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瑞,字瑞卿,嘉兴海宁人,元代医药学家。天历(1328—1330年)年间为海宁医学教授。天历二年(1329年)撰写《日用本草》8卷。后因岁久,旧版残缺,经其六世孙吴景、七世孙吴镇两代先后努力,于明嘉靖四年(1525年)重刊。
吴氏在著书过程中“上考神农疗疾《本草》及历代名贤所著,与夫《道藏》诸方书”,以力求收载范围之详尽,在具体的内容上又增入了一些个人的医疗经验及心得。与之前的食疗本草相比,增加的品种较多,而且叙述条理清晰,简略易懂,具有较高的实用价值。此外,此书不仅最早收录了西瓜,且最早将水类分离出来单列为一类。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曾引用该书76种药物。
吴瑞在《日用本草》中记载了许多生活中常见的食物,仅日常食物就有540种,其中更包含了水类13种、五谷类32种、五畜类152种、禽类64种、虫鱼类66种、五果类98种、五菜类81种、五味类34种,每种食物都包含性味、主治,部分后还记有别名、产地、形态(状)等以供区别。正如吴瑞自序中讲到“盖饮食所以养人,不可一日无,然有害人者存,智者察之,众人昧焉”。食物类别各不相同,书中还根据个人体质、季节、患病与否分为可日常食用和不可长期食用两类。
吴氏在饮食宜忌方面有诸多见解,其中包括食物配伍、妊娠、小儿、食用时间、多食久食禁忌等,这些禁忌的内容占据了《日用本草》较大篇幅。在五畜类、诸禽类、虫鱼类、五果类后分别列有“诸脯腊”“诸肉”“诸禽有毒”“诸鱼”“诸果有毒”等篇,专门列举各种“不可食”的具体情况。在诸多不可食中,特别强调不能食用腐败生冷之肉类食品,如五畜类的“诸肉”条下有“自死及疫死有毒,诸禽兽自死无伤处不可食,诸兽自死口不闭者不可食”等记载。卷末之“饮食所宜所忌”中也明确指出“鱼脍生肉甚宜忌之”。吴氏十分重视饮食卫生,为了防止“众人昧焉故往往以千金之躯,捐于一箸之倾而不知”,出现因饮食不当而伤身的情况,特意将饮食宜忌放在食物功效主治之前,突出宜忌的重要性。
吴氏对食物的形态描述得比较详细具体,注重各个品种的区别。如“菊花”条曰“花大而香者为甘菊,花小而黄者为黄菊,花小而气烈者为野菊”。“葱”条下则细分了楼葱、汉葱、龙瓜葱、胡葱、冻葱、功葱6种葱的不同品种。他不仅广泛收集、详细介绍食物,还对食物的不同部位全面记载,如“桑椹”条记载了桑椹、桑叶、桑耳、桑花、桑白皮等不同的应用部位,也说明了吴氏对食物理解透彻,治学严谨。
贾铭(约1269—1374年),字文鼎,号华山老人,元末明初人,祖籍浙江海昌(今嘉兴海宁)。贾氏享年106岁,在当时属极为罕见的高寿者,这与他精通养生之道密不可分。贾氏精史通文,精医术,尤在食疗食补方面颇有研究,年过百岁,被推荐于明太祖,进而召见询问养生之法,答曰“饮食为要”,并由此撰写《饮食须知》一书进呈。
《饮食须知》主要加在所收录的各种饮品、食物的味性与食用方法,以及食物间搭配的相反相忌,特别指出它们对人体健康的损益影响与疾病发生的关系,此书为食疗养生提供了借鉴。全书共分为水火、谷类、菜类、果类、味类、鱼类、禽类、兽类8卷,共360余种饮料和食物。贾氏在该书自序中指出:“饮食借以养生,而不知物性有相反相忌,丛然杂进,轻则五内不和,重则立兴祸患。是养生者亦未尝不害生也。历观诸家本草疏注,各物皆损益相半,令人莫可适从。兹专选其反忌,汇成一编,俾尊生者日用饮食中便于检点耳。”他主张“养生者未尝不害生”的观点,告诫人们在日常饮食中要合理膳食,注意饮食性味、损益结合,避免因不恰当的饮食而损害健康,该观点对于现代的合理食疗养生仍有一定启发,但书中一些朴素食物的禁忌,并没有经过科学验证,不可否认存在一定瑕疵。
饮食致病是一个长期累积的过程,慢慢从量变到质变。贾铭提出“多食久食”对人体健康有害,会导致疾病的发生,此观点得到了现代科学的验证。如糯米“多食发热,壅经络之气,令身软筋缓。久食发心悸,及痈疽疮疖中痛”;黍米“多食闭气,久食令人多烦热,发痼疾,昏五脏,令人好睡,缓筋骨,绝血脉”;橘子“多食恋膈生痰,滞肺气。橘皮干者,若多用久服,能损元气”等。“五果为助”是膳食平衡的重要环节,人们普遍认为多食新鲜水果有益健康,但多食久食还是会对我们的机体产生不利影响。如盐“多食伤肺发咳,令人失色损筋力”;麻油“滑肠胃,发冷疾。久食损人肌肉”;蜂蜜“多食动脾”;酒类“多食动气作泻,发肾邪及疮疥头风病”。这些日常生活的调味必需品,在食用的时候也需要适量。又如鲢鱼“多食令人热中发渴,或发疮疥”;螃蟹“多食动风发霍乱,风疾人不可食”。再如鹅肉“多食令人霍乱,发痼疾,生疮疥”。由此可见,任何食品都不能“多食久食”,否则易造成“病从口入”。
