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刚刚能脱手走路了,文静就把他丢给了程水生,只身去了县城。
文静在县城里没有亲戚,连个熟人也没有,只好在城边租了一间小屋,每月30元房租,把自己安顿下来。
文静开始在街边擦起了皮鞋。
文静每天出门总是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虽然仍是乡下人的那身打扮,却透出一股纯净和清爽来,特别是那张耐看的脸上,总是流露出淡淡的忧郁,有一种动人的美丽。
文静干活的时候总是埋着头,神情很专注,不管是多旧多脏的皮鞋,在她的手里都能擦得一尘不染,油光发亮。她总是在一条街上擦,从不去别的地方,渐渐地这条街上的人都熟了。
她每天起早摸黑地干,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个二三百元,除了生活必需的开销,其余的钱全部寄回家给孩子治病了。
很快过去了两个多月,文静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不是她不想孩子,她是舍不得那十几块钱的车费。每天吃过晚饭后,她都要拿出钱来数一数,扳着指头计算着自己挣了多少钱,还差多少钱才能给孩子治病。每算一次她都要深深地叹一口气,照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孩子的医药费呢?
文静最害怕的是城管队的人,他们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把满街的摊点像龙卷风似的一扫而空,那些摆摊的像受惊的鸭子四散奔逃。
有一次文静跑得慢了一点,被城管队的人抓住了,擦鞋的工具被砸得稀烂,还要罚款。她哭着哀求道:“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吧,我的孩子还等着我挣钱回去给他治病呢。”城管队的人不耐烦地说:“不行,对你们这种人决不能手软!”
文静绝望地喊道:“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今天跟你们拼了!”说着一头向那个摔她椅子的人撞去,那人侧身一闪,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昏迷过去,血立刻从她的额头流了出来,那些人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街上的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但没有一个人去搀扶她。
一辆轿车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分开人群挤到文静跟前,俯身抱起她放到车上,向医院急驰而去。
如果没有这场变故,也许生活会永远这么平静地过下去,她也不会认识这个叫边井的男人,也就不会有下面的这些故事了。命运却总是这样捉弄人。
车子还没到医院门口,文静就苏醒过来了,她要下车,但被这个叫边井的男人厉声制止了。他吼道:“你不要命了,你流了很多血,现在必须马上到医院缝合伤口!”
文静感到额头一阵钻心的刺痛,用手一摸满手都是黏糊糊的血,她一下子被吓懵了。
到了医院,边井停了车,就去门诊挂号缴费,然后把文静扶进了外科手术室,他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文静从手术室出来,额上包着一块白纱布。边井迎上去,关切地问:“你住在哪里?要我送你回去吗?”
文静感激地说:“不用,谢谢。”
边井递给她一张名片说:“这上面有我的地址、电话,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说完便转身走了。
文静招了招手想说什么,但张着口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就这样看着边井上了车,在医院门前的大街上拐了个弯不见了。
第二天,文静拿着名片按上面的地址找到了边井的公司,她想把边井垫付的医药费还给他。刚走到公司的大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保安把她上下打量一番,问:“你找谁?”
“我找边井。”
保安盛气凌人地说:“我们边总是你这样随便叫的吗?你是什么人?找边总什么事?预约了吗?”
文静嗫嚅着说:“我找边总是给他还钱的。”
保安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边总不在。”
文静失望地朝门里看了看,转身离开了。
文静在边井的公司的门前的大街上徘徊,一辆小轿车忽然“嘎”的一声停在了她的身边,一个男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向文静喊道:“哎——”
文静转身一看,高兴地说:“您就是边总吧,我正要找您,刚才到您公司您不在。”
文静边说边慌忙从身上掏出钱往边井手里塞,说:“这是昨天您为我垫的医药费。昨天的事真是太谢谢您了。”
边井拉下脸来说:“我要是让你还钱当时我不会管你了。”文静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
边井见文静这样,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到我家去吃顿便饭吧。”
文静慌忙说:“不了,不了,不麻烦您了。”
边井微笑着说:“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请吃顿饭。”
文静吱唔了一阵,说:“好吧。”
轿车在江丽小区的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边井领文静走进了别墅。这幢别墅分上下两层,装修得富丽堂皇,很是气派。
边井边走边喊母亲。一位老妇人应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文静愣了一下,问:“这位是……”
边井赶忙回答道:“她就是我向您说的昨天我救的女人。”又向文静道:“你怎么称呼?”
