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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陆百无聊赖地用笔尖敲打着监视器的屏幕，已经晚上9点了，如果今晚没有电话进来，他就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这片区域“观光”了。
“你确定留了正确的号码？”伊利安吸着一杯快餐店的可乐，盯着远处严家的灯光。
“我懒得回答你这个愚蠢的问题。”梅陆把笔朝桌面上一扔。
“他会不会不喜欢你？”泰戈尔也问道。
“那壶茶喝了一个小时，你有见过一个10岁的孩子喝茶喝一个小时的吗？我们连某位大咖明星离开原演唱组合，然后他们班的女生哭晕在厕所这种神级话题都聊了，我不信他不喜欢我。”
“那就是他忘了把号码给他爸爸了。”罗斯福最后总结道。
“喂，不会连你也没耐心了吧。”
“这个时间点，小孩子都睡觉了。”
“也许……”梅陆的手机突然唱着某组合的成名曲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
“也没必要这么巴结吧。”对那些人气鲜肉组合十分不屑的罗斯福厌恶地摇摇头。
“你好？是梅先生吗？”严捷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更低沉。
“是的，我是。”
“我是严捷。”
“哦……呃……嗨！晚上好。”
“严默把你的手机号给我了。”
“是吗？呃……我们聊得很开心，茶也很好喝，他还提到了……”
“你愿意来做他的家庭教师吗？”
“……”梅陆坐直了身板，向罗斯福挤挤眼，指了指手机，“你说什么？”
“严默这一年里换了6个家庭教师，每一个都没有可以闲聊超过10句的。所以，如果你的毕业证不是造假的话，那就来做他的家庭教师吧……”
“造假？我怎么可能造假？我可是在城市大学每年都有奖学金的……”
“那就明天早上8点过来，我们再聊些细节……”
“……我还没说要去。”
“你原来的工作拿多少薪水？我付双倍，周薪支付。试用期四周。”
梅陆深吸了一口气，“……8点是吗？我会准时的，严先生。”
7:55，梅陆“准时”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海伦夫人，打过招呼之后，她让他在门口稍等。她去里面的餐厅把刚吃完早餐的严捷和严默叫了出来。
严捷今天恢复了西装领带，只是颜色稍稍变了一下——一身深蓝色，领带则是酒红的底色加绕金的勾线。
“小……梅先生！”严默见到梅陆显然很高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严捷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上撰着几张纸，他没有给梅陆打招呼的机会，“今天你和我一起送严默上学，以后每天早上由你来送，白沙每天早上8点15会准时在门口等你们。”
“早上好，严默；早上好，严先生。”梅陆不慌不忙先打完招呼。
“另外，你需要签一份合约，你可以在车上慢慢看，现在，海伦夫人先带你认识下你的房间。”说罢，严捷把手上的文件递给梅陆。
“什么？我的房间？”梅陆接过文件，这下有点懵住了。
“楼上第二间。我去打个电话。”严捷朝海伦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严默拉起梅陆的手带着他上楼，并回头对海伦说道，“我带他参观吧。”
“好的。梅先生，早餐吃过了吗？需要来杯橙汁吗？”海伦客气地说道。
“哦，我吃过早餐了，不用客气。另外，可以直接叫我梅陆。”
“你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对面是我爸爸的，斜对面这间是爸爸的书房，没有他的同意可千万别进去。”严默拉着梅陆急匆匆地上楼。
“嗯……默默，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有我的房间吗？”
严默停下来，回头眨了眨眼睛，“爸爸没有告诉你吗？你要住在这儿。”
梅陆笑着挤挤眉心，“你是说那种住家的家庭教师？”
“是的。他说这样可以随叫随到，随时教我东西。”
梅陆抬了抬眉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也许更好。
