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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君【西汉】

汉武帝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汉武帝刘彻统治晚期,这位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因听信酷吏江充等人谗言,导致了西汉历史上最为惨烈的“巫蛊之祸”爆发。

据史书记载,西汉时期因“巫蛊之祸”被牵连者达几十万人,其中数万人因此而死。这也是西汉自汉高祖刘邦开国以来发生的最惨痛的政治事件。

在“巫蛊之祸”中被杀者不计其数,包括丞相公孙贺父子、皇后卫子夫(名将卫青的姐姐,被迫自缢而亡)、卫伉(卫青之子)等人,其他牵连被杀官员和平民百姓更是不计其数,达几万人之多。“巫蛊之祸”主要受害者太子刘据在逃出京城躲藏多日后最终被迫自缢身亡,两个儿子也一同遇害,其余在长安的家眷几乎被满门抄斩。唯有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中的刘据之孙刘病已因年幼逃过一死,被收押在长安城中的官狱里。而这位逃过一死的婴儿,正是日后西汉王朝的中兴之主——汉宣帝刘询。

后元二年(公元前87年)千古一帝刘彻在未央宫驾崩,享年69岁,谥号孝武皇帝,庙号世宗,葬于茂陵。临终前传位于年仅8岁的太子刘弗陵(汉昭帝)。

汉昭帝刘弗陵体弱多病,在位13年后于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病逝,年仅21岁,此时刘病已也已长大成人,但他依旧经常四处游历。

因为刘弗陵驾崩时无子嗣,霍光等大臣商议后迎立昌邑王刘贺为新帝。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新登基的皇帝却是个不学无术、荒淫无道、不保社稷、更不守礼法的奇葩君主,令霍光等人大失所望;经过众大臣再次商议,由霍光奏请上官太后同意后下诏废黜了刘贺(史称汉废帝),刘贺从登基到被废黜前后仅27天,后被贬为海昏侯。

刘贺被废黜之后,霍光等人只能在其他皇室宗亲中寻找新君人选,这时光禄大夫丙吉(正是刘病已被收押在郡邸狱时候给予照顾之人)向霍光推荐了刘病已。霍光经过权衡利弊,认真考量之后,决定选择没有任何家族势力、也便于控制的刘病已继承皇位。

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九月,18岁的刘病已(刘询)登基为帝,成为西汉王朝第十位皇帝,史称汉宣帝。

《西京杂记》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宣帝幼时被收系在郡邸狱时,胳臂上还佩戴着祖母史良娣编织的彩色图案的宛转丝绳,上面系着来自身毒国的宝镜一枚,宝镜像八株钱那么大。传说这枚宝镜能照见妖魔鬼怪,能够佩戴它的人会得到天神的祝福,因此宣帝从危难中得到了解救。 [1]

宣帝即位后,每每拿起这枚宝镜长时间地感叹呜咽。他曾用琥珀装饰的竹筐装宝镜,用戚里出产的织成锦(又名斜文锦)包裹。宣帝驾崩后,宝镜不知哪里去了。 [2]

万里之遥的印度宝镜出现在西汉并非无稽之谈。张骞出使西域时曾身处大夏。并从大夏商人那看见了身毒国的商品。 [3] 此镜或是得于彼时。张骞还朝后或将宝镜赠与太子刘据,刘据希望长孙病已能逢凶化吉,便让史良娣编织丝绳,系起宝镜。

潘岳在《西征赋》中写道:“宗孝宣于乐游,绍衰绪以中兴。不获事于敬养,尽加隆于园陵。”宣帝乃武帝曾孙,本该四世同堂享骨肉天伦之爱,却逢巫蛊之祸,襁褓中失怙失恃,全家皆亡,成为刘氏孤儿。而终身登大宝,中兴汉室,却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面对长辈遗物,却物是人非无从尽孝,只能兴建园陵以寄哀思,令人无限唏嘘。

