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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结义

李逍遥是在一阵啜泣声中缓缓地醒过来的。他只记得林月如一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赵灵儿发出惊慌悲切的喊叫声。在眼前迅速地归于黑暗之前,他似乎看见了红发蛇身的巨大身影。冰凉的蛇躯将他缠住,有人喊着“蛇妖!”。他听到阵阵喧闹的杂音,接着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度醒来时,天空依然晴朗,树梢随着微风摇曳,发出悦耳的沙沙声,仿佛天国一般。李逍遥转过头,看到坐在一旁、极度疲倦的赵灵儿。她正在打坐,似乎在调息修习着内功,但脸色惨白中甚至透点青绿,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李逍遥一翻身坐了起来,惊讶地说道:“我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正在打坐修习的赵灵儿听到李逍遥的声音,登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活力如初的李逍遥。李逍遥已经站了起来,狐疑地查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除了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居然一点伤也没有,这让他大感吃惊。

赵灵儿摇晃着略为虚弱的身子,搀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却站立不稳,踉跄着差点倒下来。李逍遥一个箭步冲过去,及时扶住了赵灵儿。当赵灵儿被李逍遥稳若泰山的坚实手臂扶住时,她才确信眼前的李逍遥已经完全康复了。赵灵儿忍不住倒在李逍遥怀里,哭个不停。

李逍遥又惊讶又心疼,搂住了赵灵儿,道:“怎么了?你怎么哭成这样?你是受伤了,还是被那个泼妇欺负了?”

赵灵儿哭着直摇头,喃喃说道:“没事,你醒过来就好,我以为你死了,我好怕……”

李逍遥也很困惑,衣服上的破洞仍明确地显示着他曾经受了重伤,怎么可能一点事也没有?不要说跟林月如大战时留下的各种皮肉伤,就连方才稳稳地被剑插进心口的地方也一点伤痕都没有,简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李逍遥道:“我记得那个泼辣货刺了我一剑……怎么我身上的伤全不见了?我刚才快要昏迷时好像看到一个怪物,满头红发,像是一条大蛇呢……”

赵灵儿心头一凛,连忙擦了眼泪,掩饰着说道:“没有啊,我一直在你身边,没看到什么大蛇。”

李逍遥狐疑地看了赵灵儿一眼,赵灵儿知道他要问他身上的伤痕为何突然全都不见了,不等他开口,就说道:“我发现我还带了颗仙丹,看你受了伤,赶紧给你服下,你的伤就好了。”

李逍遥这才释疑,笑道:“难怪呢,可惜那颗仙丹就这样浪费了,要能留下来,往后你说不定还能救真正有需要的人。”

赵灵儿破涕为笑,道:“你就是那个真正需要仙丹的人,这世上没人比你重要!”

听到那句“这世上没人比你重要”,李逍遥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几下。他感到阵阵狂喜,但看见赵灵儿纯真的脸庞,又赶紧收敛了自己的思绪。

一阵冷风吹过,李逍遥打了个寒战。天色渐渐黑了,李逍遥忙道:我身上的衣服全被戳破了,看上去活像个乞丐,咱们得赶紧找衣服穿,找地方歇下!”

赵灵儿笑道:“你要做乞丐,咱们睡破庙就得了,还找什么地方歇下?”

见到李逍遥复活,赵灵儿的心情无比轻松愉快,好像自己也重生了一般,忍不住跟李逍遥开起玩笑来。李逍遥更喜欢这样轻松开朗的赵灵儿,笑着点点头道:“只要跟你在一起,别说睡破庙了,睡在大路边都舒服呢!”

