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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论
黄侃与现代“龙学”的诞生

章黄学派是20世纪中国学术史上影响最大的学术流派之一,其开山宗主章太炎,被誉为能为清学“正统派大张其军者” ,“清代学术史的押阵大将” ;黄侃则为章氏大弟子,并最得其师推崇,被赐名为“天王”;而范文澜在北大求学时,追踪黄侃,诵习师说,以其师宗奉的几部经典为学术正统、文学嫡传,被黄侃等老辈学者“谬奖”,认为颇堪传授“衣钵”。章太炎、黄侃、范文澜三代嫡传的国学大师,在20世纪初前赴后继,共讲《文心》,协力“雕龙”,不仅成就了学术史上的一段佳话,而且直接促成了现代“龙学”的诞生。其中,黄侃承前启后,厥功甚伟,所著《文心雕龙札记》被视为现代“龙学”的奠基作。

一、章太炎在日本东京讲授《文心雕龙》

1903年,章太炎因《苏报》案被捕,1906年出狱后即东适日本,在东京入同盟会,主《民报》笔政,并开办“国学讲习会”,为青年讲学,受业者众多,比较突出的有:黄侃、钱玄同、朱希祖、龚宝铨、许寿裳、周树人、周作人、朱宗莱、钱家治、任鸿隽、汪东、刘文典、马幼渔、沈兼士等。在章氏1908年开始的有系统、多序列的讲学活动中,就有《文心雕龙》的专门讲授。

章太炎在日本讲授《文心雕龙》,拉开了现代“龙学”的序幕,意义非凡。首先,章氏旅日期间,“涉猎西籍,以新知附益旧学” ,致力于传统学术的现代改造。《国故论衡》曰:“余以寡昧,属兹衰乱,悼古义之沦丧,愍民言之未理,故作《文始》以明语原,次《小学答问》以见本字,述《新方言》以一萌俗。” 意在将传统小学转换为现代语言文字学。所办“国学讲习会”,亦发布《章程》,将科目分为预科、本科;预科讲文法、作文、历史,本科讲文史、学制、度学、宋明理学、内典学。这与早期北大文科的体制和科目颇相近,已具有现代学制的特点 。陈平原著《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副题即“以章太炎、胡适之为中心”,其基本设想就是“晚清及‘五四’两代学人的共同努力,促成了中国学术的转型” 。而《文心雕龙》正是章氏文史科目讲授的内容之一。

其次,章氏选择讲授《文心雕龙》,也有因应时代需求的因素。近代以来,中西文化交流逐渐频繁,受西方思潮的影响,国内学界客观精神大行,科学主义日盛,成体系的要求开始抬头,“面临西方思想的流入,许多中国知识分子从传统中寻求对西方的回应” 。于是,《文心雕龙》特受青睐,成为传统与现代联结的桥梁。因为人们发现这部书具有客观理性精神,重标准模式,有体系规模,即使用西方文学理论的标准来衡量也毫不逊色。这就引起了有识之士的高度重视,其中最引人注目者就是章太炎。吴熙曾说:“刘氏一部惨淡经营的伟著,不闻于世,一直埋没了一千多年,直到清末,才渐渐有人去注意他,才为章太炎先生所推赏。” 这里所谓的“推赏”,就是指章太炎在日本开讲《文心雕龙》

再次,章太炎讲授《文心雕龙》的具体内容,亦颇有契合时代潮流和现代精神之处。例如,认为“《宗经》一篇,殆彦和救弊之言欤” ,强调文学要关注时代,发挥针砭现实的作用。而解释《辨骚》“楚人之多才乎”,则与梁启超、王国维、刘师培等人一样,从文学与地理的关系入手,颇显时代风尚 。至于讲解《诸子》时所言,“《论语》《孝经》,亦子书类也。后人尊孔过甚,乃妄入经类” ,则洋溢着对传统经学的反叛意识,深契现代精神。当然,作为清代朴学殿军俞樾的学术传人,章氏在讲学中持泛文学观,认为:“古者凡字皆曰文,不问其工拙优劣,故即簿录表谱,亦皆得谓之文,犹一字曰书,全部之书亦曰书。” 这一观点虽然不合当时文学独立的趋向,但是他还是相当开明的,在讲授《文心雕龙》具体篇目前,曾与听讲者一起讨论文学定义问题。鲁迅提出:“文学和学说不同,学说所以启人思,文学所以增人感。” 章氏认为:“这样分法虽较胜于前人,然仍有不当。”