《饮食须知》中记录了绝大部分食物搭配都会出现相反、相忌,而不同食物之间出现的“反、忌”问题是多种多样的。如粳米,“同马肉食发痼疾,同苍耳食卒心痛”;韭菜,“不可与蜂蜜及牛肉同食,成癥瘕”;李子,“同蜜及雀肉、鸡肉、鸡子、鸭肉、鸭子食,损五脏”;枣子,“同蜜食损五脏”;奶酪,“羊奶酪同鱼鲊食,成瘕,忌醋,不可合鲈鱼食”;鸡肉,“同葫蒜芥李及兔犬肝犬肾食,并令人泻痢。同鱼汁食,成心瘕。同鲤鱼、鲫鱼、虾子食成痈疖”;羊肉,“同荞麦面、豆酱食,发痼疾。同醋食,伤人心。同鲊脍酪食,害人”。贾铭将亲身体会,或从民间生活中采集,或参考诸多本草类著作所得的相关内容,进行整理编辑,提醒人们食物搭配应注意“相反”和“相忌”,人们应该合理正确搭配饮食,这对健康饮食具有一定的意义。
贾铭在书中对日常食物的损益着重进行了分析,综观《饮食须知》全书,贾铭对入选的食物态度严谨,认为几乎都有反忌,但他对胡萝卜的叙述却是例外,无一字不利之言,他认为胡萝卜“味甘辛,性微温,有益无损,宜食”,是全书唯一一个有益无损而宜食的食物,足见其对胡萝卜对于人体补益作用的肯定,而且百无禁忌,实属非常难得。茶是人们日常常见且喜爱的饮品,但在大渴及酒后饮茶则会导致疾病的产生。书中提到:“寒入肾经,令人腰脚膀胱冷痛,兼患水肿挛痹诸疾。尤忌将盐点茶,或同咸味食,如引贼入肾。空心切不可饮。”从病理角度进行了致病性的分析。贾铭还很重视饮水的卫生,他认为“檐下雨水入菜有毒,亦勿误食”。他介绍井水时说:“井水味有甘、淡、咸之异,性凉。凡井水远从地脉来者为上,如城市人家稠密,沟渠污水杂入井中者不可用。”认为人们最好饮用源头很长的山泉水,而城市中被污染的井水不可饮用,若一定要饮用,则“须煎滚澄清,候碱秽下坠,取上面清水用之”。贾铭建议人们收藏腊月雪水,因为腊月雪水味甘,性凉,冬至将其密封于阴凉处,可使其数年不坏。用此水浸五谷,则可使其耐旱不生虫,也可淹藏一切果实,使其永不虫蛀,用于煎药亦佳。还有一种液雨水,就是储存小雪前5天内的雨水,供制药使用,是以“立冬后十日为入液,至小雪为出液,在此期间取雨水备用,宜制杀虫药饵,又谓之药雨”。这反映了当时的一种民情风俗。
注释:近年,有学者研究认为《饮食须知》实为清代朱本中的同名之作,由《学海类编》编者伪题作者、改撰序言而收录其中。
俞桥(1520—1572年),字子木,号溯洄道人,明代医家,嘉兴海宁人。少举业,潜心于理学,兼涉岐黄术。嘉靖年间以名医被征,官至太医院院判。于方书无所不悉,更博访名家,搜集古今秘方,曾得刘完素、张元素、李东垣等名医未刊刻之手稿。虽居京城,但以侍奉权贵为耻,对贫家则尽心医治。著《医学大原》,已佚。另著《广嗣要语》,是一部专门论述优生优育之法的著作,颇有影响力。
《灵枢识》曰:“人之生也,必合阴阳之气,构父母之精,两精相搏,形神乃成。”此为受孕之理,而父母之精是决定受孕的根本。然而若父母因肾虚、瘀血、痰湿、肝郁、过劳、经络为病、月事不调、外感内伤等因素,均会导致男女结合而不能受孕。故俞氏在《广嗣要语》开篇总论中,首先以大自然及形体强弱的变化,形象地阐述了男女摄养有方对于繁衍后代的重要性。“尽万物而观之,山无不草木,地无不黍稷,人无不生育,要之,得其养耳。”只要摄养有方,则天下“无不可父之男,无不可母之女”,同时也可以看出俞氏对于中医药治疗男女不孕不育的信心与决心。
俞氏在调理精血论中,提出了“求嗣之要,在乎男精女血充满而无病”的求嗣原则。男精方面提出“是精兼气血,兼水火,兼阴阳,总属肾与命门二脉,以沉静为平”;女血方面则是指女子的月经“其候以一月为期,上应月之盈缺,固名月水,应其期则平,失其期则病”,故在调理精血时,男性注重肾与命门二脉,平衡阴阳为要,女性则主要调理月经。只要男精女血充足,守投虚之法就可求嗣。关于精血的充盈,俞氏还认为与男女年龄有关,“男子十六而精通,必三十而娶;女子十四而天癸至,必二十而嫁,皆欲阴阳二气充实。或精未通而御女,经始至而近男,未完而伤,未实而动,根本既薄,枝叶必衰,嗣续岂能繁衍”。俞氏关于男女调理精血的用药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指出,见男子命门脉微细或绝,阳事痿弱,法当补阳;若见命门脉洪大鼓击,阳事坚举,为相火妄动,法当滋阴制火;若见肾脉洪大或数,遗精尿血,为阴虚,法当补阴;若见肾脉虚微太甚,法当阴阳双补。此外,男女用药当有别,“男子以阳用事,从乎火而主动,动则诸阳生。女子以阴用事,从乎水而主静,静则众阴集。故治男子,勿过温热以助其阳;治女子,勿过寒凉以益其阴”。诸法皆以“平而调之,以复常候”为原则,方能阳平阴秘,求嗣乃成。