灵儿笑了起来,忘情地拉着李逍遥的手臂,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往城中的路上走去。

苏州自古繁华,与余杭又是不同的光景,两地虽并称苏杭,但苏州更为温柔旖旎、缠绵蕴藉。市井里处处软语啁啾,热络的街市里充斥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新奇事物。李逍遥在仙剑客栈里当跑堂,也算看多了花哨的人和事物,但他仍不免目眩神迷,长年身居孤岛的赵灵儿就更不用说了。

两人在街上走走逛逛,看到什么都感到好奇惊喜。玩杂耍的奇人异士或说书的饱学之士各据一方,闲来无事的百姓随处一站都能驻足欣赏大半天,处处的饭馆和茶铺内传出清脆的音乐声和唱念弹打之声,还伴随着店家的吆喝声。李逍遥和赵灵儿心情愉快,竟不觉种种杂音吵闹,反衬托出他们愉悦兴奋的心情。

他们问了几个人,很快找到一间贩卖旧衣的小铺子,李逍遥挑了些替换衣物,还精打细算地讨价还价了一番。店老板原本看他们年轻,将价格哄抬了三四倍,但李逍遥出身市井,对这手法再熟悉不过,也就不客气地大杀一番价格,老板才知道李逍遥不是傻愣愣的那种人。

临走前,李逍遥注意到赵灵儿在等待之际多看了两条素雅的丝绸发带几眼。李逍遥顺手拿了,对老板说道:“我妹子站在这儿陪了我半天,这玩意儿您就送她吧!”

老板还没回过神,含糊点头,李逍遥笑着收下了这两条发带。

李逍遥拉着赵灵儿走出店外,赵灵儿才不好意思地问道:“人家要卖五钱银子,你杀到两钱,会不会太凶了点?”

李逍遥笑道:“我还因为你在旁边看着,不好意思杀得太凶呢!放心吧,老板还有不少赚头!”说着,李逍遥取出那两条丝绸发带,笑道,“其实最值钱的就是这两条发带了,你若不嫌粗陋,就将就着用吧!”

这是李逍遥第一次送她礼物,赵灵儿心中更是悸动不已,将这两条普通的发带当作定情之物,慎重地收在怀里。

就在他们谈话之际,一旁的算命先生早已目不转睛地盯了两人许久,眼看两人就要走了,算命先生连忙叫住他们,喊道:“这位小哥,请留步!二位的命格不同常人,请让在下看看……”

赵灵儿老实地停下脚步,李逍遥却知道这只是算命先生的起手式,拉着赵灵儿道:“别理他,走吧!”

算命先生着急地说道:“这位姑娘恐遇上灾祸,在下不忍看两位出事,好心提醒,不给钱也不要紧……”

李逍遥生气地回头呵斥道:“不给你算命,你就咒人出事,还说什么好心?”

算命先生说道:“小哥,别生气,您方才死里逃生,后福不断,但这位小姑娘却把福分给了你,自己恐无福抵御灾祸,才让在下忍不住多嘴说几句!”

两人闻言双双一愣,李逍遥想起自己方才与林月如的打斗确实透着些蹊跷,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你说什么死里逃生?我妹子又怎么了?”

赵灵儿心里更是不安,就怕这位路边的算命先生真有本领,把自己的来历都说了出来。这下反而是赵灵儿拉着李逍遥想走了,她说道:“别听他说了!咱们走吧!”

李逍遥拿出几钱银子,对算命先生说道:“你说说我妹子会出什么灾祸?该如何化解?要是她真遇上了灾祸,我还要来跟你道声谢!若你只是胡扯瞎掰,我一定回来拆了你的招牌!”

算命先生忙不迭地说道:“使得,使得!”

他细细打量着赵灵儿。虽说他有点门道,但是他并没有通天之能。灵儿的相貌和气质确实与凡人不同,她哪儿都跟一般人不同,倒让他说不上来了。算命先生说道:“这位姑娘确实有血光之灾……”

李逍遥道:“怎么个血光之灾,你倒是说清楚!”算命先生看了看李逍遥,迟疑片刻,道:“这位姑娘的命格至贵至高,所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越高贵的品格,要承受的劫数越多。”

赵灵儿心中一动。算命先生又道:“这样的命运在所难逃,除非……”

李逍遥问道:“除非怎样?”

