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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艾迪

我们8点左右到达莫比尔机场。我取了行李,用公司信用卡租了一辆车。

租车公司把我和哈利放在一个大停车场的尽头,旁边是一辆风光不再的丰田普锐斯。哈利从高尔夫球车里走出来,凝视着那辆普锐斯,表情就像他的孩子刚从哈佛辍学,开始学习编篮子的手艺。

“我以为我们租的是‘车’。”他说。

“这是车啊。”我说。

“不,不是。这不过是几个轮子上装了个电池,再加个玩具汽车引擎,根本没有灵魂。”

“你也没有什么灵魂。把行李放进后备厢,然后去巴克斯敦吧。我来开车。”

“不,我来开。这样可以给我抱怨车的借口,也可以给你抱怨我驾驶技术的借口。皆大欢喜。”

车里的导航系统似乎更依赖占星术和玄学,而不是GPS,但当我们找到高速公路时,离森维尔县就只剩下一小段距离了。哈利一直踩油门,抱怨汽车坏了。

“它没坏,这是一辆混动车。”

“混什么车?混‘蛋’车吗?我告诉你,这破车已经废了。”

巴克斯敦的出口标志上有三个弹孔,边缘也锈迹斑斑的。三个弹孔都打在了巴克斯敦中“敦”字的“口”里。我们来到一条双车道的柏油路上,两边都是树木,很快树木让位给空旷的田野,周围被雾气笼罩。然后雾流动起来,轻轻起伏,仿佛有1000个鬼魂在泥土里翻滚。

那不是雾,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是棉花地,”哈利说,“在月光下看起来很奇怪,是不是?”

“令人毛骨悚然。”我说。

“我的曾祖父以前在亚拉巴马州采摘棉花,这工作使人腰酸背痛。实际上他干的并不是真正的工作,因为没有工资。”

他的声音变得更柔和、更低沉:“这片土地上浸润着太多的血。不知什么原因,这个地方感觉……被污染了。我父亲在亚拉巴马州到处传教,我们在这里待了五年,但我从来没有想念过这个地方。”

我感到脊背打了个寒战。

“这个案子一结束,我们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我说。

田野向四面八方延伸了几公里,直到我们翻过一座小山,前面出现了一片森林。这条路绕着长满西班牙青苔的大橡树和柳树蜿蜒而行,树木的枝条就像一幅哥特式面纱,在柏油路面上伸展。路边有一些单层的老木屋,但没有一个老木屋有像样的屋顶,而且个个东倒西歪,看起来像早就被废弃了,或者至少是时候被废弃了。有几间屋子里亮着灯,有些甚至没有窗户,只有沥青纸,里面的光透出来,奇怪而美丽。

“你看了所有的案卷?”哈利问。

“是的。你怎么看这事?”

“如果他说自己是无辜的,而且可能确实是无辜的,那我们就有麻烦了。你以前接过棘手的案子,我也是,但从来没有一个像现在这样的案子。我们还没开始,就有两份供词要处理。一份来自狱友,一份来自警长。”哈利说。

“我们需要和他谈谈。如果他说警察提供的供词是他在被胁迫的状态下取得的,我们就得拿到证据。另一份供词来自监狱里的告密者,这个可能相对比较容易处理。”

“我不认为他谋杀了那个可怜的女孩。”哈利直截了当地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问。

“整件事有点不对劲。我以前也见过警察用伪造的证据来定性的案子,但没有一个像眼前的这个案子一样。他们在死者的指甲里找到了安迪的血迹和DNA,而且那孩子的肩膀上有抓痕。为什么不弄一份,而是弄了两份假供词呢?不对呀。”

“不对的地方太多了:我们几天后就要见证死刑审判了,那样我们就拿不到钱了;我们处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而且我们的客户已经两次承认谋杀了。有什么地方是对的吗?”

“一点也没有。受害者是这个案子的关键,我们需要知道她的一切,文档里没有多少东西。”

加油站的位置标志着这个城镇的开端。哈利把我们带到了定位系统显示的主街。除了一家酒吧和一家7-11便利店外,这个地方的商家晚上都关门了,建筑物变得稀疏。在街道的边缘,最后一栋楼外面停着三辆县警的巡逻车。这栋楼是警长办公室——一座长长的两层砖砌建筑,给人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二楼被漆成了白色,下半部分露出了砖。在主街的中间有一个十字路口,这是巴克街与主街相交的地方,就像步枪上的准星。我上网查了一下,发现镇上仅有的两家旅馆都在巴克街。没有网站可以在线预订住处,之前我打过电话,但他们没有接。看来得临时找地方住了。