俞氏秉承孟子“养心莫善于寡欲”之说,并进一步发挥,认为凡心有所动,即欲。心神外驰则肾志内乱,此时男女交会,其所泄之物如同腐浊。因此,要求人们需要心静内守,则邪思妄念自然消失。若寡欲且不妄交合,积气储精,待时而动,故能有子。且欲寡而精、气、神充盈,其子女不多亦会长寿。
《广嗣要语》附篇“论童壮”的许多内容都是论及优育方面的,而“论衰老”篇则是养生保健方面的内容。由于俞桥是由儒入医,曾经饱读各家经典,故能从儒、释、道诸家学说入手,既可以从孔子德行修身的角度来阐述摄养,又能以道家超然物外的心态来摄养心神;尚能以佛言性,境界因缘,不必用尽机关,一切随缘的养生观点,现在都很值得借鉴。
王文禄,字世廉,号沂阳生,嘉兴海盐人,明嘉靖十年举人,为著名的文学家及养生家。王氏学识渊博,精医通文,对养生“治未病”颇有研究。王氏认为,养生应与养德同等重要,值得被世人重视,故曰“养德养生,无二术云”。但世人往往都忽视了未病时的调养,直到病发才求医,为时已晚。因此,他通过撷取《内经》《褚氏遗书》等著作的内容,并参以个人独特见解,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撰成《医先》一书,收于其编著的《百陵学山》之中。王文禄主张“盖先未病而医之,不施饵剂砭针,同跻仁寿之域,览者庶以鉴于之心,不为良相,便做良医”,以防病于未然的养生理论警示世人。又于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通过对《胎息经》注疏而著成《胎息经疏略》,对气功导引方面有详细阐述,是一部著名的中医养生保健著作。
《医先》是王文禄的养生代表作,本书根据“精生气,气生神”的理论,从养神、养气、养精、却病等方面进行了较为精辟的阐述。
受《素问·举痛论》“病皆生于气也……九气不同,何病之生”的启发,王氏重视元气的保养,提出“养生贵养气,养气贵养心,养心贵寡欲,寡欲以保元气”的主张。元气充则形体强,形强又可令神有所倚。“气以卫血,血以荣气”,王氏认为地即血,天即气,天包地,气载血,人体的脏腑筋肉皆属于血与魄,而它们皆由气运行,人死则气散魂去,而魄存血尚聚也,故“贵养气也”。在重视元气保养的同时,王氏亦注重脾胃之气的保养,他指出“脾之气系于人生大矣……养脾者,养气也,养气者,养生之要也”“胃气者中气也”“男女皆以胃气为主”。他还指出男子以气为主,女子以血为主,无论男女,养气重在养脾胃之气。血为荣,有赖于胃之气的充养,精气依赖谷气滋养,故曰“人以胃气为主,得谷者昌,绝谷者亡”。然而日常生活中人们受饮食、情绪等影响,脾胃功能极易受到损伤。王氏受《易经》“君子慎言语,节饮食”的启发,提出“慎言语则中气不散而上越,节饮食则中气不滞而下泄”。养生者要通过慎言语、节饮食,使脾胃之气充养,元气得以充实,则能“神不罢”矣。
《素问·金匮真言论》曰:“精者,身之本也。”王氏十分重视对精的摄养,他认为“甚矣,精为至精之宝也”“试观树木,拨皮膏脂则枯矣”。精为生命的本原物质,精枯则病,精竭则死,就犹如树的皮和“膏脂”如果被剥去,则这棵树就会很快枯萎。然而如此宝贵之精却是易失而难固,世人常不懂得珍惜,过度消耗其精,如劳极、思极、饮食少、房事频都会导致精的耗伤,从而影响气与神。是以“思不可用,意不可动,意动则神移,神移则气散,气散则精亡”。为达到“精不妄用,则气不散,气不散,则神不移”的目的,世人应在日常生活中做到饮食调节、适度劳作、省思虑、远色欲,以存精养气神。
养神为养生治未病的重要内容。王文禄认为“一切病皆生于心,心神安泰,病从何生”。在谈养气的时候也提出“养气贵养心”,神和气血关系十分密切,“气血之行,皆统于心”“神离则形不固”,因此养神对于人体养生而言至关重要。那么人们应如何养神呢?王文禄提出“养神之术,去牵引而已矣”。“牵”是指牵缆之牵,想要舟快,则要急拉缆绳;“引”即引弓之引,若要射中目标,须要拉到满弓,实指世人急功近利,心中的欲望常牵引着心神,“心动即火起,外邪斯入矣”“盖欲火炙烈,每日暗损一分,不觉积久损多矣”,人们常在不知不觉中,长期慢性损耗心神,使寿命缩短,是以“心为形役,有耗无益,是以易老”“养心贵寡欲”,以养生重在寡欲,寡欲则神凝,保元气。王氏主张养神的另一个方法为“贵忘外”,指出“天若有情天亦老”“若能一切忘之,则身且忘矣,况年乎”。七情伤气,由心神所主,若能情绪稳定,悲喜适度,做到“虽喜忘喜,不累于喜;虽怒忘怒,不累于怒”,则可使人体气机调畅,神不被伤,心神得养,如此才是擅长养生之人,“六气不侵,七情无扰,清虚恬静之日,日日如之,则病安从生;不变不动而能忘之,则忘日忘年,寿与天地等而不老矣,形安能槁”。