算命先生道:“除非这位姑娘甘心背弃父母,遗忘九族。如此一来,她方能平平安安,波澜不惊地度过一生。”

李逍遥冷笑道:“什么废话!灵儿父母双亡,师父和养育她的人也早已不在,你连这都算不出来,真是鬼扯!”

算命先生连忙道:“在下绝对没看走眼,还有……这位姑娘的血光,怕有一大部分……来自小哥你身上。你们命格相冲,一个有侠义之气,一个却自带邪异命格,正所谓正邪不两立,所以你们还是别在一起为妙……”

李逍遥听到这里,生气地一把取回了银子,揪住算命先生的衣领,大骂:“什么正邪不两立?你说灵儿是邪异,又说她至贵至高,前言不搭后语,我看你根本是糊涂了,就想挑拨灵儿跟我分开。我现在就砸了你的破摊子!”

眼见李逍遥就要踹倒摊位,赵灵儿连忙拉住李逍遥,道:“算了,别闹事,他说什么由他说去,别听就好了。”

李逍遥骂道:“若非灵儿替你说话,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此时已有不少好事之徒在旁围观,指指点点,算命先生嘟囔了几句,也不敢再大声抗辩,只说道:“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

赵灵儿把李逍遥扯走,李逍遥兀自愤愤不平,边走边骂道:“这种人为了赚点钱,满嘴胡言乱语,要是真害得一个人家破人亡,可就真是造孽了。你怎么不让我教训教训他?”

赵灵儿笑了笑,摇头道:“别管他了,我肚子饿了,咱们找点东西吃好不好?”

灵儿转移话题,李逍遥当然以她的需要为先,连忙又热络地说道:“我听说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你闻到了没有?有桂花糕的香味,走,我带你去吃!”

李逍遥鼻子很灵,拉着赵灵儿就往小吃的摊位上钻。赵灵儿看着李逍遥那兴奋开心的模样,也跟着暂时忘却了烦恼,跟他一路说笑吃喝。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赵灵儿虽还是兴高采烈的样子,但也难免露出疲倦之色。李逍遥见到一间干净的客栈,遂与赵灵儿走进去,对小二说道:“先来一桌菜,再给我们两间干净的房间!”

小二道:“对不起您了,客官,吃饭还行,但是今晚本客栈的房间都给人包去了。”

李逍遥和赵灵儿一听,有点失望,李逍遥正要无奈离去,小二又道:“您最近恐怕都找不着房了,去别的客栈也一样。您来得不是时候。”

李逍遥又问道:“怎么都没房间了?不是说这里有蛇妖肆虐,所以大家不敢来了吗?”

小二见李逍遥和赵灵儿态度客气,两人又都生得俊秀清雅,十分讨人欢喜,遂一面热心地给他们上了茶和点心招待着,一面说道:“您有所不知,蛇妖在城外的隐龙窟一带盘踞着,专抓年轻男女,确实让人不敢轻易进城。可是最近有件大事传到了方圆百里以外,不,就连千里之外都有人听说了,就算冒着被隐龙窟的妖怪抓了的危险,他们都要往咱这城里挤,所有客店都给挤满了!”

李逍遥和赵灵儿大为好奇。小二本是多话之人,自顾自说道:“咱苏州城里的大英雄,南武林盟主林堡主要比武招亲啦!林堡主只有一个女儿……”

李逍遥接话道:“就是那个泼辣蛮横的女子,叫作林月如的,是吧?难怪要比武招亲,那么凶悍的女子谁敢娶?”