房间里的设施简单整洁。就像保姆房。梅陆喜欢简单整洁。
“你觉得怎么样？”严默仰起头期待地看着梅陆。
“很满意。”梅陆笑笑。
走出房间，还未下楼，梅陆便认出了那个刚走进大门的人：眉目之间比严捷更冷漠，黑色的西装，身后亦步亦趋、身型高大的像是个管家——这两人应该就是严贡和老古了。
梅陆立刻黏下了耳朵里的耳麦，然后搭住严默的肩膀，轻松地说道，“默默，欢迎你常来我的房间玩，我可以讲一些你爸爸永远都不会讲给你听的故事。”
“真的？”
“真的，只要你不告诉他。另外，他不在的时候，叫我小陆哥哥就行。”
“好的，小鹿哥哥。”
他们走下楼梯。当严贡叫住严默时，他们的笑容同时消失了。
“你是谁？”严贡的声音仿佛一把极硬极冷的冰锥刺了过来。
“他是新来的家庭教师，爷爷。”严默抢着回答。
“我没有问你，过来严默。”严贡的口吻不容置疑。
严默乖乖地走到他身边。
梅陆礼貌地伸出右手，“你好，我猜你是严先生的父亲，我是他刚请来的家庭教师。我……”
“本地驾驶执照或护照！”严贡连看都不看一眼梅陆的手。
“驾……为，为什么……”
严捷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父亲！”严捷只看了一眼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昨天就是他救了严默，我有跟你说过，他叫梅陆，我已经让白沙查过他的档案了。没什么问题。”
严贡看了眼严捷，接着看向梅陆，“证件！”
梅陆瞥到了严捷脸上的一丝尴尬，于是他说道，“好吧。我明白，这是你们家的规矩。”他掏出了署名“梅陆”的“驾驶执照”。
严贡把他交给了身边的老古，老古拿出手机对着证件拍了一张照，接着在手机上不知将照片传给了谁，他将证件还给梅陆，然后问严贡，“老板，要不要……”
严贡偏了偏头，示意老古去拿。
严捷看了一眼老古的背影，走上一步对严贡说道，“父亲，他毕竟救了严默，没有必要搞得这么……”
“现在是非常时刻，严捷，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严贡凛冽的眼神再次表明了这个家里谁才是真正有权做主的人。
老古从一楼大书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电子指示牌似的东西。严贡微微颔首，老古便用这个东西对着梅陆从头到脚一处不漏地开始扫描。梅陆用极其震惊的表情看向严捷。严捷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
“电子指示牌”没有闪现任何异常亮光也没有发出任何不和谐的声音。
“干净！”老古说道。
“嚯，谢谢夸奖，我又一次干净了！”梅陆讽刺地说。
“严捷，进来说话。”严贡并未因此就将板着的脸松弛下来。
严捷跟着父亲走近书房，在身后关上了门。
“给他一笔感谢费，然后让他走人。”严贡走向自己的写字台，冷冷地说。
“为什么？我们正好缺一个家庭教师！”
“别拿这个当理由。你这多余的善心会毁了你。”
“他不是乞丐，父亲，我也没有大发慈悲。严默已经换了6个家庭教师，他快要厌学了，他难得能喜欢上一个老师。”
“你知道这次竞标我们拿不下来的后果吗？生意越来越难做，你不是不知道。”
“一个照顾孩子的刚毕业没多久的书呆子能把我们的生意怎么样？”
“严捷！”严贡的眼神令人窒息，“我是你父亲，也是严默的爷爷，我要对我们这个家负责。”
“没错，可我是严默的父亲，至少我知道怎样做一个不会把孩子气跑的父亲。而且，我要为他的将来负责。”严捷回以坚定的目光。
严贡明白他说的已经“气跑的人”是指一年前登报与他断绝父女关系的严娜。
见父亲没再吭声，严捷选择了尽快转身离开。
去往严默学校的路上，加长车里，严捷和梅陆都沉默不语。坐在梅陆对面的严默知趣地用遥控器打开车上的高清屏幕，自顾自地看起了动画片。
梅陆随意地翻了几下手里的合约，他的义务条款几乎是他的权利条款的两倍之多，也许这就是两倍薪水的代价。
“严先生，为什么你昨晚没有告诉我这份工作需要住家？”梅陆先打破了沉默。
严捷继续看着车窗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我连知道这个的权利都没有吗？”梅陆不管严捷有没有听到，继续问道。
“我昨天说了‘我们需要再聊些细节’。”严捷的眼睛仍然盯着窗外。