在文治方面,他首先强化皇权,任用熟悉法令政策的文官,以刑名考核各级官员。又设置治书侍御史和廷尉平,审核量刑轻重,废除了一些严刑苛法。

在武功方面,汉宣帝也取得了丝毫不输于汉武帝刘彻的辉煌成就。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虽然在漠北决战中击败了匈奴,一举奠定了汉强匈弱的格局,但并未将匈奴威胁彻底消除。汉宣帝刘询即位后,决心彻底扫除北方边境隐患。本始二年(公元前72年),他派十六万兵马攻打匈奴,并节制乌孙骑兵五万,与汉军形成东西并进的钳形攻势。由于实力过于悬殊,匈奴无力抵抗,大败而归。不久之后,匈奴五位单于之间开始争权夺利,再也无力侵扰汉境。十年后,匈奴日逐王先贤掸降汉,被刘询封为归德侯。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汉朝建立西域都护府,正式在西域行使国家主权。从西域都护府设立时起,西域的广袤土地正式归属中华。绵延百年的汉匈之争基本宣告结束。汉宣帝在西域设置西域都护府,大汉政令自此通达西域,这一举措不仅加强了中央对西域的管辖,而且有利于发展西域生产,并促进了中原与西域之间的经济、文化交流。

有历史学家认为,刘询在位期间是西汉武力最强盛、经济最繁荣的时期。那是一个四方宾服、海内大定的时代,那是一个政治清明、国富民安的时代,那是一个百姓富足、文化昌明的时代。那是属于刘询的时代,也是西汉最好的时代。了解民生疾苦的汉宣帝刘询,将西汉王朝带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堪称西汉最好的皇帝之一。有历史学家认为,正是由于汉宣帝刘询这位承前启后的中兴之主出现,西汉王朝才得以多延续了近半个世纪。

之所以,介绍了这么一长串的历史背景,因为,我们的主人公许平君与汉宣帝刘询可谓是患难见真情。汉宣帝本始二年(公元前72年),汉宣帝刘洵颁发了一道历史上最浪漫的圣旨:“上乃召求微时故剑。”殊不知,然而,这道最浪漫的圣旨却变成了爱人的催命符。

大司马霍光的妻子霍显一心想让自己的小女儿霍成君做皇后,本始三年,许平君再次怀孕,足月后生下一个女孩。在许皇后坐月子期间,霍显竟派女御医淳于衍在许皇后的滋补汤药中加入孕产妇禁服的一味中药——生附子,毒杀许皇后。

许皇后在服用药物后不久便毒发身亡,年仅19岁。之后霍成君如愿以偿地入主中宫。对于许平君的死,汉宣帝十分内疚和悲痛,于是追谥许皇后为“恭哀皇后”,并葬于杜陵南园(在今陕西西安东南,许皇后陵亦称“少陵”)。后来这个事件成为“南园遗爱”的典故 [4]

许平君的父亲许广汉,是昌邑(今山东巨野)人,年轻时担任昌邑哀王刘髆的侍从官。后来汉武帝出游,从长安到甘泉宫,许广汉是随驾人员之一,误取别人的马鞍放到自己的马背上,事情发觉,执法者将其定为盗窃,当处死刑,有诏令死刑犯可以选宫刑,于是许广汉便做了宦者丞。 [5]

始元七年(公元前80年),上官桀谋反,许广汉参与搜索部分罪犯。上官桀在宫中的公馆内有绳索,长有数尺,可用以捆绑人的有数千根,用箱柜封存着,许广汉搜索未得,其他官吏却搜索到了,许广汉因搜捕不力犯罪判刑,送到掖庭听差,后做了暴室啬夫。 [6]

当时,汉武帝的曾孙刘询(汉宣帝)寄养于掖庭,名为皇曾孙,与许广汉同室而居。掖庭令张贺,原本是刘询的祖父戾太子刘据的家吏,刘据被诬害时,张贺也受了宫刑,以旧日恩情对刘询十分照顾。等到刘询长大,张贺想把自己孙女嫁给他。这时,刘询已成年,身长八尺二寸(约190厘米)。张贺的弟弟张安世为右将军,与霍光同心辅政,听到张贺称赞刘询,想把孙女许配给他,张安世怒道:“皇曾孙是罪人卫太子之后,有幸能得到一个平民衣食就算不错了。不要再谈把女儿嫁给他的事。”于是张贺不再提此事。

