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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大学

我一到台大就爱上了椰林大道,这是我人生开始的地方。

台大的校园大方幽雅,让人很容易就沉浸在学术的氛围里。一进校门,那笔直的椰林大道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条通往未来的人生之路,它的大气充盈着希望。台大的前身是台北帝大,日本九个帝国大学之一,曾拥有台湾百分之一的土地。早期日据时代的建筑壮丽典雅,有着西式风格。每个角落都有独特的地方。台大校园也称杜鹃花城,每年春天杜鹃盛开的季节,校园内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当时,北大前校长傅斯年任台大校长,他把北大自由的学术校风和传统带到台大,基本上可说台大带有深深的北大烙印。这个自由的校风深深远远地影响了每一个台大人,造就出各行各业、各个学科领域、不同政治立场的领袖人物。最有名的典例便是当年台湾当局欲以戒严法治国民党党外(即民进党的前身)人士之罪。当时从被告、辩护律师、检察官到法官,大部分都是台大人,还有些是前后期的学长学弟,基本上一家人扮演各个不同的角色。

对于一个未曾到过台北,来自台湾中部的孩子,台北是一个巨兽。第一次搭公交车至南京东路下车,那整排高耸的高楼大厦让我震撼,好似来到另一个世界。于是大部分的时间都远离那不属于我的地方,而蛰居在校园及其附近。

大一新生被称为新鲜人,那是天之骄子,刚从十几年的升学压力中解放出来。一开始新生训练时便有各式各样的社团在招呼拉拢新人。我在四年里参加了好多社团,包括鱻鱻(鲜鲜)社,就是钓鱼社,经常到海边或山间溪流钓鱼;另有爱乐社、吉他社、国乐社、社交舞社等,也去学过现代舞和土风舞。现在最后悔的是当年没参加合唱团。那时民歌正当红,很多人以为那是1980年代初期的音乐风潮。与其说它是风潮,不如说那是一个觉醒运动。台湾光复之后除了极少数的乡土民谣,大多数的流行音乐尽是模仿日本东洋风,年轻人多听美国流行音乐,没有自己本土文创出来唱自己的歌,写自己的感情,以自己的语言来叙述这片土地的故事。我们是跟时代说不,要创作属于自己的音乐的年青一代。那时人手一把吉他,尽情写作弹唱,唱出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年代,也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就是为什么民歌也被称为校园歌谣。现在我每当听到民歌,那从前的感动便油然而生,经常会不知不觉地眼睛泛泪,让我想起年轻的时候,我有幸也是这一代的人。民歌可谓现代华人音乐的先驱。我那时可以用吉他弹唱几乎所有民歌,也可弹唱1970年代美国盛行的民谣老式情歌,也和朋友组双吉他学高难度曲目。

台大是个综合性大学,有各种学科,自然就有形形色色的人,有着不同的背景风格和人生观。它的多样性让我明白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去文学院、法学院、商学院听选修课,比如文学史、日语、宪法、经济学等。大学四年多元多样的基础教育,深深地启发我未来为人处世的态度,也为我扎下人生哲学的深根。那是一个立大志的地方。

造船工程概论是必修课,然而我大失所望。老师基本上在教船舶各个部位的英文名称,考试就考这些。渐渐没人去上课,老师说要点名,但还是很少人去。一学期下来全班有一大半考试不及格,当然我也有份。这不是我期望的海洋工程,于是决定转去他系。因此大一我很少参加活动,着力提高成绩,准备转系的考试。时至今日,回首当时,那个决定影响了我的一生。

大二转入电机系并不觉得陌生,那里有五位二十三班的老同学和二十多位台中一中的同学,很快就进入角色。但年轻的自负和考前才读书的毛病依旧未改。大一时因为老师的教学太过古板无趣而经常翘课,有一次上物理课,老师尽在打屁,内容贫乏,便在他回头时从窗户爬出逃课,还是未失那桀骜不驯的脾气。大二读概率论时仍然用考前一晚才准备的思维轻以待之。那真失策!概率论的概念和其他数学知识截然不同,须花时间来反复消化,一个晚上是无法融会贯通的。我的轻视导致差一点挂掉了这门课。从此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把以前游戏人生的恶习完全改掉,毕竟真才实学是苦读出来的。而且大二之后都是本科专业,将会是一辈子吃饭的本事。时至今日证明概率论是我一辈子最受用的基础数学工具之一。有人说人生就是机缘,不懂得你机缘的概率,如何成功?

