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海岸的璀璨明珠
——阿尔嘎维印象

大西洋强劲的海风吹临葡萄牙，在南欧大陆最西南端的海岸线，遇上了绵延不断，高耸于沙滩之上的悬崖峭壁、穿越了水上无数的礁岩洞窟之后，似乎变得温柔了起来，常见的急风高浪，白沫翻腾的景象，在阿尔嘎维的海岸线，已经转爲风平浪静。海面，宛如一条巨大的蔚蓝色的丝绸布幔，应着其下涌动的暗流，正在有韵律地起起伏伏。大海之美，尽在宏伟壮阔的波动之中。远远地，几叶风帆，正顶着太阳缓慢地移动。那一譬，彷彿就是一幅被印于逆光之下，波光粼粼中，静止的黑白图画。一瞬的定格，把动与静、水和天，光与影、黑和白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刚抵拉古旭（Lagos）的海滩时，从高耸的悬崖往下一瞧，还是蓝天青水衬托着的布满渗穴的黄礁岩，一坨坨露出水面，犹如一座座岸边的小塔，白色细浪无休地沐浴，礁山显得粗旷溼灵。远处逆光下的海水，脚下悬崖边上的海水，因阳光照射的角度，因风力的推波助澜，因着眼点的不同，魔幻般地转换着色彩，显出阿尔嘎维海景特有的韵味。这里，展示着蓝绿青黄色，白与黑的纠缠，是色彩的盛宴；这里，展现着细粗旷巖质，砂与石的变迁，是礁岩的聚会。阿尔嘎维海岸线，就这样以天下不二的样貌，在葡萄牙南部，从西一线往东直至法罗（Faro）-那座该海岸线上最大的城市，向我们展示自己的风采。

一双隐形的巨手，不分昼夜假以千百年计，以其不动声色的超级能量，非凡的技巧，精雕细琢这条海岸线上的崖巖。让那松软的随风坠离，海水推集成爲金色海滩，让那坚硬的围着空穴，蜂巢状地坚固连接，成其爲特色崖壁，把那单支伸突在外的崖巖，掏出一座座拱形水门或者洞窟，任由海水自由奔流，任由舟艇华丽穿梭，任由探奇之人浪迹洞涯，巨手的着力之处，聚焦之点，就是今我眼中阿尔嘎维海景中的雄浑、奇特、透逸，突兀，以及从联想感悟中得到的中国太湖石，“皱、瘦、透”那般的东方石韵，只是，这里的都被放大了千百倍。那天，乘从橡皮艇，在卡姆埃鲁海滩的峭壁上，我见证了巨手留下的石雕艺术品，那是一张挂在峭壁上的石像，男性的脸庞，高耸的鼻梁，紧闭的嘴脣，微突的额头和下巴，独自默默地注视着远方，显得知性而自信。我视其爲葡萄牙男人的化身-低调且随和的本地人。这时的他，似乎正与那也是孤身一人，站立于海边高崖，单杆垂钩百米的渔人遥望相对。这时，我的脑海飞快地闪过了一首五言律诗的意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渔人对橡皮艇的不屑一顾，专注于宁静的独钓，而我的内心却涌起了一丝的不安，游人的到来，正在干扰这鸟飞绝人踪灭的境界，和本地人高崖垂钓的特立独行。突然，在那海边的突崖处，橡皮艇带着我，又撞见了一尊雄狮雕像，咧着嘴露出牙惟妙惟肖，虎视眈眈地朝向外海，彷彿警觉地盯住一船之人，守望着这条美丽而充满奇特景观的海岸线。是啊，历史上，北非地区的摩尔人曾经跨越这条海岸，统治“两牙南部”（西班牙/葡萄牙）地区，长达四百余年，伊斯兰文明遗迹尚存。从至今保存在当地，那些融入了伊斯兰风格的教堂建筑，不由地联想近年因伊斯兰移民的剧增，所引发的社会问题，欧洲大陆出现了警觉的声音。这里，曾经也有贩卖黑奴的中转码头，血迹斑斑的往事早已模糊，想入非非，随着橡皮艇后螺旋桨高速飞转，溅起的浪花拖出的白尾，慢慢地消逝于浩瀚的大海。

暮秋的阿尔嘎维天高云淡，和煦的阳光照射我身，暖洋洋的天气彷彿重返了仲春。下船上岸，我们重新回到海军海滩（Marinhan Beach)的岸边，在那一片刚从水上眺望过的地方，企望再以近距离细观，通过脚步身临其境，感受不同于水上浮观的奇与特。踩着沙滩，擡头便是犹如大厦般矗立的崖壁，可以清楚地看到巖上密布的细孔粗穴，有规律地或横向扩展，或垂直泻下，或波纹散开般地组合外显。钻进半崖巖洞，放眼便是由一根根石柱分割的洞口，宛如空透排列的窗户，洞口之外水天一色，蔚蓝的海水反射阳光，矗立的崖壁，排列的旱洞，那土黄色的巖体，也许感应了阳光的照射，熠熠生辉呈现出满眼的金黄。流连在此，彷彿终于见到了仰慕已久的美人，本应在上个感恩节期间，造访此地的出行，因故推迟至今，而网上阿尔嘎维的倩影美照，早已魂牵梦绕。迈步于此，我压下内心的激动，仔细地端祥所到之处那些脱俗的巖面，岩层，巖穴，巖井，巖柱，巖拱，巖道……浑然天成的形状，表象，巨细各异，错落有致，适和恰如，是一双不可估量的隐形巨手，以鬼斧神工之技力营造，留下来天下独一的作品。

忽然，我的思绪飞往了巴塞罗纳-那个西班牙的浪漫大都。没错，是建筑大师高迪，留在那座城市的自然主义建筑风格，宛如一条长线把眼前的阿尔嘎维和巴塞罗纳连接起来。因爲，在葡萄牙，这片海岸线的岸边巖体和海边礁岩上，我隐约见到“米拉之家”，它弯曲起伏的石材外墙，屋顶上蘑菇状的通风设施和烟囱，这里的虽然原始粗放然而神似；我似乎看见了“圣家大教堂”，它蜂窝状圆筒塔式尖顶，这里的虽然高低不一然而有迹可循；我肯定见着了“古埃尔公园”内，高大露台下的蘑菇形那样的柱脚，这里的虽然过于臃肿然而巍然成形。高迪的建筑艺术，是雕塑、诗歌、交响乐，他通过建筑物对大自然进行描述和表达，被称爲“上帝的工匠”，他的那些天马行空的作品，也许可用“仿自然建筑学”加以诠释？我不知道高迪生前，是否亲临阿尔嘎维海岸线，他的灵感是否也有一些来源于此？在这三四天里，我充分领略了隐形巨手，它那非同凡响的创造力，以及这里所蕴含的超凡独特之美，对人类关于艺术和美学的潜移默化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