小二忙道:“那也要有本事的人才娶得起啊!林姑娘貌美如花,虽说是脾气大了点,但是林堡主富可敌国,还有许多门富贵亲戚,而且他行侠仗义,在大江南北都有朋友,可以说是一呼百应。谁若是成了他的女婿,可就跟个民间皇帝差不多了!”店小二叹了口气,显然是在惋惜自己不够资格,道,“想攀这门亲,先得掂掂自己的斤两,功夫不到位就别想了!总之,这消息一传出去,多少武林好汉都想来碰碰运气。最近也闹得我们城里很不安宁,招亲擂台还没开打,大街小巷上倒已经摆了好几次擂台,自己打起来了……”

话才说完,就有几个粗豪的汉子耀武扬威地走进了店内。他们身上穿着绸缎衫子,颈项和手腕上都缠挂着金灿灿的金链子。他们随意地在一张大桌上坐下,拍桌道:“小二,把上好的酒菜都给我们打来,越贵的越好,别让爷瞧小了苏州城!”

他们口音特别,穿着虽奢华,但极为伧俗,小二低声对李逍遥道:“才说呢,又来一批!这点心您慢慢吃,我先招呼他们去!”

小二笑嘻嘻地迎上那桌客人,对那几名武林汉子说道:“各位爷,您们是从大城来的吧?您们眼界那么高,咱苏州这小店哪有什么了不起的酒菜?最贵的酒就是状元红,每坛半斤就要十两银子,别喝这酒了,我给您上价格比较合理的桂花酒……”

那几个汉子急着显摆,被这小二的激将法一激,更怒道:“什么东西,当老子喝不起?别说一坛十两,二十两也喝得起,都给我们拿来!”

小二故作吃惊道:“果然让小的开了眼界,我马上给爷们准备!”

李逍遥暗自觉得好笑,他也是行里人,自然知道小二故意抬了不少价,哄骗那几个装阔的汉子。可是小二一离开,李逍遥就注意到他们私下挤眉弄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眼神,凭着他多年的经验,他马上判断出这几个汉子有七八成是准备吃霸王餐的。

李逍遥心想:“小二待会儿恐怕要吃亏,我可不能让人欺负了我的同行。”因此李逍遥也不急着走,而是慢腾腾地和灵儿喝茶。偏偏这时那几个汉子又贼溜溜地朝灵儿上下打量,看得李逍遥满腹火起,更是暗自决定非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小二端上酒菜,那桌男子各个放怀大吃大喝,划拳呼喝,吵闹不休。

天色整个暗了下来,几名穿着同款绢衫的仆人走了进来,见到店内吵闹,纷纷皱起眉。最年老的那个仆人对小二道:“怎么放了人进来?我家公子不是包了客栈吗?”

小二连忙道:“刘公子只说包下住宿,没说连饭馆都包……”

老仆人说道:“我家公子说包下来,就是全都包了,快把不相关的人打发走。”

小二露出为难之色,那几个粗鲁汉子很不悦,其中一人上前理论道:“你家公子多大胃口、多大屁股?他就非要占了整间客栈,只让他一人吃、一人住?”

这时,一阵幽幽香气传来,伴随着悦耳的玉佩叮咚声,四名打着熏笼的白衣婢女走进客栈。那四名白衣婢女长相酷肖,乍一看像是由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其实只是特意挑出的模样十分相似的女子,再加上她们打扮相同,看起来就更像。这四个婢女穿着素雅,仅在腰间挂着玉佩为饰,行走时玉佩叮咚,节奏合拍,好像阵阵流动的音乐。她们手上的熏笼的形态十分雅致,没有多余的雕饰,大巧不工,带着莫名的贵气。

那几杯黄汤下肚的汉子看到灵儿已是目不转睛,这下又进来四个相似的美貌婢女,更让他们全露出嚣张的笑脸,完全不避忌,直勾勾盯着那四个婢女看。她们却无视了这些粗俗汉子的注视,径自手持熏香,将整间客栈的酒臭气息略为净化一番。

老仆人道:“店里已经熏妥了,少爷请!”

接着,一名容貌俊秀的锦衣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描金的丝绸长衫,样子温文儒雅,手上携着一柄乌骨描金扇。他皱起眉头,朝鼻端扇了扇风,道:“这味儿还是很重,小兰!”

