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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存在者的被揭示性基于此在的展开性

墙上的画挂歪了。现在我们去掉了这句话的引号,不再把它作为陈述的例子,尽管它仍然不得不以陈述句的形式出现。现在,被揭示者不再是通过陈述句被说出,而是被看到。这需要一种“转向”。比如我们可以设想,原先例子中背对着墙壁的人现在转过身来,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说出了一个真陈述,而只是单纯地转过身来,这时他看到:墙上的画挂歪了。在这种情况下被揭示的是什么?“墙上的画”?“挂歪了”?横在面前的是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幅画,这幅画挂歪了。那么被揭示的是“墙”和“画”以及二者的关系吗?“墙”和“画”是什么似乎是清楚的,可它们的关系是“挂歪了”吗?为了看到“歪”,难道不是得先有某种“正”被揭示出来?这幅画曾是“挂正了”的吗?或许“挂”自然就蕴含着一种“正”?而“挂”又是怎么一回事?海德格尔在讲到世界之内的存在者之间的关系时,举“桌子‘依着’门”和“凳子‘触着’墙”这样的例子说:

严格地讲,“触着”这回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因为通过严格的检验最终总是可以在凳子和墙之间找到某个间隙,而是因为即使间隙等于零,凳子在原则上也不可能触着墙。 [1]

海德格尔在这里所说的原则是此在与非此在式的存在者之间的区分,生存着的此在在世界之中依寓于世界之内的存在者存在,而世界之内的存在者就其自身而言是无世界的,彼此无关,因而无所谓“触着”或“不触着”。

同样,对于其中或许自有天地的“一幅画”和往往更多地否定特性的“一面墙”来说,自然也不存在彼此的位置关系正不正的问题。但是,此在实际地生存着,“墙上的画”已然是在此在的世界中随着此在的“转身”而前来照面的:墙上的画挂歪了。在这个简单的情形下,虽然我们不知道这面墙是室内的一面墙,还是户外的一面墙,但内和外已经被揭示出来。被揭示的不仅是墙这个存在者,而且是一个面,被揭示的是空间中的一个面。 [2] 不过,若不是因为画挂歪了,墙是不需要被揭示的,把画挂在墙上是为了方便观画,抑或只是为了装饰墙面,但装饰墙面正是为了把墙面伪装和掩饰起来。在这种“理想”的情况下,墙上的画作为上手事物前来照面,观画者看到画中呈现的“画面”,但这时观画者不仅没有看“墙”的“面”,也不会去看“画”的“面”。然而,墙上的画挂歪了,画不再上手,画“面”和墙“面”变得醒目。对于原先例子中那个“转身”的人来说情况更简单,“墙面”和“画面”直接就是触目的:墙上的画挂歪了。就像无论墙面是在内还是在外都呈现为一个空间面一样,画挂歪了这一情形具体是怎样的歪,是画的左右不一样高,还是画的位置偏了,对于我们的分析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歪”是一个褫夺性的存在方式,“歪”即“不-正”,在看到“挂歪了”之际,出现了“正”本身。于是,这个转身看到墙上的画挂歪了的人,或许会把画重新挂正,或许会任凭画保持在当前的位置上——因为他可能觉得这样歪着“正”好,无论如何,他不必先说出“墙上的画挂歪了”这个陈述句再诉诸行动,他以他的实际行动揭示着“墙上的画挂歪了”这一实情。

墙上的画挂“歪”了,得到揭示的却是“正”。这难道不是一种抽象的思辨吗?如果我们不去追问“正”的存在,那么这里得到的结果就和抽象的思辨相差无几。什么是正?在当前的语境中,正意味着位置上的某种一致:横边与地面保持平行,纵边则与地面保持垂直,或者与墙面的某个位置一致,比如说挂在墙面正中。正如“正”这个字的意思所示:正,从一,从止,止于一也。

所以我们可以说,在墙上的画挂歪了之际出现的“正”是画与墙的某种一致?可是这种一致实际上并未出现,画实实在在地挂歪了。那么“正”或许存在于墙面?毕竟相对于画,墙是固定不动的,是画挂歪了,不是墙歪了。也就是说,墙本身是正的。可是墙的“正”又是与什么保持了一致呢?与另一面墙吗?与地面的垂直?这么说来,“正”就成为一种相对关系了,一个东西总是相对于另一个东西而言是正的或者不正的。但这种相对关系毋宁说是让“正”无法得到最终确定,甚至会取消“正”,而随着“正”的消失,恐怕“歪”也不可能了。然而,实际情况是:墙上的画挂歪了。

回到例子中来,那个人转身回头,看到墙上的画挂歪了。在对“正”的存在的寻找中,我们的目光过于流连在画和墙上了。我们忽视了例子中的那个人,忽视了例子中的生存现象,而执着于非此在式的存在者和它们的关系,但此在和非此在式的存在者却是原则上不同的。“正”属于此在的生存,正是因为此在自身的“正”,由此此在在它的世界中揭示的存在者才可能以“不正”的方式前来照面,才可能是歪的。如果一定要使用“相对关系”来理解这里的“正”,那么就是墙面“相对于”此在来说是“正”的。

从生存的空间性来看,“正”属于此在在空间中的“定向”。“定向”和“去远”一起构成此在的空间性。“去远”让“墙上的画”前来照面,画不在两米之外,画在“墙上”。在“挂歪了”的画之中,则已经有“定向”在设定正和歪。墙上的画挂歪了,这是随着此在空间性的展开性而被揭示的。

存在者的被揭示性基于此在的展开性,“被揭示性随着并且通过展开性而存在,因此随着此在的展开性才抵达了源始的真理之现象” [3] 。存在者的被揭示性是第二位的“真理”,源始的真理要在此在的展开性那里去寻求。


[1] Heidegger, Sein und Zeit ,S.55.

[2] 关于“墙”的更丰富的例子,可参见《现象学之基本问题》中海德格尔所引用的里尔克的小说《马尔特·劳里茨·布里格手记》中的一处描写(Heidegger, Die Grundprobleme der Phänomenologie ,GA24,Frankfurt am Main:Vittorio Klostermann,1975,S.244-246)。在倾听诗人对一面残墙的描写之后,海德格尔评论道:“我们注意到,世界,或者说‘在世界之中存在’——里尔克称之为生命——是如何强有力地从诸物中向我们迎面而来。里尔克在这里用他的词句从敞露的墙上所读出来的东西,并不是被设想强加到墙里去的;恰恰相反,只有作为对这面墙中‘现实’地存在的东西(这种东西在我们与这墙的自然关系中从墙那里涌现出来)的解释与照亮,那种描写才是可能的。”(Heidegger, Die Grundprobleme der Phänomenologie ,GA24,S.246)

[3] Heidegger, Sein und Zeit ,S.220-221. Qs7xsbqPG/AiGmTou+VR8gePUxxifUKHQp2kC8FXg28cOslPkdFFKlikscPR7I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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