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限意志，造就卓越

我不惧怕风暴，因为我正乘风破浪。

——路易莎·梅·奥尔科特（Louisa May Alcott）

我们的故事从一个你可能从未听说过的人物讲起：沃伦·哈丁（Warren Harding）。我们所说的并非美国第29任总统，不过如果是同一个人就太有趣了。这位沃伦·哈丁是有史以来最具影响力的攀岩者之一。在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他给这项运动带来了彻底的变革，为攀岩赋予了全新的体验。他是第一位登顶埃尔卡皮坦岩壁的人，这块高达3600英尺 的花岗岩岩壁屹立于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在他于1958年成功登顶时，大多数人还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壮举：埃尔卡皮坦岩壁太高，花岗岩太滑，而且攀登会耗费太多时间。

在20世纪50年代，攀岩运动仍处于起步阶段。这项运动的极限尚未得到验证。与任何一项运动一样，当时被认为是世界级水平的攀岩成就，现在许多业余爱好者就能达成。但登顶埃尔卡皮坦岩壁却并非如此：60余年之后，登顶埃尔卡皮坦岩壁仍然被看作最困难的攀岩挑战之一。

当时，哈丁（因其可以在悬崖峭壁上悬挂的惊人能力被称为“蝙蝠人”）是一位寻求挑战的年轻人。他选择攀岩是因为在他看来：“这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我接不住球，做不了其他那些需要灵巧技能的事，我只能做需要蛮力的蠢事。”

无论是只拥有做蠢事的蛮力还是只是暂时放下对自我的怀疑，不随波逐流的态度都是行动的先决条件。毕竟，相较于当时的其他攀登对象，攀登埃尔卡皮坦岩壁要困难得多。在准备阶段，哈丁和他的攀登队伍有条不紊地完成每一个步骤。他们花了数月时间仔细研究岩壁，策划最佳路径。最终，他与另外两名攀岩者一起出发，尝试攀登。

这次攀登要耗费多日，并需要携带补给在岩壁上露宿，比所有人预期的都更为困难。几天后，其中一名攀岩者因极度疲惫决定返回，哈丁则拒绝屈服。他继续向上攀登，在狭窄的悬崖上露宿，几乎没有任何食物。那些观察他攀岩的支持者胆战心惊，地面上的救援人员甚至试图营救攀岩者，然而哈丁赶走了这些救援人员。

哈丁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登，最后到达一处峭壁，这是一个看似无法逾越的地方。显而易见的解决方法是到此为止，回去再训练，下个季节再来尝试。然而，哈丁坚持不懈，接连几天不断揣摩在这处峭壁面前要如何做出每一次微小的挪动。他的体力达到了极限，他开始怀疑要越过这处峭壁人力是否能及。然而，哈丁并没有放弃尝试。

在经过无数次的尝试之后，终于在1958年11月12日这一天，哈丁实现了不可能之事。他成功登顶了被认为“无法征服”的埃尔卡皮坦岩壁。当到达顶点时，他终于无法克制，喜不自胜地大声号叫。他用了45天完成了登顶！

虽然许多爱好者都曾攀登过埃尔卡皮坦岩壁，这里也可能是世界最佳的攀岩体验地，但登顶埃尔卡皮坦岩壁仍然被视为最难挑战、最考验体力的壮举之一。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攀登埃尔卡皮坦岩壁已经夺走了20多人的生命。埃尔卡皮坦岩壁复杂且让人生畏的形貌使其成为人类成就的象征——对攀岩界乃至更广泛的领域都是如此。然而，哈丁本人并不这么看。他后来回忆道：“回过头来看，我并不认为我的攀登是什么伟大的艺术作品，我更像是一只困在马桶里的虫子，挣扎着、抓挠着、向上爬。”

探索真实极限

如第6章所述，高效能者通常有一个共同的特性：他们并不将意志力视为有限资源。实际上，他们也许根本不把意志力当回事。无论是哪种看法，这种态度使他们在他人可能放弃时能坚持下去。这并非因为他们突破了某种内在限制，而是因为他们过于专注于任务，以至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自我设限。

这并不是说不存在身体极限。从哈丁具有历史意义的攀岩中我们可以看出，攀岩确实能将人们推向真正的身体极限——握力、耐力、手指肌腱的承受力等。然而，突破身体极限需要我们超越大多数人自我设定的心理极限，打破心中对自我潜力的固有认知。

在本章中，我们以攀岩为例是因为它与其他极限运动一样，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人抛开所有关于意志力的概念。与重力的持续对抗，再加上实实在在的危险，这意味着你若想取得进步就必须打破对自我能力的既有认知。攀岩者通常会产生一种“全力以赴”的状态，这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概念，意味着人们挑战自己的舒适极限，直至触及真正的极限。

