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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上存在过各种各样的实物货币：贝壳、宝石、树皮、织品（尤其是丝绸）、金属和纸张。其中最普遍、持续时间最长的是金属货币（钱）。在现实世界中，金属货币有三种形式，其中有贱金属货币，绝大部分是铜或者青铜，还有就是银和黄金这样的贵金属。这三种货币都具有不同程度的耐腐蚀性，因此在现实世界中用来积累财富和传播价值。自从纸钱出现之后，这些金属的形式就被仿制到纸上、用作供奉给神灵的祭品。金属形态的仿制品构成了一种价值层级结构，它们或多或少地适应了对神灵世界进行排序的那套标准，例如根据神灵和鬼魂们与还健在的人的亲近程度和熟悉程度，以及他们气化、空灵化（etherealization）的不同阶段来进行发放。一般来说，铜钱是给普通的鬼魂使用的，其中包括新近去世的、熟悉的灵魂；银条是给去世时间较长而且更久远的祖先使用的；而黄金宝藏则留给更遥远的神灵。因此，“亲密性”与“距离”就像金属的纸质仿制品一样，时间和空间在一种社会和物质的“时空体”（chronotope）（Bakhtin1981）中相互交会。
它符合这样的观念：随着死亡的来临，灵魂开始将其更沉重的、更有限的物质世俗层面（魄）与其更轻的、更无限的空灵层面（魂）分开。
借助于道教或佛教法师所举行的葬礼仪式，最近去世的人常常被认为必须荡涤世间的风尘、经历真正透彻骨肉的洗礼，经过时间的流逝，其缥缈的魂才能被奉为纯净的灵魂。将世俗肉体转化为纯粹的灵魂，在金属的层次上对应的是从铜到金、从贱金属到贵金属、从已被污染腐蚀到已被精炼提纯。下文中我将指出，在一些地方，黄金宝藏被进一步细化，用以区别对应神灵的尊卑贵贱。用纸张仿制的金属符号来标明神灵的不同时空层级，当这类对纸钱的总体构想和设定反映在当地受访者的解释中时往往显得模糊而含混，它更像是一种隐晦的经验法则，暗含在习俗性的实践中，精神世界由此成为对人们的想象力开放的连续统一体（continuum），正是这些想象力回应、幻化并产生了纸钱的复杂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