清儒不喜聚徒讲学,章氏在日本的讲学活动,无疑具有开风气的意义。而其所讲《文心雕龙》,虽然尚有可待完善、提升之处,但毕竟促进了传统“龙学”的现代转换,使现代“龙学”雏形初现。

二、黄侃在北京大学讲授《文心雕龙》

虽然章太炎举办的“国学讲习会”,在文化传播和人才培养方面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毕竟是民间形式的讲学,缺乏制度保障和组织规范;虽然章氏自谓听其讲学者“先后百数十人” ,黄侃亦谓其师在日本讲学“弟子至数百人” ,但《文心雕龙》的讲授在《民报》社章氏寓所进行,受众主要为少数及门弟子,终难免私门传授的性质;虽然章氏身为民国元勋和国学泰斗,但在教育方面却并不看好新式学校,故多次拒绝进入大学当教授,只热衷于传统书院式的私人讲学。仅此而言,黄侃继太炎师之后,登上国立北京大学的讲坛,面对诸多年轻学子,在现代教育课程体系的名目下讲授《文心雕龙》,这件事本身就具有度越前贤的象征性意义。

1914年,黄侃受聘担任北大教授,并在校讲授《文心雕龙》,名声大震,以致他在课堂吟诵的声音,被学生称为“黄调”并模仿,晚上响彻校园。听他《文心雕龙》课的学生,除了国文系的,还有哲学系的;除了文科的,还有法科的;甚至还有只在家看其讲义,而成为私淑弟子,最终走上治学之路的。然而,遗憾的是,黄侃在北大讲授《文心雕龙》这样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至今仍然存在诸多谜团,比如他是在何时讲授的?又是在哪些课上讲授的?具体讲授了哪些篇目?学界至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根据相关年谱、日记和历史回忆材料,以及《北京大学史料》《中国近代学制史料》《北京大学校史》等文献资料,我们可以梳理出黄侃在北大讲授《文心雕龙》的基本情况。

1914年9月,黄侃开始担任北大教授,至1919年9月转赴武昌高师任教,在北大执教时间一共五年。期间若以讲授《文心雕龙》为线索,以北大文科课程体系改革为界限,可分为前后两期。前期(1914—1916年)主要在“词章学”课堂上,以《文心雕龙》为诠释文本,主讲《神思》以下创作论部分,再以数篇文体论篇目作为例证,并编撰二十余篇《文心雕龙札记》作为授课讲义;后期(1917—1919年)主要在“中国文学概论”课堂上,继续以《文心雕龙》为教本,主讲“文之枢纽”的总论部分,同样撰写了相关篇目的《札记》作为讲义。此外,还曾接替被学生赶下台的朱蓬仙老师所授《文心雕龙》课程。

黄侃在北大讲授《文心雕龙》,既继承了太炎师的某些传统,又有明显的发展提升。继承方面,黄侃明显效法太炎师讲解文本时采用的总评、解句加简单校注的方法,编写其授课讲义《札记》,且保持其师校注简洁、不做繁琐考证的风格,这也是课堂讲授的需要。发展方面,首先针对其师的泛文学观,提出“文辞封略,本可弛张”的观点。即推而广之,则文无所不包,不限于文饰、句读与否;缩小而言,有句读者皆为文,不论文饰与否;至于文章,则尚韵语偶词、修饰润色、敷文摛采,故阮元所言无情辞藻韵者不得称文,“良有不可废者”。这就将其师的泛文学观和阮元的纯文学观综合起来,闳通不党,可以解释各种层次的“文”。不过,在黄侃看来,《文心雕龙》所论,重在有韵文饰之文,所谓“彦和泛论文章,而《神思》篇已下之文,乃专有所属,非泛为著之竹帛者而言,亦不能遍通于经传诸子” 。这正应合了20世纪初文学独立和专门化的潮流。