其中一名婢女上前,递过一个玉雕鼻烟盒,给那位公子解臭。仆人在椅子上铺了丝绒垫子,公子才坐了下来。小二要奉上茶,老仆人忙摆摆手,示意不用,其他仆人由细藤编就的雅致篮子里取出一套雪白中透着浅青的瓷杯,再将自带的茶叶放入。有人安置起红泥小火炉,就连泡茶用的水,都是他们装在行李中的皮囊子里带来的水。

等待仆人备茶的过程中,那位公子由袖中掏出一本医书,安安静静地翻看着,气定神闲,好像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他甚至没看赵灵儿一眼。李逍遥大为惊奇,暗想:“这位公子虽然排场夸张,可是一派自然,全不管别人怎么想,倒是个性情中人。”

那几个粗豪汉子对这位贵公子的排场先是瞠目结舌,接着却开始嘲笑起来,先是唧唧哝哝地说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话,看那公子不计较,就越来越放开胆出言讽刺,笑他装模作样,笑他的尊臀有恙,所以坐不得普通的椅子,等等。那公子修养极佳,全然把那些嘲笑当作鸡鸣犬吠,毫不动怒。

反而是小二感到不好意思,连忙上前对那几名汉子道:“各位大爷,今天这餐由小店招待,请各位大爷吃好了、喝好了,就发财去吧!别怪小店招待不周。”

一名汉子怒道:“怎么?整间店就伺候那个阴阳怪气的半娘儿们?你要赶我们走?”

小二急道:“是我弄错了,整间店都被刘公子包了,各位大爷莫怪……”

另一名汉子指着李逍遥和赵灵儿说道:“你既然要赶人,怎么不赶他们,光是赶我们?”

那位公子这才抬起头来,好像现在才注意到李逍遥和赵灵儿,客气地对他们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

小二道:“一会儿店里要清场,不是只针对各位爷……”

李逍遥不想让小二为难,主动放下茶饭钱,对灵儿道:“走吧!”

小二忙道:“不用付钱了,两位还要找地方住,把钱留在身上吧!”

李逍遥已把钱放下,自然不会再将其收回,摆了摆手,便与灵儿一同走出店。到了店外,李逍遥却身子一闪,又绕到店门的一角,侧身朝内张望。

灵儿跟上他,问道:“怎么了?”

李逍遥道:“那几个人恐怕会找店小二麻烦,咱们受人茶饭之恩,不能就这样走了,我在这里看着,若那几个人安安分分走了就算了,若是他们不走……”

话没说完,两人就听见一阵惨呼声和叱喝声,李逍遥知道已经生变,马上冲了进去,只见在方才的饭厅中,小二的胸口已被一把钢刀扎中。

赵灵儿大惊失色。其中一名显然已经喝醉了的汉子拔出钢刀,店小二立刻鲜血狂流,倒在地上昏了过去。那汉子吼叫道:“老子常虎走遍大江南北,没遇过人敢让老子滚出去!”

李逍遥箭步上前,一剑逼退常虎,常虎骂道:“臭小子,又是你!”

李逍遥挥剑攻去,常虎举刀迎敌,他的刀法沉重,劈过来就带着一阵裂石之威,李逍遥不敢大意,先闪躲了几招,瞧出他的刀法走势,才挥剑相迎,以轻灵飘逸的剑法压下常虎的威猛挥砍。

在李逍遥与常虎打斗之际,那位刘公子赶忙放下医书,拿出一盒针灸工具,上前探视小二。他不顾血染华服,拉起小二的手肘,迅速在曲池穴下了一针,又不嫌脚臭地亲手脱下小二的鞋袜,在小二的足背的内庭穴也下了一针,稍微止住血流之势,喊道:“快取七厘散来!”