袁黄(1533—1606年),嘉善人,初名表,后改名黄,字庆远,又字坤仪、仪甫,原号学海,后改号了凡,世人常以袁了凡称之。明朝中期著名的思想家、养生家、军事家,万历十四年(1586年)进士。初学医,后求功名入仕。黄氏少负异才,三乘四部、星洛诸书,无不研究,声誉藉甚,对医学、佛学、军事、天文、水利、农业、民生、数学、教育、音乐和太乙六壬奇门等无不涉猎,曾参加万历东征、抗日援朝。他的善书《了凡四训》流传甚广,融会佛家禅学和儒家理学,劝人改过积善,强调从治心入手提高自我修养。发明“功过格”,明末清初在民间广泛流行,影响深远,推动了晚明善书的兴盛,对当时整体伦理道德的变迁影响巨大。
袁黄一生著述颇丰,以经史为主,兼涉医学、地理等广泛领域,主要有《了凡四训》《四书删正》《祈嗣真诠》《静坐要诀》等20余种。其养生代表著作《摄生三要》,将养生归纳为“聚精、养气、存神”三大纲要,从中医学理论出发,对精、气、神分卷论述,理论和方法兼备,且录有作者自身的心得体悟,实为中医养生学之佳作。
袁黄在“聚精”一篇中指出,“炼精有决,全在肾家下手”,由此可见护肾与养精息息相关。文中提到左肾属水、右命门属火,二者犹如一龟一蛇相助相须,为一身提供动力。又有内肾、外肾之譬,犹玄关、牝户,皆是守精护精之要,由此亦可见护肾对聚精的重要性。并且指出从肾入手去炼精的秘诀,“半夜子时,即披衣起坐,两手搓极热,以一手将外肾兜住,以一手掩脐而凝神于内肾。久久习之,而精旺矣”。
护肾有道,聚精为要。袁氏提出“寡欲、节劳、息怒、戒酒、慎味”十字要诀。首先要清心寡欲、节制房事;其次是平和心态,少动怒,怒伤肝,肝主疏泄,动怒过后疏泄失司,致精不藏;再次是戒酒,酒能动血,血气衰而精衰;最后是慎味,袁氏认为世间的食物,只有五谷之味最好,平淡的五谷之味最能养精。此外,除房事耗精,日常耗血的事宜也都有损于精,如久视、久听、劳思都损耗人体之血,若能有所节制,可使血液能得到及时充分补充,也是一种聚精之法。再如酒能扰动血液,人饮酒后,会面色红赤,这都是血液流动加快的缘故,损耗血液。男人数月不行房事,他的精血必然充厚,但倘若令其大醉一场,则精气必然随之变薄,更能说明养精应戒酒。
袁氏认为气是十分重要的,“人在气中,如鱼在水中。气以养人之形,而人不知。水以养鱼之形,而鱼不觉”“气欲柔不欲强,欲顺不欲逆,欲定不欲乱,欲聚不欲散”,当气处于柔、顺、定、聚时,是对人体有利的,但若出现强、逆、乱、散,则会出现危害。他指出,怒嗔使人气强而逆,多食肥腻之物亦会气强,多思气乱,多言气散,都应戒除。他提出养气的具体方法,“养气者,行欲徐而稳,立欲定而恭,坐欲端而直,声欲低而和。种种施为,须端详闲泰,当于动中习存,应中习定,使此身常在太和元气中”。养气的时候要遵从气的特性,应柔和、顺畅、安定,如长期行走后想坐下休息,这时气将由动入静,应先慢走几步,令体内的气略微舒展,静止之后再坐,使动气不至干扰静气。
袁氏主张对于精、气、神的调摄都以顺其自然为贵。止观为存神要诀,随缘、制心、体真。“一曰系缘,守境止如,上系心一处是也;二曰制心,止不复系心一处,但觉念动,随而止之,所谓不怕念起,唯怕觉迟者也。三曰体真,止俗缘万殊,真心不动,一切顺逆等境,心不妄缘盖体,真而住也”凡是食物,不论荤素,都有自然界赋予的真味,只要烹饪得法,便能益人肠胃,《内经》有云“精不足者,补之以味”。若调味太过胜其自然之味,则养精之力受损。另外,食用非当季的食物会令人气逆。
关于神与气的关系,袁黄认为“神之气,犹母之于子也。故神凝则气聚,神散则气消”。存神之法的核心在于“止观”,即内心止息一切忧虑与妄念,专注于某一特定对象,便得存神。
聚精、养气、存神是养生三大要诀,精化气,气生神,神御形,三者缺一不可。聚精最重三焦命门,精含于血,聚精还须惜血、养血。养生的方法应顺应自然,养气宜柔和,凝神也可养气,止观是存神之法的核心。
黄承昊(1576—1650年),字履素,号闇斋,晚号乐白道人、妙喜散人,秀水(今浙江嘉兴)人。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进士,官至广州按察使,也曾在北京、湖南等地任职。
黄承昊出生于士大夫家族,家族显达于其祖父。父兄叔伯皆富有才情。但黄承昊40岁才中进士,且为官不显,仕途波折,一生承受着来自个人、家族、社会、国家的种种压力,常抑郁烦闷,加上其自幼体弱多病,求医坎坷,对身体健康有强烈追求,所以他一生究心养生和医药。
黄氏因久病而熟知医药,归田后著《折肱漫录》7卷(一作6卷,1635年),论养神、养形及医药,为明代著名之医话著作,然专注于补益,未免有偏。另撰《医宗撮精》(1639年),系从薛立斋《内科摘要》及所注《明医杂著》纂录而成。又著《评辑薛立斋内科》10卷(1642年)。清乾隆三十三年《医宗撮精》《折肱漫录》合刻;1642年著《评辑薛氏内科医案》3卷,附方1卷,包含医论、医案;另著《律例析微》《嘉兴县志》《读律参疑》《律例互考》《闇斋吟稿》《白乐道人集》《阐幽录》等。