与此观点相一致,黄侃在北大讲授《文心雕龙》的重点,也放在下篇“剖情析采”的创作论部分。他认为《文心雕龙》下篇特别重要,而且必须详加疏解,才能领悟其中的精妙奥义:“至于下篇以下,选辞简练而含理闳深,若非反复疏通,广为引喻,诚恐精义等于常理,长义屈于短词;故不避骈枝,为之销解,如有献替,必细加思虑,不敢以瓶蠡之见,轻量古贤也。” 他“手自编校”,1927年由文化学社出版的《札记》,即《神思》以下创作论二十篇,也就是他前期在北大“词章学”课堂上讲授的主要内容。作为当时的听课者,范文澜在其《文心雕龙讲疏·自序》中说:“曩岁游京师,从蕲州黄季刚先生治词章之学。黄先生授以《文心雕龙札记》二十余篇,精义妙旨,启发无遗。” 后期在“中国文学概论”的课目下,黄侃又主要讲授了《文心雕龙》上篇“文之枢纽”的总论部分。听课人杨亮功在《早期三十年的教学生活》一书中回忆:“黄季刚先生教文学概论以《文心雕龙》为教本,著有《文心雕龙札记》。” 值得注意的是,“文学概论”是北大文科课程体系改革时,从日本引入的西洋化的课程名目,当时的文学门还是首次开设这门新课。黄侃尝试在一门新潮的“舶来”课程中,讲授传统诗文评的经典之作,致力找到两者的契合点和共通处,并出色地完成了教学任务,无疑为现代“龙学”的创建,立下了汗马功劳!

方法上,黄侃所授课程及《札记》讲义,从传统的校注、评点中超越出来,开创了把文字校注、资料笺证和义理阐述三者结合起来的研究方法,给人以全新的视野。其现代性价值和意义,李曰刚做了精彩的概括:“民国鼎革以前,清代学士大夫多以读经之法读《文心》,大别不外校勘、评解二途,于彦和之文论思想甚少阐发。黄氏《札记》适完稿于人文荟萃之北大,复于中西文化剧烈交绥之时,因此《札记》初出,即震惊文坛,从而令学术思想界对《文心雕龙》之实用价值,研究角度,均作革命性之调整,故季刚不仅是彦和之功臣,尤为我国近代文学批评之前驱。”

三、范文澜在天津北京讲授《文心雕龙》

1922年,北大毕业后的范文澜,几经周折始到天津南开学校任教,先任中学部国文教员,后任大学部国文教授。受其师黄侃的影响,范文澜在南开大学开设的课程“文论名著”中,主要讲授《文心雕龙》《史通》《文史通义》三种,并特别强调《文心雕龙》最重要,尤宜先读,课本即为其所著《文心雕龙讲疏》。《讲疏》为范文澜因教学需要所撰,《自序》曰:“予任南开学校教职,殆将两载,见其生徒好学若饥渴,孜孜无怠意,心焉乐之。亟谋所以餍其欲望者。会诸生时持《文心雕龙》来问难,为之讲释征引,惟恐惑迷,口说不休,则笔之于书;一年以还,竟成巨帙。以类编辑,因而名之曰《文心雕龙讲疏》。”

《讲疏》1925年由天津新懋印书局出版,是范文澜第一部学术著作,深受黄师北大授课讲义的影响。尽管《讲疏》出版在《札记》之前,但其中充满了《札记》的痕迹,两者之间的继承性一目了然。《讲疏》不仅体例上以“黄札”为准,内容上也“于黄氏之说,唯恐或遗”,因而采取探囊揭箧的方法,几乎将“黄札”悉数收于《讲疏》之中。诚如章用所言:“总观全书,一以黄氏《札记》之繁简为详略焉。《札记》所曾涉者,虽连篇累牍,未厌其多;《札记》所不及者,只依黄注笺释,略有出入。” 范文澜早年以师从黄侃为荣,自觉地擎起乾嘉学术家派的旗帜。《讲疏》对“黄札”的大量引用,一方面说明其“龙学”研究渊源有自,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他对老师的充分尊重。

