“虎口救人”,却发现那“人”显出了狐尾赤耳。

眼前景象匪夷所思,却又似在意料之中。

“你果真是妖狐?”王寅虎声色低沉。

虎煞气贯长虹的阳刚之气直接将苏媚逼回原形,而妖力的不断衰竭,莫说反抗逃生,苏媚甚至连人形都无法恢复,自然也无暇顾及王寅虎是否知晓自己真身。虎煞正在吞噬她的毕生妖力,她无法脱身,又痛难自抑,挣扎抽搐之态如同萧玦般扭曲起来,生不如死,此痛不啻摧心剖丹。

就在苏媚即将被其碾为粉末化为元气之时,一道清凉的刀光折射入眼!

铿锵一声,犹如钢铁相撞!

虎口闭合,苏媚猝然失力,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王寅虎竟用天吒,断了虎煞一齿。

虎煞好像被王寅虎的绝地反击打蒙,丢下苏媚后,愣神地看着地上的断齿,又用舌头舔了舔上排牙齿。它一身蓬松的雪白短毛和一双木滞的清澈圆眼,竟在这一刻的失神中,似乎露出了家猫一般无害的表情。

只是下一刻,虎煞勃然大怒,前足刨了三下,仰天长啸,怒扑而来。王寅虎索性收刀直上,跃上虎煞的头顶!虎煞大抵从未吃过如此大亏,气得七窍冒烟,在洞厅横冲直撞。但不管它如何翻腾,王寅虎死拽不放,甚至拿它的耳朵当缰绳使,虎煞睁目张须,发威动怒,撞得断龙石震动,就连王寅虎背上的天吒也被震落在地。但王寅虎并没有急于捡刀,反而茅塞顿开,当即力提“缰绳”,虎煞吃痛,不受控制地撞向断龙石。

地动山摇。

王寅虎见之有望,再提“缰绳”,坚不可摧的断龙石被虎煞生生撞开一道缝隙。

“昏死”过去的钟鼓石人见状,当即“原地复活”,瞄了一眼这边的激烈战况,蹑手蹑脚地顺着缝隙,一溜烟跑没了影。

王寅虎骑虎难下,见钟鼓石人都弃陵而逃了,立刻催促地上的苏媚:“你也快走!”

砍下虎煞一齿,王寅虎也受力反弹,双手早已青紫麻木,此番身上多处创伤,已是强弩之末。苏媚委实没有想到,诛妖斩魔、铁面无私的王捕快此刻面对自己这个骗了他多时的狐狸,竟还愿冒死相救。

想起自己在盛渔村弃他于不顾的行为,苏媚心内羞愧再起。

“我来救你!”

这次,苏媚没再退缩,她捡起天吒,欲与虎煞殊死一搏。可被吞噬一番妖力后,苏媚气力殆尽,还未靠近,便被虎煞如驱蚊蝇般拍至墙上。王寅虎身躯巨震,拽着虎煞猛地后仰,才让苏媚免于被一脚踏死的下场。王寅虎气得青筋暴跳,对苏媚声嘶力竭道:“走啊!”

这是王寅虎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呵斥她。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来,唇齿轻启,掷地有声:“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话一出口,时光仿佛被瞬间定格。

王寅虎错愣地看着她,狐尾、赤耳、依旧妖冶的脸。可那眼中,少了万种风情,多了一份真情实感。

万般情绪,沉进心底。

“我不碍事的。”片刻后,他恢复一贯的从容镇静,道,“把画妖带出去,余杭这三十三条人命,总要有个交代。”

听得这话,苏媚凄凉失笑。半晌,又朝他大声咒骂一句:“真是榆木脑袋,活该如此!”说的虽是尖酸刻薄的言语,但苏媚那张面无血色的脸上全是悲愤与痛心。虎煞依旧精神抖擞,而她和王寅虎精疲力竭,如此下去,左右难逃一死。苏媚脑子里飞速转动,忽然灵光乍现,不顾王寅虎劝阻,转身闪入洞穴之中,从腐蚀的泥中捡起了木匣。

钟鼓石人给的钥匙果然是用于开启此匣。

苏媚将之打开,只见木匣之中,安放着一把身长七寸、玄铁铸就的法器,法器上,龙走蛇行的纹理,泛着诡谲阴森的光,像是邪魔鬼魅犀利的爪牙——这就是叫世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五劫辟魔锥!

苏媚拿出五劫辟魔锥,忙不迭地从洞中出去,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救王寅虎。

可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当她瞬移而至时,王寅虎堪堪跌下虎背,虎煞一个偏头,竟极为轻巧地将他一口吞下。

苏媚登时如遭雷劈,彻底怔住,五劫辟魔锥几近被她握得粉碎。

“王寅虎!!”前所未有的愧疚与悔恨扑面袭来,这一瞬间,什么仇恨与任务统统被她抛之脑后,苏媚疯了一般拆卸五劫辟魔锥外壳,试图启动魔锥之力,让虎煞那厮魂飞魄散!可此刻她妖力受创,一时之间竟无法将之启动。

“等我……坚持住……等等我……”苏媚方寸大乱,语不成句,摩挲着五劫辟魔锥,直至被其锋利无俦的刃锋伤得血肉模糊,也无任何松懈迹象。

而虎煞压根没有理会她,它吞下王寅虎后,仿佛吃了个什么极其难吃的东西,一直伏在地上,连连作呕,狂吐不已,随即头疼欲裂般,在殿中横冲直撞,一时天塌地陷,山体剧烈晃动。苏媚随之颠簸翻滚,肚肠如绞……

虎煞狂怒长啸,一跃冲出,竟然撞出了一道大窟窿,贯彻天际的轰隆声滚滚而过,氤氲的青天裸露出来,一道天光洒下来。

“小虎!”举目四望,空旷无垠,虎煞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再无踪迹。这一刻,无能为力之感,将苏媚束至窒息。

她救不了他……

万般无奈之下,苏媚只能帮他拾回天吒,带着巫柔,趁此机会仓皇而逃。

此战,委实狼狈。 8ojlYoe86c30PgSIXtDm4n6LyokmJPW6G9of4N5oC0CEz0wd/e2SjoVypCxbhaB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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