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科恩

科恩把车停在第四街的速洗店外，关掉了捷豹发动机，摇下车窗。蝉在夜晚的炎热中发出固定节奏的声音，蝉鸣的节奏慢慢地与他心跳的节奏融合在一起。速洗店的灯还亮着，已经快半夜了，到了关门时间。

这条街上的其他店铺几小时前就关门了，四个街区外的一家酒吧是唯一有夜生活迹象的地方。路两边各停了六辆车，但都黑黢黢的，里面没有人。街灯发出暗淡的黄光。科恩关上窗户，下了车。就在这时，速洗店的灯熄灭了。他穿过街道，脚上布克兄弟牌懒人鞋的鞋跟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

速洗店的门开了。帕特里西亚·迪布瓦从围裙里掏出一串钥匙，锁上了门。

“晚上好，迪布瓦太太。”科恩说。

她仍然背对着他，肩膀颤抖着，然后慢慢转过身来。她的眼睛起初是恐惧的，然后变得冷漠。她紧闭着嘴，嘴唇在压力下变薄，接着点了点头。这是对他的存在以及随之而来的威胁的确认。有些人，通常是女人，能以某种方式直接看透科恩，看到他内心腐烂黑暗的灵魂。然而他知道，她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内心仇恨和黑暗的真实深度。没人能做到。

“我很高兴赶上了。”他说。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没有犯法，先生，就像我的安迪。你是来告诉我，你要放他走吗？”

“恐怕不行。也许我能为你和你的家人做点什么？我送你回家好吗？”

此时室外仍然有32度，也许在速洗店里会更热。

“我想我还是步行吧。”帕特里西亚说。

“你确定吗？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你可以在这里说，然后就可以走了。”

科恩向后退了一步，确保脸没有被路灯照到。这并不是他有意为之，而是感觉很自然。有些事只能在暗处说。

“安迪谋杀了那个年轻女人，迪布瓦太太，法律要求对那种罪行进行惩罚，一种能起到威慑作用的惩罚——一命还一命。对此，我很抱歉。我知道自从安迪入狱后，你的日子很艰难，我想你已经欠了一段时间的房租了。”

“他没有伤害任何人。我的安迪……你怎么知道房租的事？”

“这个镇子很小，消息传得很快。你的邻居似乎不像以前那么愿意帮助你了，你还欠了医药费。”他说，同时匆匆扫了一眼她的脚踝。

帕特里西亚·迪布瓦55岁了，每天上班12小时，长时间的站立使她仿佛又老了20岁。她的右脚踝几乎和小腿一样粗，鞋子的侧面鼓鼓的，她的左膝被绑得很紧。穷人努力工作以求生存，而这种努力带来了痛苦和残疾。

“我不是不同情你的处境。毕竟，安迪杀了那个女孩不是你的错。”他说。

帕特里西亚的呼吸加快了，她的嘴唇开始颤抖。街灯照亮了她那双悲伤大眼睛中的泪珠，而她的骄傲则刺痛了双眼。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你想杀我儿子，我知道，我能看出来。我能从你身上闻到，你很不对劲。”

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颤抖着，只比耳语的声音大一点。然而，这已经是她身上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平和的力量。

街灯并没有摇曳不定，但科恩立刻离她有1米远，然后情况就变了——他突然向前冲去，就像电影胶片里的一个糟糕剪辑，画面没有显示他在移动，或者可能是灯光的把戏，没有捕捉到他的脚步，但不管怎样，他现在突然高耸在帕特里西亚·迪布瓦面前，脸离她只有几厘米。他能闻到她身上化学物质的味道——肥皂粉和清洗液的味道。

“别这么着急，迪布瓦太太，想想我说的话。我救不了你儿子，但可以保证给他个痛快，我还可以保证给你足够的钱安葬他，还清债务。这个小镇的人对那些寻求宽恕的人有着基督徒般的仁慈。而我只有一个要求。说实话，告诉我们安迪那晚是怎么回家，然后告诉你他杀了斯凯拉·爱德华兹的。你要确保他对陪审团说的是同样的故事。如果不能的话，我可以让你们俩都吃苦头。你觉得这很糟糕吗？你面临的情况可能会更糟。而对他来说，程度更甚。如果你配合的话，我会确保安迪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接受死刑。如果他不合作，我们就不会提供这个待遇了，而是让安迪坐上电椅。想想吧，迪布瓦太太。”

他说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很潮湿——每个音节的边缘都有什么东西，就像蜂蜜里掺了砒霜。

科恩往后退了一步，在转向车之前，说：“安迪一定会死的，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死。是毫无痛苦的死去，还是在死前受尽折磨？他可以在睡梦中死去，也可以血流成河。选择权在你手里。” +d4VVlEMlY9oN24cOqlmOeORG06srYvkenYdMyr8C8O4EQybB4KLVqaDH0X3g1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