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RDS)是多种急性、危重疾病过程中迅速发展的渗透性肺水肿和急性进行性缺氧性呼吸衰竭。ARDS是全身炎症反应(SIRS)在肺部的表现,是全身炎症反应导致的多系统器官功能不全(MMODS)的一个组成部分,临床以呼吸频数窘迫、顽固性低氧血症、一般氧疗不能缓解为特点,病情及预后凶险,死亡率较高。
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的预后十分严重,病死率高达50%~60%,至今尚无特异的疗法,只能进行针对性或支持性治疗,积极治疗原发病,改善通气和组织缺氧,防止进一步的肺损伤和肺水肿,为治疗的主要原则。临床工作中,中西医结合治疗,可防止并发症,降低病死率。
近年来的一些研究显示,ARDS的发病率较10年前增高,尤其是老年人,从年龄低于30岁的每10万居民4.3例,到75岁以上的每10万居民74例的发病率,且病死率也在升高。老年ARDS临床表现也具有特殊性,由于呼吸肌力下降、反应迟钝等原因,呼吸窘迫的表现往往不典型,有时仅有呼吸浅快而缺乏鼻翼扇动、三凹征、大呼吸等表现,又或者以非特异性临床表现为主。老年人往往存在冠心病、高血压、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OPD)、脑血管病等多种基础疾病,免疫功能降低,对应激的抵御能力差。在患ARDS时易并发水电解质和酸碱平衡失调、心肾功能不全、血栓和栓塞、应激性溃疡等并发症。
本病属中医学“暴喘”范畴,是指肺气壅闭而引起猝发的呼吸急促和窘迫。病位在肺,与心、肾、大肠相关。病性以邪实壅肺为主,亦有肺气衰败之虚证。
本病的发生可由多种原因引起。感受温热、疫疠,热邪伤肺,肺气受损,肺气上逆而成暴喘;疔疽痈疡诸病,可因热毒炽盛,疔毒内陷发生疔疮走黄而发暴喘;跌仆外伤,重者损及五脏六腑,引起气机逆乱,升降失常,水湿停聚于肺,而生暴喘;厥脱重症,脏腑真气受伤,五脏俱损,造成肾失纳气之职,脾失生气之能,心失统运气血之功,终使肺无肃降之力,逆气乱胸,宗气外泻而成暴喘。其他如产褥伤,大面积烧伤,秽毒气体(烟雾、光气)直接吸入肺中,大手术后大量输血,长期高浓度吸氧,胸部放射性治疗等都可引起暴喘。
目前以2012年发表的ARDS柏林定义进行诊断:①具有高危因素,在1周内起病,或新发或恶化的呼吸症状。②双肺模糊影不能完全由积液、肺叶塌陷或结节解释。③关于肺水肿的起源,不能完全由心力衰竭或容量负荷过重解释的呼吸衰竭。④氧合指数:轻度为201mmHg<PaO 2 /FiO 2 ≤300mmHg,且呼气末正压(PEEP)或持续气道正压(CPAP)≥5cm H 2 O;中度为100mmHg<PaO 2 /FiO 2 ≤200mmHg,且PEEP≥5cm H 2 O;重度为PaO 2 /FiO 2 ≤100mmHg,且PEEP≥5cm H 2 O。
同时符合以上4个条件即可诊断。
肺俞、定喘、中府、太渊、膻中、天突、孔最。实证配尺泽、鱼际;虚证配膏肓、肾俞;痰多配中脘、丰隆。
痰热者可用痰热清注射液、炎琥宁注射液;血瘀可用红花注射液、丹参注射液、血必净注射液;肺肾两虚可用生脉注射液、参附注射液。
ARDS目前无特效治疗方法,主要以支持疗法为主,以维持必要的氧合功能,保证足够的心排血量,维持脑、肾、肝等重要脏器的功能,避免多器官功能衰竭的发生。并积极治疗原发病,控制感染。
积极抗感染,纠正休克,维持水、电解质、酸碱平衡,及时手术清创等针对原发病的治疗是防治ARDS的必要措施。