老仆人赶紧从行囊中取出一个黑罐子,一打开罐子,药香四溢,众人不须问来历也看得出这是贵重之物。公子在小二的伤口上敷了药膏,动作十分熟练。

李逍遥看透了常虎的招式,几招就抓住了常虎的破绽,一剑抵住常虎的咽喉。其他汉子见常虎吃亏,纷纷抡起刀剑,朝李逍遥身上招呼。李逍遥在刀光剑影中游走自如,沉心静气地一一找到破绽。只见李逍遥的身影有如流光,在他穿梭之际,刀剑的碰撞声不时传来。这都不是李逍遥的木剑所发出的声音,而是李逍遥在引导他们乱无章法的攻势自相扞格,或是让其中一人的刀格上另一人的剑,或是让他们的武器撞在一起,差点刺伤自己人。没一会儿,那几个人就边打边叫骂道:“老三,你干吗砍我!”“罗霸子,你要杀我吗?”“混账,你砍我的腿!”

店小二的伤势已经被那公子控制住了,那公子好奇地看李逍遥由被围攻的目标变成置身事外看热闹的人,不禁更加惊奇。

李逍遥飘然退出战局,那几个人早已克制不住火气地打成一团,乒乒乓乓地撞翻了好几副桌椅。那几个人打了一场,各自负伤,气喘吁吁地决定休战,兀自莫名其妙。李逍遥这才一手揪着一个,或踢或踹,将他们轰出店外,斥道:“通通滚出去,敢再来找麻烦,下次我就亲自动手了!”

赵灵儿检查了一下店小二的伤,闻到那股药香,佩服地说道:“这药膏十分珍贵,而且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一毫一厘都价值千金。这位公子毫不吝啬地将它拿来救人,真不简单!”

那位公子笑道:“药再珍贵,也是拿来救人的,不能救人,要它何用?”

说完,他对李逍遥略拱了拱手,道:“这位英雄身手不凡,让在下大开眼界!在下刘晋元,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李逍遥笑笑,道:“我叫李逍遥,她叫赵灵儿。”

刘晋元道:“方才店小二说,两位还在找下榻的地方。既然大家有缘,这栋客栈又由我包了,就请两位找间合意的房间住下吧!”

李逍遥与赵灵儿大喜过望,李逍遥也不推辞,道:“但是,我和灵儿需要两间房……”

刘公子一愣,道:“两位不是夫妻吗?”

李逍遥道:“不,灵儿只是我妹子。”

赵灵儿每每听到这句话,心中都感到一阵落寞,听几次都不能习惯。

刘晋元的脸色似乎变得有些难看,口气也不像方才那样热络,冷然道:“原来又是个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李逍遥冷笑一声,道:“谁说普天下会武功的男子来到苏州,都是为了林小姐?我对什么比武招亲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答应了别人要送灵儿妹子回故乡找亲戚,正好经过苏州罢了。”

刘晋元半信半疑,又问道:“你不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李逍遥一脸不屑,根本懒得回答。刘晋元却十分高兴,又笑了起来,道:“那是我误会了!两位尽管在这里住下,只要不参加比武招亲,要住多久都行!”

李逍遥好奇地问道:“刘公子对比武招亲似乎很厌恶,其中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刘晋元脸上一红,闪过羞赧之色,又有几分惆怅,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李逍遥不便多探人隐私,也不再追问。一旁的老仆人善体人意,上前道:“李公子,赵姑娘,老奴带两位去房里歇着吧!”

李逍遥与赵灵儿谢过老仆人,随着他往客房的方向而去,回头看刘晋元兀自发着呆,手上举着瓷杯似要喝茶,但瓷杯停在半空中,他却好像忘了要喝,心事重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仆人引着李逍遥和赵灵儿住进两间紧邻的厢房,两间房仅以推门隔开,推开门就能互通,都干净宽敞。不一会儿,老仆人为他们送上热茶与点心,招待得十分殷勤。

李逍遥和赵灵儿睡不着,遂推开门,在房里闲聊着。比武招亲自是话题,李逍遥感到不可思议,道:“这些人居然不怕蛇妖,一定要来参加比武,那个霸道凶残的林月如真有那么吸引人?”