《折肱漫录》中的“折肱”取《左传》“三折肱,知为良医”之意,而“漫录”即杂漫,随笔记录。《折肱漫录》记述作者一生苦病痛多,而悟摄身保命之验,即三折肱之实。该书以作者平生随笔记录的方式讲述有关精神情志修养、形体健康维护和疾病医药扶持的思想认识及经验方法,按养神、养形、医药分类成编。书中引用了大量儒、释、道三家的养神观念;讲述了起居养形、饮食养形、脏腑养形等具体养形的方法;记载了60多个医案,其中37个为作者本人经历;提及有关医经、本草、养生、内外妇儿等内容的医书23本;提及薛己、朱丹溪、张仲景等在内的医家15名;提出了对方书的批评与反思意见10个;详述了中风、痞满等25种疾病的治疗与养护经验;明确提及用寒凉药、温补药治疗调养的医案17个,这些内容多为作者的读书心得、人生体悟与生活阅历,真切而生动,足资养生者借鉴。
中医学认为人的形神是统一的,神寓于形中,形具而神生,二者相辅相成,健康的形体是精神良好的物质基础,充沛的精力是形体健康的外在表现。黄承昊多次强调“神为形君,不可使伤”,认为神为形之君,养生者,当先养神,后养形。他的《折肱漫录》以“养神篇”为卷一,更是彰显了养神的重要性。黄氏年少时,患痰中缕血,精神未损,后惑于病重而难治之说,朝夕怀忧,神气日耗,病乃日深,百药不效,陷于无奈。及登科举仕,郁气大畅,神乃渐复,得延岁月。因此,他深信“养生者,先养神,次养形”。
至于养神之道,他指出“养神莫要于恬淡虚无……伤神莫大于忧患思虑”,主张养神就要保持淡泊宁静的心态,断除无谓的忧虑。他吸纳老庄、佛家思想,反复援引、论证,总结出遗生死、同得丧,断忧愁、戒恼怒及克己忘我等具体养神的方法。同时他在《折肱漫录》中强调知足即养生准则,提醒人们要善于调节情志,免困于爱身念重而致忧病滋生不可解。
黄承昊非常重视养护脾胃,认为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是人的后天之本。脾胃健,则水谷之精生化有源、运化有常,形神得以充养;脾胃功能失常,则气血失调,难以充养形神,而滋生百病。黄氏并非医家,只因“少年病羸,徽纆一二十年,备尝诸苦”,遂留心医药,参究医理,对调摄养生有独到见解。他曾在书中反复阐发“人以胃气为本”“脾胃为气血之本”的观点,屡次强调“滋化源,固胃气”的重要性。意在指出顾护脾胃可扶助正气,使卫气得固,从而可以抵御外邪,契合《内经》中“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的思想。他本人体质是阴阳俱虚、尤以脾肾阳虚为主,所以常服补中益气汤、八味丸加消导药治疗痞满,效如桴鼓。
黄承昊注重养护脾胃,认为顾护脾胃可以预防内伤疾病。他长年被目疾困扰,久视即累,视物模糊,长期服用补中益气汤竟然痊愈,故他主张用补脾的方法治疗目疾,并引《医学钩元》“泽泻、茯苓渗水,山萸肉不宜于目”为据。他认为“五脏六腑之精气,皆察受于脾,上贯于目,脾者诸阴之首也,目者血脉之宗也,故脾虚则五脏六腑之精气皆失所司,不能归明于目矣”,所以专扶其本源,调补气血,上荣于目,则目疾自渐除。
黄承昊非常注重养肾,认为肾藏先天之精,是生命之本源,肾阴肾阳为五脏阴阳之本。且肾与肝、心、脾、肺关系密切,主要表现为乙癸同源,心肾相交,相互资生,金水相生。他认为肾藏精,主生殖,养肾首当保肾精。《折肱漫录》中借晋候因好女色生病而求治于秦伯的故事,强调好色最伤阴精。曾提出“冬夏二季,壮年以寡欲,老年宜绝欲,斯为摄生之道”,强调养生家当节欲保精,甚至不能起色心,但凡起心动念,必暗耗肾水。
肾司命门之火,养肾当养命门之火。黄承昊认为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先天温养激发后天,后天补充培育先天。肾阳为脾土之母,壮丹田火气旺,才能上蒸脾土,调摄中焦以开食。故久泻脾虚、饮食难化等可予补中益气汤加四神丸治之。他十分推崇薛立斋以补中益气汤、六味地黄丸合用治疗足三阴经虚证。
人体分阴阳,饮食、药物也分阴阳,阴阳互根互用,相互制约。阴平阳秘,则体自健。真阴、真阳之间存在互根之妙,相生之理。如果阴阳之间的这种动态平衡被破坏,则人的身体会进入疾病状态。黄承昊强调阴阳平调的重要性,他提出“燥热之阳,乃能伤阴;沉寒之阴,乃能伤阳……至若饮食、药物之阴阳,积寒积热,必能伤气伤精,又不可不慎。阴阳均不可偏”。他还强调“造化生物,唯此春温之气……彼大寒大热之药,犹之盛暑隆冬,而清凉之剂,则秋金之令也,独此甘温之品,煦之育之,可使生机勃发,而满腔皆春”;指的是春温万物生,温和药益人与之雷同,隆冬酷暑伤万物,大寒大热之药伤人与之相似。