(1)保持气道通畅:必要时建立通畅的人工气道,进行气管插管或气管切开。若患者处于昏迷状态,取仰卧位,头后仰,托起下颌并将口打开。若气道开放的患者,需注意气道湿化,避免痰痂形成,阻塞气道。
(2)常规氧疗:尽快给予氧气吸入,使动脉氧分压达到60~80mmHg。但常规的氧疗很难纠正缺氧和改善患者呼吸窘迫的状况,机械通气仍然是最主要的呼吸支持手段。
如ARDS患者神志清楚、血流动力学稳定,在严密监测和随时可行气管插管的情况下,可尝试使用无创机械通气辅助呼吸,若低氧血症和生命体征得到改善,则可继续使用,否则应及时插管,改为有创通气。
根据ARDS肺水肿、肺泡顺应性降低、肺容量显著减小、肺泡表面透明膜形成的病理生理特点,应用机械通气应常用低潮气量高频率通气、使用最佳PEEP、允许性高碳酸血症等策略。容量控制通气可控制患者的潮气量,能减少过度充气所致的肺损伤。压力控制能限制气道压力,进而减少高气道压力带来的肺损伤。临床上可根据患者基础疾病及病理生理特点选用通气模式,调整呼吸参数。呼吸参数宜小潮气量(VT):6~8mL/kg;限制平台压<30cm H 2 O。其中限制气道平台压比限制潮气量更为重要。
ARDS患者大量肺泡萎陷,应用适宜水平的呼气末正压通气(PEEP)可以避免这些肺泡再萎陷。常用的PEEP水平在5~15cm H 2 O。在治疗有条件的情况下,可根据静态压力-容积曲线低位转折点压力加2cm H 2 O来确定PEEP,也可以用递增法来确定最佳PEEP。
在治疗过程中还可以采取肺复张的方法来复张萎陷的肺泡,可有效改善低氧血症。现在常用的方法包括控制性肺膨胀、PEEP递增法和压力控制法。
输入液体不当,液体可继续渗漏入肺间质而使肺水肿加重,故应严格观察液体的出入量,使之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以使肺血管内液体量尽可能最小,但同时需保证足够的左心室充盈以维持心排血量。有条件的医疗单位可用漂浮导管取得必要的血流动力参数以指导治疗。通常应该保证中心静脉压达到8cm H 2 O,中心静脉氧饱和度≥70%,平均动脉压≥65mmHg。有低蛋白血症的ARDS患者,补充白蛋白等胶体溶液的同时应联合应用速尿,有助于实现液体负平衡,并改善氧合。
经过多中心治疗观察对大剂量皮质激素治疗基本持否定态度,认为弊大于利,应在有适应证的情况下再使用,皮质激素对ARDS本身并无肯定的治疗效果;在病程后期(发病7~14天),可应用小剂量激素治疗肺纤维化。
ARDS处于高代谢状态,早期予低热量支持,即能量在20~25kcal/(kg·d);在病情稳定后能量要适当增加至25~35kcal/(kg·d);营养底物应包括糖、脂肪、氨基酸、维生素和微量元素。
中医学认为ARDS是肺脏受损,肺气虚弱,血脉瘀滞,水壅于肺,宣降失职,腑气不通,而发为暴喘。多因邪实壅肺,以呼吸窘迫为主要证候。如外感风热或风寒之邪,未能及时表散,邪蕴于肺,壅阻肺气,肺气不得宣发肃降,上逆作喘;肺气受阻,气津失布,津凝痰生,阻遏气道,气机不利,肃降失常,发为喘促;肺主行气,气行则血行,肺脏受损,肺气虚弱,则血脉瘀滞;肺与大肠相表里,肺之宣降失司,腑气不通,反致肺气不能肃降,发为气喘;肺主通调水道,同样依赖肺之宣发肃降,失于肃降,水液不得通调,水壅于肺,发为暴喘。凡因外邪、痰浊、血瘀、水滞等致邪壅肺气,宣降不利而喘者均属实证,邪实壅肺,故见呼吸窘迫。