除了继承性,《讲疏》对《札记》的发展也有目共睹。黄侃在其讲义《题辞及略例》中,明确地寄希望于来者:“自愧迂谨,不敢肆为论文之言,用是依旁旧文,聊资启发,虽无卓尔之美,庶以免戾为贤。若夫补苴罅漏,张皇幽眇,是在吾党之有志者矣。” 范文澜则立志继承师业,弘扬师说,故曰:“然则补苴之责,舍后学者,其谁任之?”他以此自勉,最终完成使命:“《文心》五十篇,先生授我者仅半,殆反三之微意也。用是耿耿,常不敢忘,今兹此编之成,盖亦遵师教耳。异日苟复捧手于先生之门乎,知必有以指正之,使成完书矣。” 在传承师说的基础上,他补足“黄札”缺略的另一半内容,并在文体上将“札记”推进为“讲疏”。“五四”前后,学者常以“讲疏”(梳理讲义、侧重义理阐发)的形式,阐释古代学术经典的微言大义,以满足时代的需要,这是古典新义背景下的一个潮流。范文澜在书中常常联系现实,既放眼世界又关注当下,使这部古典讲疏之作,呈现出鲜明的时代特色。

1927年底,范文澜为躲避军警的抓捕而离开天津,回到母校北大任教,并在辅仁大学等校兼课。在北大“中国古代文学批评”课上,他接续黄师讲授《文心雕龙》,千家驹曾说他在北大预科时,范文澜教过他《文心雕龙》 。牟润孙又说他在辅仁与范文澜同事时,范曾开过“中国文学史”与《文心雕龙》的课程 。在北京诸高校讲授《文心雕龙》的同时,范文澜也开始在《讲疏》的基础上,为《文心雕龙》另作新注。1929—1931年,文化学社出版了范文澜的新著《文心雕龙注》。新《注》对原书做了全方位的、颠覆性的改造,无论是书名、结构、体例,还是校勘、出典、释义,都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几于重造。本着精益求精、不断完善的治学态度,在文化学社本出版之后,范文澜又对其进行修订,并于1936年由开明书店出版了新修订的《文心雕龙注》,这也是他本人修订的最后定本。从此“范注”与“黄札”各自独立,花开两朵,成为两部既相关更有别的现代“龙学”经典。

20世纪以来的学术研究与清代的学术研究有着基本的不同,那就是在利用新材料、新方法的基础上,提出新观点。就新材料而言,“范注”充分利用了当时刚出现的唐写本《文心雕龙》残卷、日僧遍照金刚的《文镜秘府论》、宋本《太平御览》和铃木虎雄的《黄叔琳本〈文心雕龙〉校勘记》等新材料,为其《文心雕龙》校注增色颇多。就新方法来说,“范注”在借鉴“黄札”三结合研究方法的基础上,形成了自身独特的“以注为论”的新方法。正是这种方法,使“范注”在文本校勘、典故引证和词语释义的基础上,可以进一步探求彦和的作意微旨,《文心》的理论意蕴和全书的结构体系,从而超越传统经学章句训诂、出典评解的模式。凭借新材料和新方法,“范注”又提出了许多新观点。一方面,利用唐写本和宋本《御览》等新材料,“范注”在文本校勘方面取得了不少新的突破。另一方面,“以注为论”的方法,又使“范注”能够游刃有余地探讨《文心雕龙》中一些重要的理论问题,并提出自己的新见。例如,《文心雕龙》的主导思想是“龙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关系到人们对全书内容的认识和理解,范文澜首倡儒学古文经派:“刘勰撰《文心雕龙》,立论完全站在儒学古文学派的立场上。” 又如,《文心雕龙》的写作方法,长期未引起学界重视,是“龙学”研究中的薄弱环节,而“范注”早就指出其方法受到释书的影响。至于对《文心雕龙》全书结构体系的揭示,则是“范注”又一重大贡献。此外,“范注”对刘勰身世的考证也具有发轫之功。