黄承昊言明“善养生者,勿轻伤胃气,苦寒之药不可多服,致损化源”,他反对恣用寒凉、克伐脾胃。他采撷李东垣、薛立斋论述之精华,批判了丹溪学派动辄以四物汤加知母、黄柏治疗虚劳、潮热等症的做法,对丹溪“阳常有余,阴常不足”的观点提出质疑,倡导以甘温滋其化源。甘温并非辛热之意,甘温冲和则生机育立,过于辛热,反能伤精耗气。黄承昊还指出补虚助弱,不能用大寒之药,太寒伤气;也不能用大热之药,太热伤精。治阴虚痨瘵,亦宜投以清和之剂,辅以温和药,以求阳中生阴,反之阳虚证亦然。他多次在术中强调以药物和饮食养生调摄时,一定要注意阴阳平衡。
周履靖(1542—1632年),字逸之,携李(今浙江嘉兴)人,生活于明嘉靖至万历年间。号梅墟、梅居士、梅癫道人、茹草生、螺冠子、夷门。周履靖少时读书刻苦,不仅博涉经史诸子百家,而且“旁及书画、鼎彝诸谱,以至草木禽鱼,天星地术,异域方言,无不涉入”。据《嘉兴县志》《嘉禾征献录》等典籍记载,周履靖一生不屑仕进,虽“郡县交辟,不应”,常年幽栖于郁秀观。但与刘凤、茅坤、王世贞等艺苑名流交好。晚年更是远离尘世,倾心于修道养生、炼丹成仙的生活。
周履靖一生读书广博,兴趣多样,潜心著述,成果丰硕。他能诗善咏,著有诗词集《闲云稿》《泛柳吟》《骚坛秘语》等。此外还钻研书法、篆刻、绘画、医学、养生、气功、美食等,皆有著述。所编《赋海补遗》30卷,是中国赋集编纂史上的一部奇书,周履靖也因此成为中国历史上存赋最多的作家。晚年汇制的《夷门广牍》在万历二十五年刊刻完成,共有120卷,收书106种,内容丰富庞杂,“养生书”选录3种、“导引气功书”选录3种、“食品类”选录12种。《夷门广牍》不仅在国内广泛流传,而且流传到海外,日本、美国等国家皆有收藏。
《赤凤髓》全书共3卷,汇聚了许多行气、导引功法,并且配图文解释,是一本导引气功养生功法专著,共收录导引气功功法10套,载图72幅。最早收录于周履靖编著的《夷门广牍》中,后单独成册。全书对于前代同类文献广为搜罗,图文并举,最切实用,不仅讨论了如何治疗疾病,更重要的是在整理前人养生经验的基础上,创造了新的导引养生理论与实践,对当时和后世气功导引术的发展贡献很大。
道家讲究阴阳调和,追求生命在宇宙间的和谐,这是道家重要的修炼方式之一。周氏的人生经历与道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螺冠子》自序中他自称是仙鹤托生。体弱时曾拜道人为师,习得黄老之术。社会的崇道之风,再加上周履靖的人生经历,他的重养生思想逐渐形成并在其文学活动中体现出来。他在《赤凤髓》中明确提出他所理解的道教术数以“谋养生”为目标,“少而有虺羸之疾,则聚族而谋养生”。其中卷二46种导引功法均以46位神仙命名,皆从《列仙传》《神仙传》中选出,如“黄石公”“啸父”“接舆”“玄俗”“修羊公”“寇先”“容成公”等。在卷一中介绍了六种调气歌诀,卷二、卷三的功法中也包含较多的调息、存想之法。他在描写植物、果实的辞赋中,多提及它们的药用价值,如《芝赋》云“幽质而舒朱瓣,灵华而逞翠英。孕奇甘泉宫兮而产三秀,呈瑞涵德殿兮而吐九茎。焕然兮燦五色,遐哉兮驻千龄”。在《艾赋》中提到艾草的功效“固百节之腠理,清六腑弗假”,可见他的养生思想与道家理念关系密切。
在周氏的专著中提到很多预防保健、治疗疾病的方法。《赤凤髓》中卷一及卷三的内容以强身健体的预防思想为主,如五禽戏、八段锦、去病延年六字法等。卷二以治疗疾病为主要目的,如“偓佺飞行逐走马势”主治赤白痢疾,“钟离云房摩肾”主治肾堂虚冷腰疼腿痛,“东华帝君倚杖”主治腰背痛,“子英捕鱼”主治血脉不和等。另有“陵阳子明垂钓,治腰腿疼痛,坐,舒两脚,两手向前,与足齐,徐来往行功,运气十九口”。明确指出治疗腰腿疼痛的具体方法:大坐,两腿伸直,放松两脚,两手向前平伸与两脚齐平,这样做数次,再运气十九口。他对人的生命充满敬畏,祈愿人可以长寿。在《菖蒲赋》中云“安期食而仙去,九疑服而长生。”周履靖的辞赋中有诸多对道士修道生活的描写,从侧面表达了他渴望获得仙人般长命百岁的愿望。如《羽士赋》云“饥来而煮白石,睡起而诵黄庭”。黄庭,即《黄庭经》,乃修道之人必须研习的经典。《列仙传》记载广陵人朱璜,在生病后,经道人指点,每日诵读此经,得以长命百岁。
十道九医,道医同源,周履靖一生追求于道,对自然和生命有着独特的理解,其著作包含的养生思想和实践理论是留给后世的宝藏,给人经验和思路,值得后人存留品读。