梅陆叹了口气说，“你们有钱人说话真是惜字如金……送完严默，我要回去拿下行李。”
“白沙可以送你。”严捷微微转过头来。
“不用麻烦他，我自己可以打车过来。”
“白沙送你。”严捷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好吧。怕我吓跑了就不回来了是吗？”梅陆顿了一顿说，“我算是知道另外那6个都是怎么走的了。”
“如果你害怕，现在就可以下车。”严捷不耐烦地说。
“我有说我害怕了吗？我只是觉得去你们家之前，我得先把我的人权扔到马路上。”梅陆小声嘀咕着。
严捷并不回答，他知道梅陆说的是实话，但他也对父亲的种种行为无可奈何。今天自己这样顶撞，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严贡能根据梅陆的身份证件查出一点点不妥，那他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反面案例在今后的日子里被严贡在驳回他的意见或建议时频繁使用。
在送严默走进校门前，梅陆再次搭住了他的肩膀，“小家伙，需要拥抱一下吗？”
严默的眼睛先是亮了一下，但很快就黯淡下来，“爸爸说这是姑娘家做的事。”
梅陆笑道：“那你自己想抱抱吗？”
严默点点头，梅陆笑着抱住了他，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又再次把他校服肩章上的耳麦黏了下来。
“下午见，蝙蝠侠！”梅陆悄悄收好耳麦，弯腰对严默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蝙蝠侠？”严默笑起来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个10岁男孩该有的天真无暇。
“你的书包上挂着他的战车模型。”
“哦，我都忘了。那，小鹿哥哥，下午见。”严默开心地笑着走了。
严捷在车上看着他们俩，当梅陆走向车子时，他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看来这次请对了人。”白沙转回头对严捷说。
梅陆在打开车门前将耳麦踩在了脚底下。
“我去！”一阵刺耳的噪音让罗斯福和伊利安同时慌忙地拔下了监听器。
“不过他这么做是对的，严贡那老家伙说不定还会再搞抽查。”伊利安说。
“是，不过接下来就得全靠他自己了，”罗斯福说道，“我们回他的小旅馆，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
一个小时后，白沙先将严捷送到了办公室楼下，又在梅陆的指引下将他送到了一家普通的旅馆门口。
“等我一下。我收拾下行李，再结个账。”
梅陆在关上车门前对白沙说道。
“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白沙此时看起来比那天拔枪的时候和善多了。
“好的。谢谢。”
两分钟后，梅陆打开了这间泰戈尔帮他租用的一天都没住过的房间，他一进门就朝着厕所喊了一声，“出来吧，就我一个人。”
罗斯福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小包，毫不含糊地直切主题，“里面有三个微型监控摄像头，可以单独用，也可以吸附在其他东西上。一个必须放严贡书房，一个放严捷书房，还有一个你看着办。我们会24小时轮流监控，你只需要找准时机放好东西就行。”
梅陆接过小包，塞进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包里。
“这副眼镜你随身带着，遇到有价值的东西，这样扶一下右镜框就可以立刻拍照，照片会实时传递。记住你的任务，就是要找到严贡放竞标书的地方，因为那里面有他的最终竞标价。如果找到了，就不要再久留，找个理由辞职，成为第7个落跑的家庭教师，这再正常不过了，反正严贡本来就不希望你待在那儿。”
梅陆戴上眼镜，对着罗斯福扶了扶镜框——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镜框的细微变化。
“这东西不错。好了，我可以走了吗？”梅陆笑道。
“记得小心点。”
“嗯，我会的。”梅陆和罗斯福碰了碰拳头，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