中医学认为ARDS的治疗,须宣肺理气,降逆平喘,恢复肺主气之功能,以实者泻之、留者攻之为治则,以益气活血、清热解毒、宣肺平喘、通腑泻肺为治法。
证候:喘促气急,甚则鼻翼扇动,摇身撷肚,身壮热,汗出,口渴,烦躁,或伴咳嗽,痰黄稠难咳,舌质红,苔薄黄而干,脉洪数。
治法:清气分热,宣肺平喘。
方药:白虎汤。石膏30g,知母15g,粳米15g,甘草10g。
加减:气分实热加金银花、连翘、大青叶、板蓝根;伴呕吐者加竹茹、生姜;热盛动风,加羚羊角、钩藤、地龙;痰多黏稠加贝母、芦根、薏苡仁、冬瓜仁;烦渴欲饮加南沙参、麦冬、天花粉、石斛。
证候:喘息抬肩,喘不能卧,胸腹胀满,大便秘结,身热面赤,口干口苦,尿少色赤,甚或谵语,循衣摸床,舌苔焦黄起刺或焦黑燥裂,脉沉实而数。
治法:通腑泄热,清肺平喘。
方药:大承气汤。大黄30g,厚朴15g,枳实15g,芒硝20g。
加减:气滞者加郁金、香附、乌药、沉香、槟榔;津液已伤加生地黄、玄参、麦冬;血瘀者加桃仁、红花、赤芍等。
证候:喘促气急,气粗息高,痈疡疔疽之肿势向周围扩散,高热不退,头痛,心烦急躁,呕恶,肢体拘急,继则喘促加重,神昏谵语,抽搐痉厥,皮肤发斑,舌质红绛,舌苔黄糙垢腻,脉洪数。
治法:清营解毒,凉血护心平喘。
方药:清营汤。水牛角60g,生地黄15g,玄参15g,竹叶心15g,麦冬15g,丹参15g,黄连10g,金银花15g,连翘15g。
加减:舌干较甚者去黄连;神昏者可送服安宫牛黄丸或至宝丹,见抽搐者,可配用紫雪丹,或加羚羊角、钩藤、地龙;痰黄难咳加川贝母、竹沥、天竺黄;热重者加石膏、知母、大青叶、板蓝根。
证候:常见于严重外伤,以胸部遭受撞击、挤压等损伤后,出现喘促气逆,胸高息粗,鼻翼扇动,咳嗽,咳白黏痰,胸闷,呕恶,舌苔白腻,脉弦滑。
治法:宣肺渗湿,活血化瘀。
方药:宣肺渗湿汤。杏仁10g,桂枝12g,葶苈子15g,赤芍15g,桑白皮15g,丹参15g,当归15g,郁金15g,黄芪45g,血竭15g。
加减:痰涌气逆加苏子、青皮、橘皮等利气化痰;痰稠难咳加猪牙皂、白芥子豁痰平喘。
证候:呼吸急促,喉间痰鸣,痰黏难咳,唇周、指甲及舌色青紫,苔白或黄腻,脉涩或滑数。
治法:豁痰逐瘀。
方药:桃核承气汤合菖蒲郁金汤。桃仁15g,大黄30g,桂枝12g,芒硝30g,甘草10g,石菖蒲15g,郁金15g,栀子12g,连翘15g,菊花15g,滑石15g,竹叶15g,牡丹皮15g,牛蒡子15g,竹沥15g,姜汁15g。
加减:痰多喘促者加三子养亲汤化痰下气平喘;腑气不利,大便不畅者加厚朴以通腑除壅;血瘀较重者加赤芍、红花、当归、丹参等活血化瘀。
证候:喘逆俱甚,鼻翼扇动,张口抬肩,或有痰鸣,心慌悸动,烦躁不安,汗出如珠,肢冷,舌淡胖,脉浮大无根或模糊不清。
治法:回阳固脱。
方药:参附汤送服黑锡丹。人参30g,炮附子30g(先煎)。
加减:心阳被遏,瘀血内阻,宜重用附子,再加桂枝、炙甘草、丹参以温阳化瘀;喘促、汗出宜重用人参,加蛤蚧、五味子、山萸肉、牡蛎、龙骨以防喘脱。
证候:喘促,呼多吸少,短气乏力,咳声低微,自汗盗汗,面色苍白,舌淡,脉细弱或微。
治法:益气救肺。
方药:参归鹿茸汤。人参30g,当归15g,黄芪50g,炙甘草10g,鹿茸15g,龙眼肉15g,生姜15g。
加减:痰黏难出加川贝母、瓜蒌润肺化痰;颜面唇甲紫暗加桃仁、红花、川芎活血化瘀。
主穴:肺俞、列缺、合谷、肺俞、中府、太渊、三阴交、定喘、膻中、天突。
配穴:气分热盛配大椎、尺泽、曲池、鱼际;痰湿蕴肺配丰隆;心肾阳衰配肾俞、关元、气海;肺阴亏耗配膏肓;阳明腑实加中脘、胃俞、大肠俞、足三里;痰中带血配孔最。
