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纸

白银是中国古代通用货币体系的组成部分；它重视珠宝、铸锭和硬币代表的交换价值，尤其适用于远距离贸易和缴纳赋税。在方形纸张上运用漂白或者铅锡合金贴花的工艺，制成了代表更大财富的银纸，适用于一些特殊的目的，如大额支出、捐赠、储蓄等等。在许多地方，白银被用来供奉普通的神灵，包括去世家庭成员的灵魂。人们在传统的守灵日和忌日焚烧大量的银纸。 白银，就像铜钱一样，是人们司空见惯的货币，但又不同于铜钱，白银是一种更为集中的财富载体，因此能够更理想地代表更高层次的灵魂状态。

银（和金）纸从中世纪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广为人知，在各地衍生出了不同的仿制形式。东南沿海地区制作银纸时，通常是将一小片儿锡纸裱在一张大一点儿的粗纸上。19世纪晚期，在福建南部的厦门，许多富裕家庭更喜欢用上好的白纸做底纸，制作“白钱”，因为白钱本身比裱锡层的纸更加昂贵，对于灵魂而言也就更有价值（Groot 1969：1：154）。在上海，锡层完全覆盖在底纸上。在河北蔚县，人们将两张小小的银纸或金属箔（2×2厘米），再或者是两张金色箔片儿，叠入两张白纸之间，借此来模仿银纸，当地农民同样简单地称之为“白纸”，化烧给逝去的鬼魂。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不同的具体地点，漂白的白纸都可以代表白银祭品。每个地区都有自己仿制白银祭品的方式。在香港和台湾制造商服务的地区，锡箔纸的不同大小，代表着不同等级的受祭灵魂。

2000年，我在福建泉州发现了三种银纸，当地人称之为“银”“银纸”或“白金”。每种都是粗糙的黄色厚竹纸（13×17厘米），上面裱着一些小小的锡箔纸。每包的第一张都印有时下流行的吉语。其中有一种印着大大的“寿”字，上面又写着一个“福”字，两旁还有吉语：“真香宏福”和“永葆平安”。第二种在中间印着四个红色大字“发财平安”，背对着这四个大字的反面空白处，用小字号印着“吉祥”“富贵”的祝福。第三种则显得朴实无华，只是裱着一块方形的锡纸，用来供给普通的、供奉者不熟悉的鬼魂。这些银纸在闽南的三个鬼节上供奉，以确保在地狱中受难的灵魂得以解脱。

最新奇的银纸传统，或许要属上海周边的吴语区。它之所以新奇，在于它无处不在、朴实无华以及独特的目的。在这里，银纸被称为“锡箔”。底纸通常是一张黄表纸，裁成7.5×11厘米见方，上面由锡铅混融的银色完全覆盖，散发出银色的金属光泽，锡箔是粘在纸上的。昂贵的类型使用的是崭新的箔纸，便宜的箔纸上的镀箔则容易剥落、是从燃烧余烬中重新回收的（He 1997）。据我所知，实际制作成本上的差异并没有仪式意义。妇女们在佛教寺院的圣殿里花几个小时的工夫将锡箔叠成“元宝”，希望她们制作的东西能够得到佛祖的恩泽，这显然并不是为了供佛，而是为了去世家庭成员的利益。折叠这些朴素的纸材，是为家中的逝者向佛祖祈福。这是上海地区纸钱习俗中最引人关注的方面，即便还有其他的纸钱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当地的纸钱店中，这种锡箔纸，与从温州进货的金箔纸、佛寺里用木版印刷在黄褐色薄纸上的一系列佛经，仍旧在特定的场合一起化烧。来自其他地区的相关纸张，满足了迁居于此的外地人的生活需要。这也适用于像香港这样的地方，生活在当地的上海人同样可以买到他们喜欢的锡箔纸（Scott 2007：127，212）。

总的来说，到目前为止，银纸和铜钱都是一般货币形式的货币财富的纸质模仿品，而白银作为更显集中的财富载体，则更适合于魂魄已然成形的死者灵魂，人们通常认为这类灵魂经受住了地狱的考验。当灵魂变得越来越空灵和虚无时，制作纸钱的用纸也在发生相应的变化。因此，像黄金这样代表最为集中的、稀有财富的金属，也显得更适于供奉神灵与灵魂。 ibM13vg8HaEcFv8xqPLQlgTZYUTMn1gb2LAkjyLNPdZIpq0CoYiTfMSj/7/Q0XE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