朱彝尊,字锡鬯,号竹垞、金凤亭长,晚号小长芦钓鱼师,明清时期著名文人、医者。康熙十八年(1679年)举博学鸿词,尝授翰林院检讨,并奉敕修《明史》,后因疾未及毕其事而罢归。其学识渊博,尤重食疗养生,著有《食宪鸿秘》3卷,载有膳食方430余种,以江浙风味肴馔为主,涵盖多种菜肴、点心、果品等,反映了古代的养生思想和饮食文化。该书的卷首开宗明义设“食宪总论”,阐述了饮食宜忌及食疗养生理论。后以原料所属分为十六类,包括饮、饭、粉、粥、汤、饵、酱、香、蔬、果、鱼、禽、蟹、卵、肉等。《食宪鸿秘》不仅是饮食肴馔的集大成之作,更是食疗养生之大成者。
食物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物质基础,因此注重饮食是养生之根本。《素问·脏气法时论》中提到的膳食配伍原则为饮食养生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历代医家对饮食养生亦有诸多论述,如唐代孙思邈指出“安身之本,必须于食”,《备急千金要方·食治》指出“为医者,当晓病源”。清代黄宫绣也提到“食之入口,等于药之治病同为一理”。朱氏总结历代医家经验,形成了自己的食疗养生思想,提出养生之道首重饮食的观点。他将药材和食材相结合,组成具有养生保健作用的膳食方。比如凤髓汤“润肺,疗咳嗽”,芡实粥“益精气,广智力,聪耳目”,神仙粥可以治感冒、伤风初起,羊肉粥能“治羸弱,壮阳”等。此外,他还收录了美容养颜的膳食方,如须问汤、悦泽玉容丹等。除了常以山药、枸杞子、芡实等作为原料制作菜肴外,还选用了陈皮、人参、白术、黄芪等增强功效,其做法至今仍为饮食养生者所效仿。
《食宪鸿秘》中的食疗方大多是烹饪简易、体现本味的菜肴,制作方法以煮、蒸等以水为媒介的高温烹制方式为主。虽然没有太多技巧或高端技艺,但朱氏尊崇食材的本味,味法自然,“不穷炙饪,而足益精神”是其一贯的养生理念。调味简单,仅以少量调味,保存食材本来的味道,尤其是蔬果之品,并不因其口味清淡而调味重染。馔之美在于清淡,清则近醇,淡则存真。
饮食养生本不是一件追求技艺突破的事,应避免走入浮华不实的误区。尊崇食物本味才是饮食养生须遵循的理念。
朱氏饮食养生取材广泛,包括鸡、猪、鱼、鸭等常见肉类和花、果、瓜、蔬等乡间土产,亦不乏熊掌、鹿筋、海参、鳆鱼等山珍海味。他对蔬果之品特别喜爱,在96首膳食方中选用了蔬果之品,并载有“素火腿”“素蟹”等以素作荤,素有荤味的膳食佳肴。从营养学角度来看,食材的多样化可赋予人体所必需的维生素、膳食纤维及微量元素,并提供少量蛋白质、脂肪酸等营养物质,可见食材丰富多样更利于健康。朱氏取材不仅广泛,而且对食材的选取大有讲究,注重精细、洁净。“饮必好水,饭必好米”是朱氏饮食养生之道。水需要停放过夜,过滤干净;米要拣去沙子、稗谷,抛弃腐败变质的;蔬菜鱼肉应选取新鲜、干净、成熟、烹饪得当的。这样才能调节颐养,以和于身地。他提出“故圣人食不厌精……每见素封者仓廪充积而自甘粗粝,砂砾、秕糠杂以稗谷都不拣去”,认为如果不把米谷洗净,无疑是把自己的肠胃当磨刀石,是养生之大忌。此外,朱氏还将水分为海河泉井、雨露霜雪等不同种类,并各有用途。酿酒、煮茶应选用山泉水;烹饪要用江湖水;煮粥必须用井水,并宿贮为佳。城市居民稠密,沟渠污水杂入井中时,不可用,须煎滚澄清,等碱秽下坠,取上面清水用之。如雨浑浊,须擂桃杏仁,连汁投入水中搅匀,片时则水清矣。
饮食五味是给五脏补充精气的物质基础,并论述了五味和五脏的关系,即“五味所入,酸入肝、辛入肺、苦入心、咸入肾、甘入脾”。朱氏认为五味之于五脏各有所宜,并将其应用到膳食方之中。米谷味甘而非甜,可补益脾胃之气,用味苦性平的干莲制作水芝汤,取其通心气、益精髓之功。
五味对五脏有特定的亲和性,谨和五味才能调养身体。朱氏认为,应以顾护脾胃为主,五味的营养经由脾胃运化,方可吸收和运输。养生秘诀是“软蒸饭,烂煮肉”,饮食以多软少硬、多熟少生为原则,有助于消化吸收,顾护脾胃。书中还详细记载了易致脾胃受损的禁忌,如生冷硬物、空心茶、饭后酒、黄昏饭等,认为这些都易伤及脾胃。此外,还引用《周礼》中“以乐侑食”的记载,把以乐侑食的风气归因于音声出于脾。认为夜晚应减少进食,为脾胃减轻负担。此外,朱氏创制了很多具有补益脾气之功效的佳肴,如“八珍糕”“薏苡粥”“山药膏”“灌猪肚”等,至今已成为传世之经典名菜。