赵灵儿暗暗不安,看了李逍遥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道:“你怕不怕蛇妖?”

李逍遥笑道:“我不怕,蛇妖有什么好怕的?想要闯荡江湖,想要跟我爹一样行侠仗义,就不能怕东怕西的!”

赵灵儿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你又没见过真正的蛇妖,怎么知道自己不怕?也许蛇妖样子丑陋,让人厌恶!”

李逍遥道:“蛇妖一定很丑陋,不用看我也猜得出来,但我若是怕,怎能护送你回去找那个‘盛姑’?”

赵灵儿又道:“万一……我是蛇妖呢?你还会愿意陪我回去吗?”

李逍遥疑惑地看了看赵灵儿,突然笑了起来,道:“你说这话也太离谱了!如果你是蛇妖,那蛇妖一定是温柔可爱的样子,大家爱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怕?”

赵灵儿仍追问道:“那么如果我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了蛇妖,你又会如何对付我?”

李逍遥无奈地答道:“你不管变成什么,都是我心目中乖巧可爱的灵儿妹子,我绝不会伤害你。”

赵灵儿问道:“万一所有人都要你对付我呢?”

李逍遥哈哈一笑,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要我伤害你,那也不关我的事!我岂是人云亦云之人?你也太把我瞧小了!”

赵灵儿这才略微感到宽慰,微微一笑。看到灵儿的笑容中仍有一抹忧郁,李逍遥关心地说道:“你的脸色不大好,必定是累了吧?早点歇息!”

赵灵儿使用过不太熟练的女娲回天术,确实有几分伤及修为,此时也撑不住了,点点头,回到自己房内,洗脸更衣后躺了下来,闭目静心,让自己边睡边调养功体,渐渐地便进入了梦乡。

李逍遥却依然很有精神,被林月如刺伤之后再醒来,他的身体好像反而变得更健壮了。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也想不透,只能自圆其说地想着或许是因为他陪赵灵儿出来玩,心里太兴奋了,才会睡不着。

李逍遥信步来到院子里,又练了一套剑法,在心里反复琢磨酒剑仙指导过他的剑法口诀,信手舞剑。在木剑挥舞之际,朵朵剑花飘逸美妙,自带仙气。

李逍遥越是练习,越与剑诀心神合一,欲罢不能,心中畅快无比,直练了一个时辰才收诀调息。

这时,一旁传出阵阵鼓掌声。刘晋元从树影下踱出,称赞道:“李兄的剑法如此美妙,小弟仿佛亲眼见识了公孙大娘舞剑的身姿,所谓‘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淋漓尽致,精彩,精彩!”

李逍遥如今功力大增,练剑之时已察觉一旁有人,但他不以为意,专注于揣摩剑法。此时他对刘晋元微微一笑,道:“献丑了!”

他方才飞天遁地,收剑后仍神情清朗,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流。这飘逸之态让刘晋元大为佩服,道:“我向来讨厌习武,一想到自己满身大汗、气喘如牛、臭不可闻的样子,就对习武退避三舍!但是如果习武可以像李兄一般优雅,倒是让人心向往之!”

李逍遥道:“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能练成这样的,一开始的时候,满身大汗、气喘如牛还不是最难看的,摔个狗吃屎、撞得鼻青脸肿,都是家常便饭!”

刘晋元笑道:“我本来还想偷学,可既然这么优雅的剑法也得先摔个……摔个‘犬食谷余’才学得会,那还是算了吧!”

李逍遥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什么谷余、黄金的,我还真听不懂!我看你别学武了,否则被人戳一刀子,连一句他娘的都不能说,我可会活活憋死!”刘晋元拱拱手笑了笑,说道:“让李兄看笑话了……”他说着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虽讨厌武艺,偏又不知多羡慕武艺高强之人……”

李逍遥道:“人人都有专长,你把店小二的伤给医好了,也很厉害!我最羡慕会医术的人,到哪里都能救人!不像习武之人,就是打打杀杀!”

