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魏礼群

读了陈恒礼的长篇报告文学《相望长河》，我很惊喜。这是一部书写我的家乡睢宁时代变化的笔酣墨饱之作，有温度，有高度，有哲理，有情怀。读了这些平实质朴的文字，仿佛又回到了故土，听到了熟悉的乡音。家乡的变化，亲眼瞧见是一种感受，读到描写她的文字，呈现接地气、有人缘的画卷，又是另一种感受，往往会更加强烈，这也许是我对家乡的眷恋吧。

我是睢宁县原朱集乡魏圩村人。这篇报告文学作品，勾起我的回忆。我于1963年8月考入北京师范大学读书，毕业后响应国家面向基层、面向农村、面向边疆的号召，被分配到祖国北部边疆内蒙古牙克石林业管理局，在茫茫林海中艰苦历练了10年后，被调入国家计划委员会，以后又奉调中南海，先后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国务院研究室服务高层，又到国家行政学院主持工作，从领导岗位退下来之后，创建了几个国家新型智库。离开故土到现在已60年了，整整一个甲子轮回。对家乡的情更切，意更浓。《相望长河》这篇作品以充满情感的笔触，描写了家乡的巨大变化、生活场景与人物故事。看到这些带着乡土气息的文字，如同畅饮一杯浓烈醇厚的乡酒。

据现任睢宁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艾丹介绍，陈恒礼是睢宁的本土作家。《相望长河》是他提议作者创作的反映古黄河两岸父老乡亲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之下，拥抱新时代、开启新生活、建设新乡村的一部作品。其中既有旧村庄的蜕变，也有与旧习俗的决裂；既有人的精神世界的升华，也有对古黄河的呈现和守望；既有阳光照耀下的乡村，也有春风和煦里的乡人。

在家乡睢宁，有一条河流叫古黄河，也称黄河故道或明清黄河。睢宁这个名字，起于金兴定二年即公元1218年，取意“睢水安宁”。1194年古黄河侵淮河夺泗水，至清咸丰五年，也就是公元1855年，在睢宁这块土地上肆虐了661年。它的到来，滋养了两岸五谷，但也因桀骜不驯，横冲直撞，长期泛滥成灾，给两岸人民带来无尽的苦难。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经过几十年的治理和开发，今天的黄河故道碧水微澜，成了睢宁人的一条生命河。这条河流也造就了两岸人民不怕困难、百折不挠、自强不息、重情重义的品格。这种品格，在岁月变迁中熠熠生辉，成为睢宁人最真挚、最深刻的人文印记。《相望长河》中的“长河”指的就是这条河流。

我离开睢宁以后，对家乡一往情深，始终牵挂着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点一滴的变化，为她高兴，为她激动，为她祈福，为她牵挂，一直与家乡人民保持着联系。故乡，总与一个人的生命有着割舍不下的联系。睢宁之所以叫睢宁，寓“睢水安宁”之意。睢水，广义讲是指睢宁全境之水，狭义是指那条古睢水。我是在李集中学读的初中和高中，六年生活在这条河流旁，古睢水流经李集，出现了码头，带来了商贸繁荣，故此李集有“小南京”之称。人杰地灵，世事沧桑，生生不息。人与长河相望相守。我作为家乡的一员，对那条古黄河，又何尝不是相望相守呢？

我的故乡睢宁，历史悠久，文化厚重，钟灵毓秀，豪杰辈出，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车正奚仲，成侯邹忌，圯上老人黄石公，汉三杰之张良，下邳四代藩王刘衍、刘成、刘意、刘宜，出生于下邳的孙权、韩信、陶谦、笮融、刘裕等，都曾在这里留下养精蓄锐、谈兵论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身影。还有圯桥进履、季札挂剑、邹忌封邑、刘备屯军、吕布缢死、辕门射戟、葛洪炼丹等历史故事。李白、李商隐、苏轼、文天祥、冯梦龙、柳亚子、周祥骏等迁客骚人多会于此，留下大量咏史怀古的诗文歌赋。春秋代序，岁月峥嵘，如今的古老睢宁，已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在深厚的土地上，谱写出富有中国气派、时代精神、地方特色的辉煌诗篇。