哈利很喜欢我们看到的第一家旅馆的外观,这家旅馆名为“鸡油菌”,于是我们把车停在外面。

那不过是一幢殖民地风格的大房子,白漆已经褪色,门廊上放着一把摇椅,窗户上的牌子上写着“尚有空房”。

一打开车门,亚拉巴马州的天气就把我弄得满头大汗。这里的湿度高达89%,而且非常热。我一直生活在纽约,习惯了纽约夏天的炎热和潮湿。但这里不一样。这里空气浑浊,潮湿无比,一点风也没有,就像一座腐朽棺材里的空气,而且地上到处都是虫子。

我跟着哈利穿过前门,来到一个做接待处的红木桌旁,那里有一个红木色的接待员,她蓝色连衣裙上的胸牌写着“克莱拉”。克莱拉本来是白皮肤,但六十多年的日光浴和骆驼牌香烟吸烟史使她的白皮肤变成了和家具一样的红色。而且相比之下,桌子看起来更年轻,也更干净。

“名字?”她用死气沉沉的声音问道。她的金发在刘海处卷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努力避免与皮肤接触。

“哈利·福特,很高兴认识你。这是我的同事,艾迪·弗林。”

克莱拉吸了一口骆驼牌香烟,对着“禁止吸烟”的牌子吹了一团蓝烟,嘶哑地说:“对不起,先生们,房间已经订满了。”说着,她把香烟摁进烟灰缸,把头转向一本《大都会》杂志。

“对不起,夫人,外面的标志显示有房。”哈利说。

“标志在这儿不管用。”她说,眼睛一直盯着一篇题为《必备比基尼》的文章。

哈利会意地看了我一眼,意思是他懂了。不管他懂了什么,反正我不懂。

“我想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女士,我们知道这是个传统的小镇。艾迪和我是同事,我们不是同性恋。当然,就算是也并没有什么错。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想要两个单独的房间。”

“我们的房间都订满了。”她说。

哈利向前倾身,我挽住他的胳膊。

“咱们去另一家旅馆试试。”我说。

对于住鸡油菌旅馆,我并不怎么执着。走到外面,哈利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认为她不让我们住,是因为她认为我们是同性恋?”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说:“亚拉巴马州的旅馆因为我是黑人而拒绝给我安排房间,这是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变化。”

“不管怎样,我都不想待在那里。不管是种族歧视还是‘恐同’,都很糟糕。我们试试街对面的那家吧。这次我进去,我是爱尔兰天主教徒。”

我们一同穿过马路。自从进城以来,我们一辆车也没见过,甚至街灯看起来都很压抑。这一小段路把衬衫像热熔胶一样粘在了我的背上。我不适应这种气候。哈利等在外面,而我则冒险走进这家名为“新旅馆”的店。我想,这家店曾经应该是新的,现在大概40多岁了吧。一个小小的红色霓虹灯招牌上写着“有房”两个字,小得就像把字印在了一只路过的蚊子的屁股上。我打开前门,门铃响了。就像鸡油菌旅馆一样,前台后面有人。这个接待员是个黑发的年轻人,头发黑得看起来像是被画在头上。他站起来,点了点头,打开登记簿。

“先生,请问您贵姓?”

“艾迪·弗林。”我说,同时伸手去拿放在宾客登记簿里的钢笔。

他那双蓝色的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透过牙齿吸了口气,在我面前合上登记簿,说:“对不起,房间都订满了。”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那个孩子。他不可能超过20岁,咬着嘴唇,开始用钢笔在接待处的桌子上快速地敲着。

“城里在开会吗?”我问。

“现在是夏天,我们是旺季。”他说,头使劲地低向地板。

争论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离开旅馆,在人行道上和哈利会合。

“好像这家也订满了。很有趣,不是吗?我想有人知道我们要来。”

“别犯傻了。听着,反正我也不想待在这两个垃圾场里。我们回莫比尔去,找一家真正的旅馆。”哈利说。

“好主意。”我说。

我们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朝那辆普锐斯走去。哈利打开驾驶室的门,把一条腿伸进去,然后呆住了。

“怎么了?”我问。

我绕到他那一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瘪下去的前胎。我又看了看我这边的后轮胎,还好没事。我绕着车走了一圈,看到副驾驶侧的轮胎也瘪了。我在鸡油菌旅馆门廊的灯光下跪下来,用手指摸着轮胎,上面有一条缝,大约2.5厘米宽,高出边缘5厘米。是刀痕。

“是我的名字,”我说,“有人知道我们要来,想确保咱们受到‘热烈欢迎’。”

哈利鼓着脸说:“我讨厌这个该死的小镇。” KBGgP2Nq7MorXny+8TBbqbW4bo7o+xxy9eczJPO2/L/3Js/yk/W0B4JQhHneqD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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