刘晋元道:“那可未必,习医救人有限,一次就能救一个人。但是习武之人能行侠仗义,所救者乃世道和人心!学兵法更能救国救民,两者都比我行医了不起。”

两人互相欣赏,聊得十分投缘,不知不觉中坐在院子的石墩上畅谈了起来。

李逍遥道:“别说学武行侠仗义,学兵法救国救民了,要是习武习兵却欺凌弱小,那可就是祸害了!”

刘晋元哈哈一笑,道:“说得是!今日结识李兄,是小弟之幸!希望往后还能与李兄畅谈切磋,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李逍遥道:“你既然认了我这个兄弟,我就直说了。本来我看你装模作样的,有点讨厌,但后来又看到你不嫌肮脏,替那店小二脱靴除袜,捏着他的臭脚丫,替他下针疗伤,我才知道我误会了你!像你这样不在乎世人眼光,想怎样就怎样的人,我最欣赏!”

刘晋元笑道:“还好李兄你不是来比武招亲的,否则以你这样的武功,你胜算极高,很可能成为林家的乘龙快婿,那我也不能跟你做朋友了!”

李逍遥好奇地问道:“你这么讨厌比武招亲的人,难道是一路上受了太多这样的人欺负?”

刘晋元摇摇头,又露出苦恼之色,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多羡慕李兄武艺高强,如果我像你这样,就可以去参加比武招亲了……”

李逍遥跳了起来,道:“你喜欢林月如那疯婆子?”

刘晋元不悦地说道:“月如妹妹很讲道义的,才不疯呢!”

李逍遥问道:“你、你叫她什么?”

刘晋元脸色一红,有点不好意思。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李逍遥总算明白过来。他是小门小户出身的江湖儿女,不像刘晋元出身高贵,讲究的礼法多,不好把男女之情说出口。李逍遥直说道:“原来你喜欢林月如!你们天南地北的,什么都不一样,怎么可能聊到一块儿?”

刘晋元叹气道:“她是我的表妹,她的娘亲是我的姨母,我们两家向来往来密切。我和月如妹妹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但是……我姨丈来自武林世家,他又讨厌豪门的规矩,所以……从没把我看在眼里。他心目中的女婿,出身如何并不重要,一定要人品好,并且武功高强,就像李兄你这样……”

刘晋元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哀伤地长叹了一声,羡慕地看着李逍遥。

李逍遥想安慰他,但既然林天南要的女婿是会武功的,刘晋元必定出局,李逍遥想帮他也不知该从何帮起。

李逍遥道:“且不管林堡主怎么想,林月如那疯……林月如她自己怎么想才重要吧?她这种人还有刘兄你肯喜欢,她就该烧香谢天啦!”

刘晋元又有点生气地说道:“月如妹妹条件那么好,是我配不上她!”

李逍遥懒得跟他争辩,摆摆手道:“不管谁配得上谁,她喜不喜欢你才重要吧?”

刘晋元叹气道:“月如妹妹一心好武,也看不上我……况且近年来苏州城里蛇妖肆虐,人心惶惶。前一阵子苏州还有一些苗疆来的黑衣人,杀了不少名门子弟,我姨丈到处调查是怎么回事,却徒劳无功……”

李逍遥疑惑地想着:“来自苗疆的黑衣人?难道是拜月教的那群人?林堡主也知道这件事?”

刘晋元没注意到李逍遥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这世上的风波乱象如此多,我姨丈才更要广收武艺高强之人,壮大林家堡,好为苍生除害!他这志愿至死方休,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唉……总之,我是没机会了。”

李逍遥心想确实如此。他虽替刘晋元感到可惜,但也爱莫能助,只是对他居然会喜欢林月如感到不可思议。 2etM6xDwgc7MwL4KgZjGwiaGFagMox4qsUdXEUEA5FSh1aaynJw95e0dFDpYV30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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