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迁被下派到北芒乡八道湾村任副村长,通知已经下来了。
伍迁在房子里收拾东西,见妻子梅洁还待在家里,就问:“你怎么不去上班?快到点了。”伍迁把衣服、书、笔记本等一股脑儿地往包里塞,见妻子不答话,又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啦?闷声不响的,该不是哪儿不舒服吧?”
梅洁坐在床沿,把手搭在床架上,说:“你还惦着我舒不舒服?你什么时候也知道关心我了?你要下去了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要不是听孙莉说,我还蒙在鼓里。你真的可以啊!”
伍迁一下子怔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妻子,不知说什么好。这些年夫妻俩一直两地分居,梅洁在一家乡镇铸造厂当车工,他又一直在乡下住队,孩子快三岁了,这个家还没有一个真正的窝。去年好不容易调到一起,并且在单位分了一套两居室的平房,这个小家总算安定了。但生活又往往并不是由自己的意愿安排的,这次上面给单位定了两个下派的名额,一个去乡镇企业,一个去农村。乡镇企业是个肥缺,人人都争着去,头们很快就敲定了人选;只是去农村的人员研究来研究去还没个眉目。后来不知怎么就“研究”到了他的头上。
那天马局长找他谈话,马局长讲话总是慢条斯理,并且喜欢时不时地按摩一下保养得很好的肥厚的手掌:“小伍啊,党总支研究让你去乡下挂职,你有什么想法啊?”
马局长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微笑。伍迁一直最怵马局长“笑”了,马局长一笑,不定就会有什么“好事”降到自己的头上。伍迁只是无言地点点头。组织上都定下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马局长拍拍他的肩膀,用那种轻描淡写的手势……
“你倒是说话啊!孩子该上幼儿园了,还扔在乡下,你说怎么办吧?”
“先让扬扬在乡下拖一拖,下半年再说吧。现在让扬扬上幼儿园,他也不一定情愿呢。”伍迁继续往包里塞毛巾、牙刷。
扬扬一直跟着奶奶住在乡下,长得黑黑瘦瘦的。梅洁生他的时候没奶水,孩子体质弱,动不动就病了,倒是放到乡下,病反而少了。
“你看隔壁人家孩子,五岁不到就上小学一年级了,扬扬小是小点,也不能老是这么拖着!”
伍迁把东西收拾好了,站起来要走,“这件事你说么办就么办吧。我要走了,车还在局里等着我呢。”
“你别想一走了之。”梅洁站起来拉他,没拉住,伍迁已经带上门走了。
伍迁在大学时学的是经济管理,分到乡企局有七八个年头了。这次下派到八道湾村,主要还是干本行,抓村组经济。
八道湾其实徒有虚名,该村既没有河,也没有溪,只有一座水库和几口到了冬季就见底的池塘。山上也不出栋材,只生些灌木,一到冬天就一片枯黄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一口砖窑,以前也曾红火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砖卖出去了,钱却收不回来,也就停产了。
村长和支书两人一直面和心不合。魏传云当了几年支书,工作干得没多少起色,家庭倒是搞得像模像样,楼房盖起来了,家也现代化了,就觉得这支书没当头了,想撒手不干。他在县城里拉了支建筑队,暗里当起了包头。村长肖早安是个性子耿直的人,当了几年兵,后来退伍回乡务农。他干起事来风风火火,在群众中有一定的威信。
魏传云对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点得很好,有意无意地给点难题让肖早安去做,肖早安心里就长了个疙瘩。
伍迁最头痛的是机关里复杂的人事关系,当初下来尚抱有让心里清静一些的想法,不承想还是掉进了复杂的人事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