操作:毫针常规刺,可加灸。用平补平泻法或补法,每日或隔日治疗1次。
取肺俞、风门、大椎、膻中、中府,常规拔罐。
取肺、脾、肝、肾、气管、三焦、神门,每次选用2~3穴,毫针刺法,或压丸法。
云南名医陈乔林教授认为肺损治节无能,影响全身气机升降出入是本病的主要病机。肺在人体中处于重要的地位,“相傅之官,治节出焉”。其重要性体现在气机升降出入、气血流通诸方面的全局性影响力。肺主皮毛,关乎气门(玄府)的散气作用,这与肺主宣发的功能密切相关;肺又居最高位,为华盖,一则“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滋润全身上下内外;肺又与大气接触,呼浊吸清,有吐故纳新之责,无论外邪从口鼻或从皮毛而入,都首先犯肺,而后波及他脏。
在临床上,ARDS是最能体现肺在气机升降出入中重要性的病种,患者普遍存在喘促息粗,便结腹满等症,在ARDS早期,多表现为热毒壅肺、水滞肺络,以致肺阻腑结。此与进行性缺氧,肺微循环及通气功能障碍所致肺膨胀受限、肠麻痹有关,应着重泻肺通腑,清热解毒,活血行瘀。常用俞根初《通俗伤寒论》中的加味凉膈煎加减治疗,药用醋甘遂、葶苈子、杏仁、瓜蒌、黄连、大黄、芒硝、金荞麦、赤芍、桃仁、白芥子等。
陈乔林教授指出治疗ARDS当清肃肺气,谨防逆传。人身之气禀命于肺,肺气清肃则周身之气莫不服从而顺行,肺气壅浊则周身之气易致横逆而犯上,所以及时宣散清除肺之壅浊,是保证肺气清虚,肺体柔润,宣肃治节自如的关键。叶天士《温热论》开宗明义,言:“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肺主气属卫,心主血属营。”王孟英释义:“温邪从上受,病在卫分,得从外解,则不传矣……不从外解,必致里结,是由上焦气分以及中下焦者为顺传,唯包络上居膻中,邪不外解,又不下行,而袭于人,是以内陷营分者为逆传也。”紧接上文,叶天士又论:“前言辛凉散风,甘淡驱湿,若病仍不解,是渐次入营也,营分受热,则血液受劫,心神不安,夜甚不寐,成斑点隐隐。”由此可知力求从肺卫宣散温邪,使邪不内侵。邪毒以下行为顺,肺与大肠相表里,二者是最易被温邪激惹的脏腑。《素问·五脏生成》说:“咳嗽上气,厥在胸中,过在手阳明、太阴。”《素问·刺热》言:“肺热病者,先淅然厥,起毫毛,恶风寒,舌上黄,身热。”由于手太阴肺经“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灵枢·经脉》),所以胃热上冲,便有“舌上黄,身热”的症状,提示肺热已顺传于胃,当肺胃同治,适时清下,以利肺热之势从大肠而出,否则肺热甚,必致热入营分。清宣肺热如麻杏石甘汤,清肺涤痰如千金苇茎汤加金荞麦、鱼腥草等,肺胃热炽如白虎汤加芦根、花粉等,痰热壅肺、腑实热结如宣白承气汤,痰热结胸、腑实热结如陷胸承气汤等,都是清肺和肺胃同治的代表方剂,是顺势而治,从气分驱邪于外,防止逆传入营。入营血液受劫,斑点隐隐,无疑是ARDS发展到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MODS)的表现,已见严重凝血障碍,凝血系统激活和炎症反应相互影响。急当清营凉血,如心神不安致谵语或昏睡,则已有大脑衰竭征象,急需清心开窍。抢先救治之机,可在肺热壅盛之际,一见舌质红色加深或有梦呓,结合血液检查发现凝血功能障碍,即可在清肺涤痰方中加入清营凉血之品,清气与凉营并施,不必待邪深入营分才予清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