我与作者未曾谋面，后来知道他以敏感的文学触角，在《中国淘宝第一村》中，如实地记述了睢宁农民放下锄头摸起鼠标，自发在全国率先做起了电商，将农民智慧和互联网技术融为一体，从而改变了贫穷落后的村庄的故事，由此获得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这部作品描述的睢宁县沙集镇兴办电商的故事，我是亲身经历过的。那是2011年2月5日，农历大年初三，我带着家人回家乡过春节期间，在县委县政府领导陪同下，赴沙集电商市场考察、调研，这一天虽然家家还在过年，但看到一群家庭妇女抱着孩子正在网上销售家具等商品，热闹非凡，有一位女电商说：“我们是买全国（商品），卖全国（商品）。”察看后颇有启发，认为这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的新生事物，应当支持，我让县领导组织电商带头人给国务院领导写封汇报信，报送“沙集模式”宣传册。2月10日，我回到北京后，即当面向国务院主要领导做了汇报，并转送汇报信和宣传册，立即受到国务院主要领导人的重视，并给商务部、江苏省领导作出批示。之后，在有关部门和地方支持下，这个电商市场得以快速发展，成为中国淘宝第一村。作家捕捉到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后的家乡崛起，在《苏北花开》《决胜故道》中，忠实记录下划时代的乡村巨变，双双获得了江苏省报告文学奖。《决胜故道》这部作品，也源自我主持过的《明清黄河故道综合整治和开发》重大课题研究成果。这个课题研究报告，我报送国务院领导，受到重视并作出批示后，使黄河故道开发纳入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国家战略，并列入国家“十三五”规划。陈恒礼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直坚持书写自己的家乡，被称为是写报告文学的有情怀的农民作家。

《相望长河》这部作品，首卷为《河之初》，开宗明义，直接写出了村庄与河流的血脉依存联系，让人感受到河流对睢宁人性格的形成发挥着无法替代的作用。睢宁人在精神力量的激励下，迸发出新的豪情与斗志，在古黄河两岸创造了新的历史伟业。在卷二中，作者写出了消失的社场，以及社员对社场的情感寄托。社场，是一个时代的缩影，社员，是一个时代的记忆。作者不是简单地记述社场兴起与消失的过程，而是用文学的语言，艺术地描绘出它不同场景的细节，力图引起人们的思索和探寻，寻找其中村强民富的真谛所在，那就是为人民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在“磨道漫漫”中，写出了岁月给“古黄河人”带来的磨难和欢乐。石磨，磨的是人的坚韧与顽强，是人的不屈与善良，是人的追求与向往。读了这些文字，你就会理解，这里的人们，为什么会成为“古黄河人”，他们的身上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质。

在本作品中，作者重点书写了近几十年来成长的三位普通又绝不普通的睢宁“古黄河人”典型代表：老杜如槐的杜长胜，子债父还，被誉为“信义老爹”，成为全国道德模范；岠山柏花的周云鹏，守山护林，27年不变初心，是“中国好人”；楝花灿霞的朱永，儿童画辅导教师，一生坚守乡村，视生如子，出国授艺，让世界儿童爱上中国，成绩斐然，被评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和先进工作者。这部分是本部作品的重中之重，作者倾注的感情和笔墨也最为集中。这让我读到了家乡“古黄河人”身上所闪耀着的可贵品德。然而作者并非先为这些典型人物贴上金灿灿的标签或抹上绚美的油彩，而是通过细腻并带有感情的文字，写出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让他们带着古黄河的气息，站在你的面前，与你相视一笑，做心灵上的交流。你会感到，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源远流长，绵绵不绝，波澜壮阔，在今天被“古黄河人”注入了新时代的内容和力量，奔腾得更加自信和流畅。我们要感谢作家，用心用情地把“古黄河人”介绍给了更多的人。

有了人的奉献和创造，汗水和智慧带给乡村以新生。在这部作品里，我们看到了曾经的破落乡村，成了美丽、富裕的鲤鱼山庄，成了诗村大官庄，成了焕发新生的黄河新村。这些地方，有的我去亲眼看过，见到了历史的真实和生活的真实。新的奋进年代，必然会谱写出新的杰出篇章。这些都是以往不敢想象的画面。它揭示了人与村庄命运的神奇联系。我们在这里听到了古黄河两岸的欢歌。作品在结束之前，又回到了“古黄河人”的身上，通过他们，让读者再次回望长河，看站在岸边的人，相望相守，奔向更美好的远方。

党的二十大提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必须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增强文化自信，围绕举旗帜、聚民心、育新人、兴文化、展形象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发展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激发全民族文化创新创造活力，增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力量。”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物质财富要极大丰富，精神财富也要极大丰富。我们必须继续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为人民不断前进提供坚强的思想保证、强大的精神力量、丰富的道德滋养。

《相望长河》这部作品，是用古黄河浇灌的文字，有血有肉地对我的家乡作了深情回望和书写，很好地诠释了“古黄河人”的丰厚内涵，展现出了他们身上“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力量”。这部作品的出版，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我们有理由相信，它会给读者带来新的喜悦和有益的感悟，更加坚定自信与信仰。祝愿作者继续努力，写好“古黄河人”新境界新作为，奉献给我们这个伟大的新时代。

在这部作品问世之际，应邀写了以上文字，是为序。

（魏礼群，江苏睢宁人，曾任中共中央委员会委员，国务院研究室主任、党组书记，国家行政学院党委书记、常务副院长，十一届全国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