文静回答:“我叫李丽。”文静很少撒谎,说这话时脸不由地红了一下。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更不想让人知道她是个结了婚的女人。也许这是一个女人的浅薄的虚荣心。
边井说:“这是我母亲,自从我离婚后就一直跟我住在一起,我有个儿子叫边贡,在县中上初二,我没让他住校,让他天天回来陪奶奶。我经常出差,没工夫照顾母亲。”
文静叫了一声“伯母”,边井的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闺女,朴朴实实的。中午别走了就在这里吃饭,我去做饭去。”
文静点点头说:“伯母,我帮您。”
菜很快端上了桌,二荤二素,四菜一汤。边井的母亲说:“闺女,今天你来了,我特地加了两个菜,平时我娘俩都是二菜一汤。”
文静就有些感动,想不到这么富有的人,生活是这样的简朴。
边井说:“母亲怕吵,我平时一般不把客人带回家,今天你是个例外。”他边说边笑了起来。
吃完饭,边井的母亲问了文静的情况,就有心留下她,但又不好开口,就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儿子。
边井对文静说:“李丽,你要是没有好的去处,就留下来陪我母亲,我母亲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不知你愿不愿意?”文静点点头说:“我愿意留下来照顾伯母。”
边井在母亲隔壁的房里摆了一张小床,让文静和母亲住在一起。文静就把外面租的房子退了,搬进了边井家。
家里有了文静,边井每天就回来得很晚了,有时提了包出去三、五天不见他的影子。
文静把所有家务都包了,早晨起来先服侍老太太吃早饭,然后抹桌、拖地、洗衣,接着就去买菜做饭。中午老太太午睡起来后,文静就陪老太太聊天。
文静的话语不多,更多的时候是文静在听老太太讲她的过去,文静只是偶尔谈论一下自己的情况。边井的母亲对她很满意,对待她就像自己家的人一样。
老人熬不得夜,每天很早就上床睡了。边井的儿子天天晚上回来得很晚,文静怀疑他是在游戏厅玩游戏,她犹豫着是否该把这些情况告诉边井。
这天边井回家的时候差不多快转钟了,他发现文静还守着电视机,便说:“你怎么还没睡?”文静说:“我等你回来,想给你说件事。”
这时她发现边井西服上有颗纽扣松了,便顺手接过边井脱下的西服,找来针线坐在沙发上缝起来。边井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问:“什么事要等到这么晚?”
文静说:“这几天我发现边贡回来得很晚,你是不是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边井打了个哈欠说:“也许是学校课程紧,晚自习时间延长了吧。睡吧,时间不早了。”
说完就进了卧室。文静还想说什么,见他进了卧室也就住了口,缝好扣子把它挂到衣架上,转身进了卧室,轻轻地带上了门。
第二天,边井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后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昨天的晚报。文静起床后满脸的疲倦,边井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吗?”
文静说:“还好,做了一晚的梦。”文静边说边洗漱,赶紧准备早餐,不一会儿就把早餐摆到了桌上,两杯牛奶,两块面包外加几根烤火腿肠。
边井从钱夹里数了五百元钱放在桌面上,推到她面前说:“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以后我会给你加薪的。”
“哪能要这么多,我在这里吃住也没干什么。”
“拿着吧,去买身好点的衣服。”
“不要这么多,再说我也不会买衣服。”
“这样吧,我今天正好有空,我陪你上街去,帮你挑一件合适的衣服。”文静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自从与妻子慧敏离婚后,边井已经很少逛商店了。慧敏原来在县歌舞团当演员,经人介绍认识了边井,两人很快热恋上了,不到一个月便结了婚。
后来歌舞团改成了经济实体,效益年年滑坡,慧敏就办了停薪留职,做起了专职太太。等到孩子上了小学,慧敏在家待不住了,她想干一番自己的事业。于是她开起了歌舞厅,当时生意很红火,有了钱后她就要边井陪她逛商店,买衣服、首饰、化妆品。
边井是从农村出来的,看不惯她这样大手大脚,两人因此常发生一些口角,后来两人就分居了。边井为此多次试图挽救他们濒临破产的婚姻,但都失败了,最后只好协议离婚。边井每想起这些,心里就有一种隐隐的疼痛,那是一块永远也无法结痂的伤口。
边井终于为文静挑中了一套既便宜又好看的衣服。试穿上衣服,老板一个劲地夸她身材好,穿上它人显得更加年轻漂亮。文静高兴地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边井,边井赞许地点了点头,于是他们高兴地买下了衣服,文静把旧衣服叠好放进手提袋里,出了商店。
走在喧闹的大街上,边井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他看了文静一眼,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了文静的腰上,这时他有一种特别想向人倾诉的冲动,这么多年来他过得太累太孤独了,他多么需要一个温柔的港湾来停泊,他就带着这样的心情拥着文静向一家咖啡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