当时,许平君年15岁,已许给内者令欧侯氏为儿媳,正拟出嫁时,欧侯氏的儿子去世。许平君的母亲带她去问卜,卜者说是大贵人之兆,其母内心高兴。张贺听说许广汉有女,就设宴相邀,酒兴浓时,就说:“皇曾孙是皇帝的近亲,即使地位卑贱,也可能当关内侯,可以择其为婿。”许广汉便同意了。次日,许广汉之妻听讯后,很生气。许广汉请人作媒说合,才同意嫁给刘询,许平君和刘询于元凤六年(公元前75年)成婚。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生下儿子刘奭(即日后的汉元帝)。 [7]

霍光废黜刘贺后,拥立刘询为帝,是为汉宣帝,封许平君为婕妤。同年十一月十九日,汉宣帝立许平君为皇后。 [8] 许平君被立为皇后之后,霍光认为许平君的父亲许广汉是罪人不应该封为国丈,一年多以后才封为昌成君。 [9]

这里边还有一段故事,汉宣帝即位后,大将军霍光的女儿霍成君,是上官太后的姨母,公卿相议另立皇后,都倾向于霍光之女霍成君,但未明言。于是汉宣帝下诏寻求微贱时的一柄宝剑,大臣们知他有“糟糠之妻不下堂”之意,因奏立许平君为皇后。 [10]

本始二年(公元前72年),霍光的夫人霍显(姓氏不详,名显,因是霍光夫人故称霍显)想让其女霍成君成为皇后,但却无机会。本始三年(公元前71年),许平君再度怀孕,许平君将要分娩时有病。女医淳于衍时常入宫为许平君看病。淳于衍的丈夫赏(姓氏不详,名赏)是掖庭户卫,赏让妻子淳于衍请求霍显把他调到安池监任职。淳于衍就请求霍显。霍显便由此生心,叫左右之人回避,神秘地对淳于衍说:“你有事相求于我,我也有事相求于你,可以吗?”淳于衍说:“夫人的话,对我有什么不好说的!”霍显说:“霍大将军极爱小女成君,想让她成为皇后,此事就只有麻烦你了。”淳于衍询问如何动手。霍显说:“妇女生育大事,九死一生,今日皇后正要分娩,可乘机下毒药死,这样成君就可以当皇后了。如果事成,你我姊妹富贵同享。”淳于衍说:“药很多,且医生要先尝,那怎好下手呢?”霍显说:“这就看你的本事了。霍将军是摄政天下,谁敢说个不字。缓急相护,只怕你不愿鼎力相助罢了!”淳于衍沉思之后说愿意尽力,就捣附子药,带入长定宫。许平君分娩后,淳于衍取附子并和大医大丸送许平君饮服,不多久许平君就头晕脑胀得厉害,问药中不会有毒吧,淳于衍回答说没有。此时许平君更加气促,很快就死了。 [11]

淳于衍出宫,向霍显回报,霍显对她表示慰劳,但未敢进行重谢。后来有人控告诸医对许平君的护理失职,都逮捕入狱,要他们交代罪行。霍显十分害怕,就将详情告诉霍光,并对霍光说:“事情已到这种地步,就不要让法吏拷问淳于衍了!”霍光不胜惊愕,默然不应,其后奏明汉宣帝,签署对淳于衍免予问罪之令。 [12]

痛失妻子的刘询,将看护好儿子刘奭,作为一生的重责。虽然明知道,这个和他和发妻生的孩子,并不那么优异,按能力不能成为帝国的继承人,但是他一直呵护这个儿子到死。后来,刘奭真的成为了皇帝(汉元帝)。

这是一个古代的封建帝王最后的坚守,先成为一个丈夫,然后才成为一个父亲,最后才是一个皇帝。

许平君这把宝剑,只陪了刘询5年。然而刘洵终身所对他的缅怀和作为,都是一个普通的丈夫,普通的爱人,所尽力做到的。

从这个意义上面来讲,许平君,是中国历史上最幸福的皇后。因为最后她的丈夫跨过千山万水,和她同眠,一生的四个字,就叫忠情不渝。

隋唐时期,长孙佐辅作乐府《相和歌辞·宫怨》 [13] 纪念这段患难与共的爱情。

窗前的玫瑰花儿多美呀,去年开过今年还要开。

不懂人情的春色还知道重返,君王的恩爱断了何时再回来?

