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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斜阳将枇杷新叶裁成碎金，云栀一袭水蓝色的舞衣，于清雅的丝竹声中翩然起舞。

微风拂过，树影斑驳，她踏着满地碎影旋身时，绣鞋尖缀的珍珠正勾住一截横斜的枝桠，金色的光斑游走在她后仰的腰线上，衬得身姿更加曼妙动人。

眼神交错，她的舞姿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他的身影亦投在她如水的目光里。

苏谲眸光一暗，指尖轻捻的一块剥好的新橙在唇边微滞，汁水顺着掌心滴落在软垫上。

乐声渐止，他唇角微勾，缓缓鼓掌。

“教坊司编排的这‘诗经十二曲’果然费了些心思，倒是和从前那些司空见惯的舞不同，令人眼前一亮。”

她收束了动作，缓缓抬眸望向他，额上挂着些许薄汗，眼波潋滟。

“云栀，过来。”

眸光闪动，她向他走近，倏地被他钳住手腕扯进怀里，脸颊贴上他温热的唇。

“有些日子没看你跳舞了，倒还是这般令朕心醉……”

“皇上今日怎的有空？”

想起他素日里都是忙完政务后，黄昏后才来找她，云栀不禁有些好奇。

“当然是……因为你这小妖精。”

“奴婢？”

他半眯着眼，轻笑了一声，看似惬意地拥着她，手却不老实地在她腿上摩挲着。

“朕在御书房看折子，满脑子都是你的样子，叫朕如何还看得下去？”

“皇上……又打趣奴婢。”

云栀垂眸咬了咬唇，却又被他捏着下颌抬起，被迫与他对视。

“云栀，你可知宫里近日有些传闻？”

“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

“皇上嘱咐过，若无事便少出去走动，奴婢怎会知道……”

“呵，你倒是乖觉……这宫里都传，朕被你迷了心智，冷落了后宫众人，朝臣亦有折子参奏，说你……狐媚惑主。”

云栀张了张口，却是无言，半晌，淡淡低笑了一声。

“你这笑……是觉得他们说得对，还是不对？”

“对或不对，如今在此与奴婢同坐的都是皇上，不是么？”

苏谲轻捻着她的指尖，薄唇轻啄她的颈侧，见她不自觉地敏感颤栗，眸中的笑意更浓了些，复而贴在她耳边低语。

“呵，说得没错，最重要的是朕如何想，朕想宠着你便宠着你，谁也阻止不了。”

“不过，你如今这副模样倒比刚来时多了几分从容明媚，更像朕的人了。”

“如今？”

“是啊，朕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尤其是这般……眼里有朕的样子。”

“不过这还不够……”

他的手指抚过她轻颤的睫毛，嘴角勾起玩味的笑，眸中却闪过一丝幽光。

“云栀，朕要你眼里心里只能有朕……明白么？”

云栀一怔，似是在他幽深的眸子里捕捉到某些一闪即逝的情愫。

她的心头轻颤。

“是……”

见她应下，苏谲满意地笑了，目光投向案几上的葡萄，暗示般挑了挑眉。

云栀哑然失笑，拿起一粒葡萄，剥了皮后递到他嘴边。

他轻握住她的皓腕，就着她的手咽下，还不忘故意探出舌尖轻舔了下她的指尖，笑得暧昧。

“这兰信殿你可还住得惯？”

“嗯，惯。”

“那便好……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居所了。”

“朕在崇华殿时常难以安眠，这里离崇华殿近，朕以后便多在你这过夜。”

“毕竟有你在，朕既能愉悦，又能安睡……”

头顶响起他暧昧的低笑，云栀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脸有些发烫。

调笑间，小德子从远处走了过来。

“皇上，内务监来呈送过些日子春日宴上赏赐给嫔妃们的团扇样式，正候在殿外。”

苏谲微微皱眉，神色有些不悦，但还是将云栀放开，理了理衣襟坐了起来。

“哦？让他们进来吧。”

云栀亦收敛了神色，坐在他旁边，默默看着内务监呈上一叠团扇样式的图纸，每张扇面上皆是不同的鲜花图案。

他随意翻了翻，在其中一张图纸上顿住。

“这杏花的记得给景嫔。”

“朕命你们做的那套杏粉宫装，做好了也一并送去。”

早就听宫女议论，景嫔容艺俱佳，虽才进宫数月，却极得他的宠爱，后宫众人无一人能及。

这份殊荣，她算是见识到了。

那些她与寒灯独伴的夜晚，不用想便知道他在何处。

云栀看着他翻动的指尖，心中忽而有些酸涩。

“其余的，照例赏下去便是。”

“是。”

苏谲又将梅花团扇的图纸抽了出来，打量了片刻，复而折了几折，扔到了桌案上，眸色晦暗不明。

“皇上，这梅花团扇不好么？”

无人不知苏谲喜梅花，见状，内务监的人有些忐忑。

“梅花……做出来了又能赐给何人？”

“呵……朕这后宫里，还无人配得上这梅花团扇。”

“下去吧。”

他睨了下站两人一眼，淡漠道。

院中又只剩下她与他。

苏谲抿了口茶，余光瞥见她的神色有些黯然，心中忽然有些烦闷。

“怎么，这就吃醋了？”

他双手扶着她的腰，猛地将她抱起跨坐在自己腿上。

“没有……”

云栀垂眸低语。

他勾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似是想从她眸中看出什么，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方才之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

“你便没想过和她们一样，每年春日宴时也得朕所赐的团扇？”

云栀神色一滞，复而缓缓垂眸。

他的意思她怎会不懂……

他能有如此心意，便已说明他待自己与其他舞妓不同。

可是，做了嫔妃便可以高枕无忧了么？

这后宫中有多少女子得过他的雨露恩惠，她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今日他有她，明日便可以有其他人。

他是帝王，他的多情与薄情、无常与狠戾都令他惧怕。

她该恨的……

可这片刻的温情却为何让她如此贪恋？

不该如此，不能如此……

微风掠过她的耳边，碎发在脸颊上起舞。

她缓缓抬眸，视线跃过他的肩膀，望向院中的那棵枇杷树。

那是几日前搬进兰信殿时，他与她一同种下的，如今想来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

可那日她却说，待来日枇杷树长成结果，便采下果子熬成枇杷羹给他吃。

她的眉眼间皆是笑意，似玩笑却带着几分认真。

他亦扬唇一笑，桃花眼中闪动着光芒，应下承诺。

可在这深宫中，真的会有来日么？

云栀有些惘然。

沉默了良久，她的目光转向他，缓缓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一凛，心中莫名腾起不甘的怒火，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却在看见她低垂的眼眸后又无声消散。

“罢了。”

他松开了她，神色恢复了冷漠，复而嗤笑一声。

“你早晚会心甘情愿地回应朕今日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