说归说,我最喜欢的科目是大家都惧怕的电磁学,因为它包含物理学和数学,这两项考试我都是全班最高分。可是一些不太起劲的科目我就比较马虎,所以成绩还是让人不太满意。其他时间我会参加社团活动、运动,广泛涉猎书籍或参与各种文艺活动。我的大学生活是充实的。除了电磁波、光电,我渐渐在修习研究所的课程时开始喜欢上通信和信息信号处理。李老师是当时唯一一个旅美之后回台任教的年轻老师,他带回来的新思维深深改变了我们对电机领域的看法。他的通信课吸引了上百名学生,启发了我们对这个新领域的兴趣,后来这也成了我一辈子的专业。

后来我们这批1983级的同学有八九成赴美留学,大半读到了博士学位。当1990年代初台湾大量引进师资投入高校发展时,我们这届学生正好博士毕业。据说我们这一届有五十几位同学在台湾各大学任教,独占鳌头,成为台大电机系的传奇。

在我1979年高中毕业联考后,父亲决定赴日行医,而母亲则带着弟弟和两个妹妹去美定居。那个年代医事人员是受到管制的,因为戒严,他们属于关键人员不能随便出入台湾。父亲在台湾光复之时已上学至台中一中,所以他的日文底子比中文好,加上日本医师津贴比台湾高,且可随意来美,所以父亲决定去日本发展,我们家就此分居三地。

我独自留在台湾就像是个留学生一样。平日还好,到了寒暑假或过年时候,同学都回家了,就会觉得落寞。我得想办法打发时间,不然就得独自在空荡荡的校园度过了。我大都报名社团活动,跟大伙儿上山下海到各个地方参加团体活动,于是我很早便开始了独立生活。记忆最深的是大三的寒假,我参加了南横公路健行一周活动,其中包括了农历新年。我亲睹了台湾高山的壮阔,了解到大陆过来的老兵,胼手胝足、寸步寸土地开山辟壤,不惜牺牲生命建造了这第二条横贯台湾高山的公路,那鬼斧神工以及磅礴气势令人赞叹。它崎岖蜿蜒在峻岭深谷之中,其中一处隧道口,据说开掘时坍塌导致几十个荣民丧生。所以沿途充满了鬼故事,半夜不敢上厕所。还有一回跟学长们一起去北势溪溯溪,走了一周,从台北山上走到宜兰可以远眺龟山岛的地方。这边的山势优美起伏,虽有纵谷,但没有崇山峻岭。后来也参加电影研习营,学习如何拍摄电影和编导、剪辑,我学着让自己的生活充实又多彩多姿。

平常课余时,大伙儿都会兼做家庭教师,到人家家里为其子女补课。这个津贴倒还可以,天下父母都愿为其子女付出一切。零零散散地教了四年,什么人家都看过。有成为好朋友的,也有去应征时被呛你这电机专业是学什么的,我不要工科的,我要的是学数学的,没二话就请我出门了。

有一年暑假母亲从美国回来看我。她听说有一个先生用紫微斗数算命非常准,想去看看。我就陪她去了。先生从香港来,很难排到位,都得事先预约。在知道了母亲的生辰八字后,他便开始讲述母亲的过去与未来。因为的确很准,母亲兴致一来,顺便问先生可否再算一人。当他拿到生辰八字画出他的紫微斗卦时,他猛然抬头问此人是谁。母亲指了指我说就是我儿子。那时我刚参加完大学生军训,理了一个平头,晒得黝黑。先生一反先前直接算命,而是强调他的紫微斗数有多准,多少达官贵人和将军都来找他,还举了几个例子来证明他所言不虚。他边说我的运命还边帮我做笔记,不似母亲得听他说而自己做。讲完我的一生,他说你命中文武全才且双禄重逢。我问他那是什么意思。他说禄就是功名可用匾额挂在庙堂之上的,那已是大贵,双禄就是可挂上两个匾额。我再问他那我该学习什么,他说什么都可以,律师更好。我没跟他说我读电机理工科系。走时还跟我说以后可以随时回来找他,他不会跟我收费。那时心里的确有一股莫名的激动,我只是一个理平头的大二学生,不到二十岁,竟受如此礼遇。先生甚信他的紫微斗数,我也半信半疑,至今还保留了他的卦,但又能做什么呢?我没再回去找过他,这也是我一生唯一的一次算命。

中南部来的同学乡土情比北部同学更淳厚,大都玩在一起。有中友会、南友会、雄友会。这些会里有学长组,几个学姐带几个刚上台大的学弟学妹。这种来自家乡亲朋式的组织,融合了各地来的乡亲,大的带小的,就像一家人。经常有庆生会和各种联谊交流活动。有的学长组很快就散了。我的学长组里都是好朋友,所以四年都很融洽,一直都有活动联络。

话说台中一中二十三班有二十多位上台大,我们也经常一起厮混。水蛙家买了一个公寓就在学校边上,我们就经常在他的住处闲聊,听音乐,打麻将。兴致来时大伙儿便骑摩托到阳明山上土鸡城吃三杯鸡、洗温泉,一起长大的伙伴是最真诚的。

大学的回忆是浪漫自在、憧憬未来,没有人阻止你去梦想和编织未来。毕业时每个人都要交一张穿学士服的毕业照和写下一段留言,用于制作毕业纪念册。我在毕业留言中写道:尽结天下贤士豪侠,常做江上烟客主人。 x+0YectyCm4B3jQqzw9eyJrdNOwPKE64mc5ov+MSHlzxRmLepIUU2gEL27TNXW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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