回想从前打扮齐整了等候他老人家,宫门的连琐雕花被初升的太阳照得闪亮。

手抚胸口胜过西施皱眉的妩媚,不用担心一举一动遭到郑袖之流的诽谤。

裙下绣鞋的花纹被草色映成碧绿,飘飞的花瓣沾满了合欢床帐。

宫中群妃们可不要自夸漂亮,如今我是金钗满头专陪君王。

然而倾夺无已盛衰无定呀,宠爱一身的时候又悲伤别人被疏离。

不能抱怨自己遭到疏远,看到小鱼被扔就该料到大鱼也会被抛弃。

看着香炉想不起当时是否烧着龙脑,单记得团扇题诗还费了些心思。

当初窃喜软藤萝缠住了硬松柏,最终落得个吃着苦菜当甜菜。

如今深院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人住,满地荒苔时而惊起鹦鹉扑棱棱飞。

箱子里压满了老家伙从前赐给的衣服,夜里偷偷哭泣枕头泡满了泪水。

晨起眼肿皮泡一照镜子又要哭,面容姣好青春还不衰!

别看她刚得宠的人家牛鼻再牛鼻,君王一旦回心转意定然又到我家来!

当然刘询最感恩的,还是那个在他孤苦无依时给予他一个温暖家庭的许平君,因为她的出现,像是一道白月光照进孤儿刘病已灰暗清冷的生活,让他有了一个家,还有了伴侣和骨血,跟这个世界建立了更加紧密的联系。

在《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驾着七色云彩来迎娶我。

生活是水深火热的,人们内心无时无刻不期待着救赎,当你被疲惫的生活淹没的时候正好漂来一块木板,当你被世事磋磨心房坍塌的时候正好支起一根承重梁。

刘询和许平君的爱情,虽然是个略显悲情的故事,但她们就是鸡汤文中写的——在最冷的夜里遇见最暖的你。

本章注释:

[1—2] 刘歆《西京杂记》

[3] 参见班固《汉书张骞李广利传》

[4] 参见《关中记》、《汉书·卷九十七上·外戚传第六十七上》

[5—7] 参见《汉书·卷九十七上·外戚传第六十七上》

[8] 《汉书·卷八·宣帝纪第八》

[9—12] 《汉书·卷九十七上·外戚传第六十七上》

[13] 长孙佐辅(约公元七九四年前后在世)字不详,鲜卑族,朔方(今属陕西)人。生卒年均不详,约唐德宗贞元中前后在世。累举进士不第,放荡不羁。弟公辅为吉州刺史,遂往依之。后终不仕。佐辅有诗集号古调集,《全唐诗》存其诗17首。
相和歌辞·宫怨原文:

窗前好树名玫瑰,去年花落今年开。
无情春色尚识返,君心忽断何时来。
忆昔妆成候仙仗,宫琐玲珑日新上。
拊心却笑西子颦,掩鼻谁忧郑姬谤。
草染文章衣下履,花粘甲乙床前帐。
三千玉貌休自夸,十二金钗独相向。
盛衰倾夺欲何如,娇爱翻悲逐佞谀。
重远岂能惭沼鹄,弃前方见泣船鱼。
看笼不记熏龙脑,咏扇空曾秃鼠须。
始意类萝新托柏,终伤如荠却甘荼。
深院独开还独闭,鹦鹉惊飞苔覆地。
满箱旧赐前日衣,渍枕新垂夜来泪。
痕多开镜照还悲,绿髻青蛾尚未衰。

莫道新缣长绝比,犹逢故剑会相追。

这首诗参考以下典故:仙仗、西施(效颦)、郑袖(掩鼻)、甲乙帐、十二钗、别鹄、泣前鱼、龙脑、鼠须、女萝、荼荠、蛾眉、缣、故剑。 5qRfAf9W2cqa4ondoxxoq75LG/X28CGE9PlcBuAecog42wF3At5JiJEzkqHsS7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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