正如埃里克·霍斯特（Eric Horst）在他的书《极限攀岩》（ Maximum Climbing ）中的精彩阐述：

通过定期的心理锻炼，你将逐渐探索到更高层次的意识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你在极致专注的状态中攀爬，从对结果的关注中超脱，并且持有无坚不摧的自信和意志力。这种珍贵的状态将带来超凡的体验，并让你显露能成就一番事业的真实潜力。仿佛空手挥剑，你的精神会引领你的身体攀登新的高峰。这种深刻的体验，即思想与行动融为一体，形成了强大并超凡的统一，正是极限攀岩的核心所在。 ^[1]

“真正的极限”这个概念并非顶尖运动员独有。即使是业余攀岩者，若能朝向“全力以赴”努力，也能取得进步。尽管由于体质、经验以及年龄的差异，个体的体能表现会有显著差异，但“全力以赴”的精神收获却殊无二致：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当前的任务中。

意志力造就卓越

高效能表现并非仅限于在有观众加油鼓舞的竞技场上实现。我们可以在日常生活中践行高效能，无论是学习驾驶还是鼓励自己读更多的书。我们也许会在有陪伴和支持的情况下表现出高效能，也许会在人生道路上独自前行的时刻施展非凡。并非每个人都能有幸获得积极榜样的引导或者得到亲人的支持。

对一些人来说，高效能意味着花费时间和精力攀登一座山，让全世界看见；对另外一些人来说，高效能可能意味着挖穿一座山，作为对深切哀痛的最极致表达。

达什拉斯·曼吉（Dashrath Manjhi）是一名贫穷的劳工，来自印度东部的比哈尔邦，该邦地处边境，毗邻尼泊尔。在20世纪50年代末，他怀孕的妻子不幸从他们居住地的一座山上摔下，受伤非常严重。尽管他尽全力以最快速度翻越山峰，将她送至山那边最近的医院，但她没能活下来，在到达医院时被宣布死亡。

曼吉深感绝望，但他并没有选择沉溺于悲伤中。相反，他决心要采取行动，防止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他明白，是前往医院的漫长且曲折的道路造成了他妻子的不幸。他居住的村庄位于高山地区，曲折蜿蜒的道路绕山而建。凭着一把锤子和一把凿子，他在村庄和医院之间的大山上开始了艰巨的挖掘工作。年复一年，他逐渐在山中开辟出一条可供汽车通过的道路。他的每一次努力，都在山体上留下深深的烙印，一点点在这座难以逾越的山中变出一条通向希望的道路。

他花了22年去铺设道路，整整22个春秋！起初，他的伟大举动并未得到支持，反而遭到村里人的冷嘲热讽。他后来坦言，那些讥讽反而让他坚定了决心。 当他终于完成这项壮举时，他将前往医院的距离从原来的35英里缩短到了10英里。他所修建的道路至今仍在使用，长360英尺，宽30英尺。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的是，高效能者并非天赋异禀、天生能力上限就超越他人——相反，它关乎如何挑战自我，超越自我设定的极限，无论是哪些方面的极限；达成对你而言重要的成就，不论是何种成就。如果我们因为没有赢得NBA冠军或开创价值十亿美元的商业帝国而产生自我否定，就误解了高效能的本质定义。更糟糕的是，这会导致我们误解生活的真正挑战。

沃伦·哈丁那段关于困在马桶里的虫子的表述，以及被尊称为“山之子”的达什拉斯·曼吉的举动对我们理解意志力有何启示呢？也许，意志力并不关乎结果，而关乎我们如何建立与自我的关系。

不息为体，日新为道

也有研究对意志力反映自我认知这一观点进行了有力支持。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家埃兰·马根（Eran Magen）和詹姆斯·格罗斯（James Gross）主导了一项研究，研究要求参与者尽可能长时间地握紧一只握力计。 ^[2] 其中一半人被告知这是一次对意志力的测试，而另一半没有得到任何说明。结果表明，将任务理解为意志力测试的那一组握紧握力计的时间比对照组多出超过50%。换言之，当这项测试被定义为对个人特质的挑战时，人们的表现更好，更有决心。

接下来，研究者想观察，当要求参与者集中精力于意志力时，表现不佳的那一组是否会有所改善。结果是肯定的。这并不是因为某些参与者的握力比其他人好。只要挑战自我，发掘内在的意志力，任何参与者都能够显著提升自己的表现。

马根和格罗斯的观察并不仅限于体力方面。在测试的最后阶段，参与者需要观看有趣的视频，同时执行一项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任务。对那些被告知这是一场意志力测试而非普通测试的人来说，他们对手头的任务更为专注。我们与格罗斯博士有过一次交谈，他告诉我们，他认为这项研究得出的核心观点是：如果我们重视意志力，并认为在某个特定场景下展示意志力极为重要，那么我们的意志力就可能得到增强。 格罗斯博士还向我们透露，鉴于自己的研究发现和理解，在孩子们还小的时候，他常常给他们读爱比克泰德（Epictetus）的《手册》（ Enchiridion ）。这是一本薄薄的册子，编写于2世纪，主要内容是讲如何生活。他通过这本册子向孩子们灌输一个基本观念：我们的大多数限制是我们自己施加的。

