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
我不找麻烦。
但麻烦总能找到我。
如果遇见麻烦的同时能收获钱,也许就没那么糟糕了。有些人成为律师是希望赚很多钱——钱很好,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和其他人一样喜欢口袋里钱包鼓鼓的感觉,但我同时也希望晚上能睡个好觉。口袋里的钱越多,你做律师打赢官司后放回街上的人渣就越多,你就越难安心入眠。一个刑事律师的财富,可以通过他们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和他们的灵魂所承载的重量来衡量。直到某一天,某个神奇的一天,他们完全不在乎灵魂了。然后,就只剩下钱了,此时,他们就可以尽情享受金钱带来的一切,不会再受到良心的谴责。
我从来没有走过那条路。为有罪的当事人开脱是违反规定的——我的规定。这让我要么是世界上最差的辩护律师,要么就是最好的律师,全看你怎么评判了。虽然我偶尔会审视下我的规定,但如果真的缺钱,我会在拉斯维加斯的桌子上打一个周末,那就足以让我渡过难关了。当律师的工作减少时,以前当骗子的经历就会派上用场。现在,我过得还不错。我的新搭档凯特·布鲁克斯是个能呼风唤雨的人物,大多时候,她都在大型律师事务所和企业的集体骚扰诉讼中给他们泼冷水,而且她做得很好。我们的调查员布洛赫是凯特的合伙人,布洛赫几乎是我见过的最足智多谋的私家侦探。布洛赫和凯特是儿时的朋友,这一点确实让布洛赫没那么少言寡语了——因为她平时不怎么说话,就算说话,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和凯特说的。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友好——她只说重要的话,而且听她说话是值得的。
我的刑事业务蒸蒸日上。退休的纽约法官哈利·福特现在是我的顾问,当我在中央街和布鲁克林法院里四处奔波时,他在办公室里与客户预约会面。哈利更愿意待在办公室,这样他就可以和他的狗狗克拉伦斯在一起,这条狗现在几乎是条办公犬
了。
作为一家新公司,我们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能接电话、打字和整理事务的好秘书。律师的能力能否发挥出来取决于他有没有一个好秘书——而且通常能发挥出来的只有其一半的聪明才智。
凯特之前在网上刊登了一则招聘法律秘书的广告,现在正在处理收到的申请。今天上午有个人要来面试,凯特想让我旁听一下。我们是合伙人,一切都是五五分,包括做决定,无论好坏。面试时间是9点15分。我们的办公室在特里贝克地区
,就在一家文身店的楼上。凯特曾想在华尔街附近一栋闪亮的高楼里租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全是玻璃、松木和皮革用具。我无法在那种地方工作。凯特同情我,同意租一间破房子,就在一家叫“臭墨水”的文身店楼上。
凯特和布洛赫在复印机旁整理出一堆文件,哈利和克拉伦斯坐在小型接待区的沙发上。他给克拉伦斯买了一个带GPS定位器的新项圈,在过去的10分钟里,他一直试图激活项圈,但没有成功。我正试图让咖啡机做出一些不会烫去我上颚三层皮的东西,这时楼下的门铃响了。
“艾迪,你能去看一下吗?我打赌那是丹尼斯。”凯特说。
“谁?”
“丹尼斯·布朗,秘书一职的申请人。你没看过她的简历吗?”
“你给了我一份简历?”
“上周给的,可能还在你的桌子上。”
我不记得自己读到过,这并不是说我没拿到那份文件,行政管理一直是我的弱项。
我按下了打开前门的按钮,站在楼梯顶上等着。
沉重的脚步声使我怀疑丹尼斯是否穿的是靴子。
我靠在栏杆上,现在正在上楼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戴着一顶毡帽,穿着一件灰色的旧雨衣,那一定是已故的配偶送给他的礼物,因为除了他没人会这么穿。雨衣下面是一套定制西装,西装里面是84公斤重的大麻烦。
“除非你是来应聘秘书工作的,否则你恐怕得走了。”我说。
他走到楼梯顶上,笑了笑,向我脱帽致意。那样子让我觉得一条鳄鱼正要咬我的屁股。
“我的秘书技能今非昔比。”他说。
“你会打字和煮咖啡吗?如果会,欢迎加入。这活儿钱少事多。”
“我是来介绍工作的,艾迪,但与打字无关。我可以进来吗?”
他的名字叫亚历山大·伯林,我最后一次见他时,他在国务院工作。我听说从那以后他一直在换工作——中情局、国安局、司法部。他是一个调停者,一个秘密行动者,无论联邦政府的哪个部门碰巧雇用了他,他都会曲解法律,为其牟利。他知道政府所有的秘密。如果他是来给我介绍工作的,那我没兴趣。
“我不需要你介绍的工作。不管是什么工作,我都会拒绝。”
“你还没听我说是什么呢。让我进去,就待10分钟,喝杯热咖啡。你不想要这个工作?好,10分钟后我就会直接离开,无怨无悔。”
“我认为现在说无怨还为时过早,因为你还没尝过我的咖啡呢。而且你不会喜欢我的回答的。我再说一遍,我真的不感兴趣,伯林。”
外面一直在下雨。他的旧雨衣湿透了,水滴在楼梯的地毯上。我们还没来得及把地毯打扫干净,他那滴着水的雨衣已经开始在污渍中冲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了。
“听我说完,艾迪。我求你。”伯林说。
“给我一个听你说的理由。”
伯林摘下帽子,泪眼蒙眬地看着我说:“因为,如果你不这样做,一个19岁的孩子就会被谋杀。”
“谋杀?被谁谋杀?”
“严格来说,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