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顾曼青的不卑不亢,乔源倒是有些意外,他却兀自调笑,“那这么说来,帮你岂不是不如帮个百乐门舞女?”
面对这样的羞辱,顾曼青的脸红得煮熟的红鸡蛋,但是她仍强撑着说道:“曼青既来求助乔先生,自然是希望乔先生看在故人面上,能开几分薄面,不过曼青也不是个吃白食的,父亲自小让我在私塾读书,大了也在外上过学,母亲更是教我帐,我给公司做文书算账都是没问题的。乔先生大可以让我做几分工,我欠乔先生的在工钱上扣就是了。”
乔源听她答得硬气,却忍不住笑起来,“顾小姐这般能干,那不知之前已经找了几份工?”
顾曼青脸上又是绯红,却转转眼珠子答道:“我因是要照顾孩子,自然不能一直上工,所以才想办法来求乔先生。”
乔源哈哈一笑,倒是意外这个顾小姐看上去柔弱斯文,竟是伶牙俐齿,极为善变的性子,性子竟和林婉春全然不同。
顾曼青脸上一红,却转转眼珠子答道:“我因是要照顾孩子,自然不能一直上工,所以才想办法来求乔先生。”
一想到林婉春,他的脸上却添了一丝阴霾。
顾曼青自然未察,只说道:“乔先生,若您要选金丝雀,上海滩多的是漂亮的女孩儿,我定然不是最佳的人选,但若能给我这份工,我想必会是个尽职尽力的员工,而且也算全了您善待妻友之名。”
乔源阴恻恻地说道:“我又何必善待妻子之友?你若真和婉春感情甚笃,何不是先去找她,还是来寻我?”
顾曼青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自婉春姐搬离我们家后,这的许多年我们都没再了联系,我自也是写过信给婉春姐,可她没回我,我也去找过她,可是她也没见我。只不过偶遇到了您。乔先生,我相信您是好人,刚刚说的只是玩笑而已,是不是?”
乔源却道:“我可不是什么善人,所有要我付出的事物,我都会放在货架上,明码标好了价格。”
顾曼青心一凉,就霍出了脸面,“我顾曼青现在反正是走投无路了,如果乔先生非要这样才能帮我,我倒也不吝惜了这皮囊。只是这往后当真闹出什么事来,说您逼死的是孙家前媳妇儿,顾家女儿,还是您夫人旧时闺中密友——您虽然不在意什么名声,可是传出去也不大得当不是?”
乔源忍不住纵声大笑,“顾小姐说的对,我见的漂亮姑娘那么多,不会勉强一个良家妇女,还是婉春的闺中密友。我这人最喜欢漫无边际开玩笑,还希望顾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顾曼青虽不知乔源怎就改变了主意,可看他模样,想是故意要让人失了颜面,但想来知晓自是度过了一劫,这才轻舒了口气。
乔源便似一只老猫,既松了爪子,就失了逗弄的乐趣,当下公事公办地从西装内侧取了钢笔和便签,留了自己公司的电话给她,说道:“既然顾小姐也受过高等教育,刚好我缺个秘书,明日你来上班,打这个电话即可。”
顾曼青便有些犹豫,她刚说的那番话只不过是堵乔源的口,并不是想当真去他公司上班,只是眼下骑虎难下,若自己拒了他,莫说小昊失了救助的机会,更可能被他抓住把柄,又嘲笑自己不过痴心妄想,当下她只能应了下来。
顾曼青便谢了他,送他出医院,自己又照看了番孙昊,见他面色不似之前青白,倒添了血色,又听得医生说即可可安排他手术,方才放下心来,提着布包,叫了辆黄包车回家。
顾曼青这回家已是七点,二嫂张瑛正和她二哥吵嘴,有意无意就要让她听着:“顾仁恒,你倒是要做这个好人,给你妹妹打离婚官司,接她回来,现下就一个保姆,还要干两份活儿,既要接弘儿,又要带你侄女是不是?这保姆钱还是我给的呢,你要不要还份给我?”
顾曼青听着只觉得可笑极了,为了些银钱,一家人竟算计到这份上,幸而今日遇着了乔源,自己也不必像往日这般忍着。
当下,顾曼青从自己匣里抓了块银元,来到二哥房前,敲敲门,抬高了声音:“二哥,我来接小美了。”
顾仁恒还来不及答,张瑛已然打开门,门缝里挤出一张讥诮面孔,“六妹回来得倒真是及时。”
顾曼青垂下眼睑,一只手将那门推开,淡淡地说道:“这找工和看昊仔,回来自然早不了。不过回来得还不算晚,总算也听到不过顺路接个孩子,就有人这般多的怨声载道。”
顾曼青一进来,孙美就扑到她怀里,怯生生叫一声:“娘。”
顾曼青轻拍她的背,将一块银元摔在桌上,淡淡地说道:“二哥,这些日子劳烦你们照顾孙美,这是我贴给你们保姆地钱。”
顾仁恒是个要面子的,虽被自己媳妇儿训得说不上话来,可总不能欺了自己六妹这孤儿寡母的,他当即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反正两孩子一个学校,也就顺路带一带,指什么要紧?”
张瑛未料到顾曼青出手这么阔绰,拿起银元吹了吹,在耳边弹出声响来,笑眯眯地说道:“我就知道六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真的什么也没拿就从孙家走了不是?原来是藏着呢!”
顾曼青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却笑道:“那让二嫂失望了,这不过是我当初嫁妆里仅剩下地几块了。只不过我寻上工了,以后还是要您照看下孙美,这每个月给保姆的钱我会按份子给,就希望您好好待我们美儿了。”
顾曼青又和张瑛虚与委蛇几句,这才领着孙美回自己去。
门外月朗星稀,而她方才舒出口气来,知晓无论身在何处,有钱才能硬起腰杆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