“范注”被誉为《文心雕龙》研究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它集前人校注之大成,奠后人注书之基石,从深度和广度两个方面,把《文心雕龙》研究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成为“龙学”研究者必读的进阶书目,范文澜也由此成为彦和隔世之知音,《文心》异代之功臣,被称为“范雕龙”。牟世金曾说:“自范注问世以后,无论中日学者,都以之为《文心雕龙》研究的基础,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其于‘龙学’的贡献,是应该充分肯定的。”

四、黄侃承前启后开创现代“龙学”

学界通常认为,黄侃将《文心雕龙》搬上北大课堂是现代“龙学”诞生的标志。这种看法并不错,因为黄侃在其师章太炎与其徒范文澜之间承前启后,地位最为重要,作用更为明显。完整、严格地说,20世纪初,现代“龙学”的诞生,是由章太炎发其端,黄侃扬其波,范文澜殿其后的结果,或者说是章黄学派一脉相承的三代学人(章、黄、范)前后配合、鼎力相助的结果。倘若前无章太炎在日本讲解彦和之书所做的铺垫和准备工作,后缺范文澜在天津、北京诸高校讲授、注解《文心雕龙》所起的补充和完善作用,那么现代“龙学”是难以形成博大气象的。

不过,从现代“龙学”诞生的过程来看,章太炎、黄侃和范文澜三个角色的作用和特色又各不相同。作为开山宗师,章太炎在日本讲授《文心雕龙》的作用和意义在于“开”——开疆辟土,创立门户。他凭借深厚的国学根底和敏锐的学术眼光,认识到《文心雕龙》在现代学术研究中的巨大价值,可以借此开出一片新的学术天地,故而披挂上阵,登坛开讲。然而,开榛辟莽、导夫先路者,自难顾及体例的完备和论证的周详,成果不免粗疏。这就是章氏虽然五周讲完《文心雕龙》全部五十篇,但从现存的记录稿本来看,多为“发凡起例,始立规摹,以待后人填采”

黄侃犹如一员征战沙场、冲锋陷阵的大将,重在“破”,即致力突破古典“龙学”的旧范式和集大成者——清代黄叔琳的《文心雕龙辑注》,并与当时执掌北大教坛的桐城派“阐道翼教”思想相抗衡。故而他在北大讲授《文心雕龙》,不重校注而以篇章题旨的意蕴阐释为主,思想上标举刘勰的自然观,内容上突出《文心》的创作论,且“札记”随写随发,并不在意篇目的完整和体例的规范。缘此之故,《札记》尽管在典故训释方面博稽精考,意蕴阐释方面切理恹心,但最终还是未能取“黄注”而代之。

真正取代“黄注”并成为《文心雕龙》校注新范式的是“范注”,因为范文澜重在“立”,他就像一位精于筹划的军师,盘算着如何才能守住祖师开创的事业、本师打下的疆土,并最终将其发展成蔚然大国。故其以“黄注”为底本而补苴超越之,取“黄札”之长处又丰富发展之,既在前贤与新锐的基础上“参古定法”,又在时代与现实的感召下“望今制奇”,从而确立了《文心雕龙》研究的新范式。首先,“范注”开创了新式校注体例,采用全录原文,校语以小字置于出校的原文之下,然后以数系注,将注文放在原文之后,按序号集中排列,并于有关原文,逐条列举,广征博引,考镜源流,校注并施。其次,“范注”将乾嘉实证学风与“五四”科学精神相对接,综合利用前人及同时代人的研究成果,不仅著成考订详赡的注本,而且使其注本具有鲜明的现代性,故远超“黄注”。诚如杨明照所言:“《文心雕龙》,向以黄叔琳《辑注》为善。然疏漏纰缪,所在多有,宜其晚年悔之也。逮范文澜氏之注出,益臻详赡,固后来居上者矣。” “半个多世纪以前,我国最通行最有地位的《文心雕龙》注本,当然要首推黄叔琳的《辑注》。在‘龙学’研究领域里,差不多盛行了两个世纪。直到本世纪(20世纪——引者注)三十年代,才逐渐由范文澜先生的《注》取而代之。流传广,影响大,后来居上,成为权威著作,这是大家所公认的,无须多说。” n74V4u1ydjkkGNT+sTrKUmw5d1E4r7NUpGbSwOmctCc0LzdrAnD1o3/YHHqdfXn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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