换言之，在许多情况下，对于那些看似难以逾越的极限，可以通过加深对情境的理解与认识获得突破。我们并不认为意志力是一种只有在你思考时才能唤醒的特殊资源，相反，我们坚信我们天生就会对自己施加无意识的限制，而只要我们揭示那些极限的本质，就能意识到它们其实并非真实存在。这是一个重要观点，我们稍后会反复提及。

定义自我极限

虽然我们现在对“意志力无限”的强大影响力已经有所了解，但还是很容易重蹈覆辙，陷入我们自己设定的旧有限制中。

作者迈克尔·辛格（Michael Singer）在其播客节目中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假设你是个有重度烟瘾的吸烟者，曾多次尝试戒烟，但均以失败告终。你觉得自己没有那份意志力去彻底戒烟——靠意志力去抵抗再抽一支烟的诱惑异常困难，甚至可以说毫无可能。

然而，想象一下：你清楚地知道面前的那支烟含有致命的砒霜。一旦吸一口，你将瞬间投身于痛苦的死亡怀抱。在这种情况下，克制吸烟的冲动会变得异常容易。我们几乎所有人都能抵制住这样的“砒霜香烟”。这意味着，你的意志力实际上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强大，能应对更大的挑战。

请别误解，我们并不是说这件事容易办到，也不是说需要你一天24小时一刻不停地拼命。实际上，坐在沙发上享受观看一部无须动脑的新剧毫无过错。问题在于，我们能否做出有意图的选择，还是我们只能被动地遵循“默认模式”？面对其他更重要的目标时，我们能否抵制那些暂时的诱惑？看上一季的《比弗利娇妻》有错吗？当然没有。不过你明天要交的作业还没开始做，你现在却在看电视，这样做可能不太好吧？

幸运的是，你能做出选择。更令人欣慰的是，你具备做出最优选择所需的坚定意志。你需要做的就是深信（或确信）你有这个能力。

和其他任何心理技能一样，我们也可以训练自我控制力。一项关于自控力的研究表明，那些接受冥想训练超过19000小时的人，其大脑中与自我控制相关的区域（如背外侧前额叶皮层）较为活跃 ^[3] ；而没有进行冥想训练的人，其大脑中与诱惑相关的区域（如腹内侧前额叶皮层和前扣带皮层）较为活跃。

在该研究中，第三组参与者是近期开始冥想练习的人。这些人大脑中与自我控制相关的区域的活跃水平为中等，这证明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从冥想中获得越来越多的益处。这表明我们完全有能力通过训练来提高自我控制力。

因此，尽管像自我控制这样的行为技能看似难以践行，但我们并非只能选择放任自己。唯一需要的就是有坚定的决心并坚持下去，换言之，就是需要有意志力。然而，在有所行动之前，我们需要认识到，我们完全可以培养相关的行为技能。

此外，我们还需要认识自我控制的另一个层面。探索我们的潜能和突破自我限制的好处，不仅仅局限于攀登高峰、抵制香烟的诱惑或者高质量完成作业。当突破自我设定的限制时，我们将获得一种有益的认知，那就是我们完全有能力突破自我设定的极限。我们都有能力战胜自我设定的极限——这样做的感觉无比美妙！

好消息是，我们的意志力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但坏消息呢？这就意味着责任完全落在了我们自己的肩头。担起这份责任，是我们开始心怀意图地生活的第一步，这无比重要。在给定的环境中（诚然，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可能意味着束手束脚、困难重重），相较于周遭的一切，唯一的责任人毕竟还是我们自己。只有越早地接受这个现实，我们才能越早地开始有目标、有意图的生活。再者，作为一种鼓励，我们应当明白那些最初的“胜利”可能是最艰难的。一旦有了战胜自我的经验，我们就会更容易地认识到，我们面前的巨大阻碍实际上很大程度上是我们自身心理上的障碍。

[1] Horst, E.（2010）. Maximum climbing:mental training for peak performance and optimal experience . Rowman & Littlefield.

[2] Magen, E., & Gross, J. J.（2007）. Harnessing the need for immediate gratification: Cognitive reconstrual modulates the reward value of temptations. Emotion , 7（2）, 415.

[3] Lutz, A., Slagter, H. A., Dunne, J. D.,&Davidson, R. J.（2008）. Attention regulation and monitoring in meditation. 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 12 （4）, 163-169. U4rzrm5PW+8EXqvTDHZuhMhUQzPMY8UOYWaF09GbwDffOk4JvCJUq94TPLyf2kY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