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神游。
殿门无声打开,烛光随着黑金龙袍带进的夜风轻晃,映得室内忽明忽暗。
苏谲悄声走到她身后,见她发呆的样子,薄唇微勾。
“怎么?朕才几日没来,你就这般失魂落魄了?”
云栀回过神,忽见他出现在镜中,心中一惊,下意识就要起身。
“皇上……”
“坐。”
他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惊慌的模样,神色有些玩味。
“让朕好好瞧瞧你。”
苏谲俯身,从背后环住她,脸颊贴在她的耳边轻蹭,指尖捏起她的下颌,看向镜中细细打量良久。
“云栀……”
“你这张脸生得真美,怪不得能令朕欲罢不能。”
“尤其是这双眼睛,单单看着,便足以勾人心魄。”
灼热的气息从颈间拂过,云栀不自觉地敏感轻颤。
“不过……朕还是喜欢看这双眼睛哭得通红的样子。”
“更喜欢你情难自抑,目光迷离的样子。”
赤金龙纹腰带轻擦过她腰间的梅花烙,镜中两人的身影亲密无间,像极了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云栀咬了咬唇,别过头去。
“这就害羞了?还是还在为朕那天说的话耿耿于怀?”
“没有。”
“呵……没有就好,朕可不希望你对朕有任何怨恨。”
云栀默然不语。
“今儿是元宵,这般良辰,该做些有意义的事……你觉得呢?”
他的目光忽而暧昧起来。
“不要……”
云栀缩了缩,无声地挣扎了一下。
见她如此,他故意使坏般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听她羞愤地低叫后,才轻笑着将她放开,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想什么呢,朕是说……元宵佳节,闷在宫里也是无趣,不如出宫找些乐子。”
“你……想去么?”
出宫?
他居然愿意带自己出宫……
“偶尔也得带美人儿出去透透气,闷坏了可怎生是好?”
他了然勾唇一笑。
云栀咬唇,缓缓点头。
“那便跟朕走。”
他猛地将她横抱起来,使坏般颠了颠,见她慌乱地惊呼,脸上笑意更甚,复而大步向外走去。
人群熙攘,花灯缀满了朱雀街,糖画摊子腾起琥珀色的甜雾,将这满城灯火晕得愈发迷离。
“可有什么想要的?”
云栀的眼神扫过街边的花灯摊,在看见那盏狐狸花灯时顿了顿。
苏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微扬,抬手命人买下,而后递给了她。
“这狐狸花灯……何意?”
“嗯?”
“这狐狸狡黠,你是在暗示朕么?”
云栀的指尖在狐狸的眼角处微顿,抬眸便看见他的桃花眼中亦闪过些许戏谑和狡黠,立刻有种心思被看破的窘迫。
“没有……”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低声否认。
“呵……你这张小嘴,真是越来越会说谎了。”
“朕倒觉得,这狐狸与你有几分相似。”
“奴婢哪里狡黠了?”
“狡黠当然没有……朕是说,这狐狸妩媚,恰如你。”
苏谲挑起她的下颌凑近,眸中含着笑意。
“哪有……”
“怎么,不承认?”
“别人当然不曾见过,只有朕……见过,且被你这小狐狸迷得神魂颠倒。”
似是想到了什么,云栀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自然,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咬唇避开他的目光不语。
“呵……”
他松开她的下颌,笑意更浓了。
“走,陪朕去城楼上。”
云栀低头看着被他牵起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炽热,目光有些怔然。
喧嚣渐弱,灯火如豆。
两人一同登上城楼最高处,京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他从背后环住她,下颌抵在她的肩上。
“云栀,如此良辰美景,朕只与你一人共赏,你可满意?”
她轻轻“嗯”了一声,眸光微动。
“那便好。”
两人望向远处的灯火,静静地依偎着。
“那里……是教坊司。”
云栀缓缓抬手指向那处悬满琉璃灯的朱楼。
他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双眸微眯,神色莫辨。
“正是。”
“怎么?还对教坊司念念不忘?”
云栀不置可否,片刻后却又缓缓摇头。
“默认又否认……什么意思?”
“是觉得朕给你的一切不够好?”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危险。
“不是……”
她看着灯火璀璨却透着靡乱气息的教坊司,缓缓低语。
“毕竟在教坊司生活了这么些年,虽不是家,但也是曾经唯一的归处,如今总有些感慨。”
“归处?呵……这还是朕头一次听见有人说教坊司是自己的归处。”
“皇上大概觉得很可笑吧。”
“这教坊司里的舞妓,要么是罪臣之女,要么是穷苦人家的女子被卖进来,供权贵取乐,这般的血泪之苦,谈何归处?连栖身之地都算不上。”
“但凡有选择,谁又想如此呢……”
“朕记得……你也是被卖进来的。”
“是……”
想起往事,云栀的眸色黯了黯,复而又看向他。
“那皇上……怎么想?”
“什么?”
“关于我们这些……教坊女子。”
“朕能怎么想?不过是群可怜人罢了。”
他搂着她的手略微收紧,看向教坊司的方向,眸色晦暗不明。
“生逢乱世,身世飘零,她们的命运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注定么……”
“云栀,朕说的是她们……你,不是。”
她的神色一顿,慢慢侧头看向他。
远处灯火微动,映得他那双眼眸妖冶异常。
“云栀,你便从未想过未来么?”
“未来……”
“你便想一直这样下去么?做一个教坊司舞妓,无名无分,在朕身边只得一时之宠?”
“那……还能如何?”
云栀垂眸低语。
“人若无远虑,便无法好好把握当下,现在得到的,也许来日便会失去。”
他的指腹按在她的唇上,来回轻抹,目光幽深。
“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朕腻了,将你打发走?若有那一日,你当如何?”
她沉默了,心中隐隐刺痛。
还能如何……这些都不是她可以掌控的。
争宠?献媚?她做不到。
认命?可她不甘……
“云栀,你比她们都幸运……至少,你现在有朕的宠爱。”
“这,也是你唯一可以改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