饮食有节,指的是饮食要有节制,掌握适度,不可随心所欲。《素问·上古天真论》提出了“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的养生之道。朱氏以《内经》为依据,认为养生之人务须饮食有节,应合适度。饮食不可过多,酒可以陶性情、通血脉,过饮则招风败肾;茶之为物四季皆不可多饮,暴饮暴食易损脾胃,以致中焦运化异常,则百病由生。因此,饮食须讲究适度,过量则易伤身患病。朱氏食疗养生思想强调“饮食有节,应合适度”,即食量和味道要适当,每次不宜食用过多品种,只须品尝一二种美味即可,同时也要注意等食物消化后再进食,以保持营养和健康。此外,饮食要注重宜忌,避免过量或过快进食,过冷或过热的饮食都会对人体不利,使人体易染疾患。此外,朱氏特别提倡因时制宜的养生思想,不同时期服用食物宜忌皆有所不同。正确饮食有益健康,错误饮食可能导致疾病。夏月不问老少吃暖物,秋不患霍乱吐泻;三月食陈菹,至夏生热病恶疮;十月食霜打黄叶,令人面枯无光。所以饮食要注重宜忌,方可颐养天年。
曹庭栋,浙江嘉善人,小名辛曾,字楷人,号六圃、慈山居士。生于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卒于乾隆五十年(1785年),清代著名的养生家、文学家。曹氏生性淡泊旷达,博览群书,于经学、史学、考据、诗词无不精通。一生以读书著述为乐,50岁后,更是30年不下楼,以至于座榻被坐穿而反复修补。尤善养生,于平日生活中“随日、随物留心观察”,将所读书籍中凡涉及养生的内容都摘录下来,以切身体会判断是否可行,旁征博引,以75岁高龄,撰成养生名著《老老恒言》5卷,参考历代文献有307种之多。
曹氏在《老老恒言》首篇“安寝”中强调“少寐乃老年大患”,“夜坐”篇中“日未出而既醒,夜方阑而不寐,老年恒有之”,对老年人睡眠时间少、入睡慢和过早醒的睡眠特点进行了描述。认为“神统于心”,若要安眠,“清心为切要。”可见静养心神对老年养生的重要意义。曹氏还认为“养静所以养阴”,人体各脏器的功能属阳,而精髓血脉属阴,阴足则各脏器的功能才正常,因此“少视听,寡言笑,具足宁心养神,即却病良方。然而,养静并非心无所用,如槁木死灰,“动而不妄动,亦静也”“唯专则虽用不劳,志定神凝故也”,强调专心、宁心、凝神。
他强调老年人睡眠易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老年人因其生理上的衰退,除睡眠时间减少外,还表现为睡眠轻浅,适应能力较差,易被温度、光线、声音等外界因素干扰。他提出“稳卧必得厚褥,老人骨瘦体弱,尤须褥厚,渐冷渐加”“卧房暗则能敛神聚气”“或窗外加帘,酌明暗而上下可之也”“夜寝燃灯,令人心神不安”“老年宜居于东偏生气之方,独房独卧,静则身安”。老年人还应知足,在“省心”篇中指出“进一步想,终无尽时,退一步想,自有余乐”。静心要摒除妄念,对小事不介怀,不谈论是非,不计较长短,“及其老也,戒之在得”,生活要节俭,不迷恋钱财。并告诫凡事要果断,“有必亲办者,则毅然办之,亦有可姑置者,则决然置之,办之所以安心,置之亦所以安心”。在与朋友交往时,要心境平淡,随性洒脱,避免繁缛礼节,否则会给自己造成精神压力,使身心高度紧张,不利于养心。
曹氏重视调畅情志,认为“老年肝血渐衰,未免性生急躁”,因此他给出两个方法调制怒气,一是以“理”制情,即遇可怒之事,当思怒气伤身,“一转念间,可以涣然冰释。”二当“以一耐字处之”,凡遇事心生急躁时,切记沉心静气。调畅情志的同时应保持健康的心态,面对目昏、齿落、听力减弱、步履艰难等生理退化,当泰然处之,不应叹息哀怨、徒生烦恼。
中华传统养生提倡清静无为、安命知足、顺性怡情。老子提倡“致虚极,守静笃”,以摒弃一切欲念,主张“去甚、去奢、去态”,告诫人们在养生过程中要去掉那些极端的、奢侈的、过分的要求。清代李渔提倡顺性怡情,其在《闲情偶寄》中指出贵人行乐之法,“乐不在外而在心,心以为乐,则是境皆乐;心以为苦,则无境不苦”。曹氏指出人借助气以充养身体,平时要注重滋养充足气。提倡养生要清静无为,重视精神修炼,以使内心无所欲求,保持良好的精神境界。曹氏同时非常重视日常调养,如“燕居”篇“寒暖饥饱,起居之常。唯常也,往往易于疏纵。自当随时审量,衣可加即加,勿以薄寒而少耐;食可置即置,勿以悦口而少贪”,是其起居养生思想的高度总结。曹氏认为老年人平时应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如每天都应漱口,“晨起漱口,其常也”,漱口宜用冷水,“冷水激口,习惯则寒冬亦不冰齿,可以永除齿患”,认为漱口不但可以清洁口腔,还有令口腔适应寒冷而固齿的作用。再如曹氏认为“洗手不嫌频数耳”,可以防止病从口入,当今亦然。曹氏对老年人日常生活用具也相当重视,总的原则是“食取称意,衣取适体,即养生之妙药”,不追求珍异华服。其他诸如房屋的布置、衣帽、鞋袜、被褥、犁杖、床铺、枕头、桌椅等,都依据老年人的特点,从有利于老年人的健康出发,作出了明确的要求。以袜为例,曹氏认为年老之人应穿“宽裁袜”,不仅穿脱方便,宽袜更加舒适温暖,老年袜还应“长宜过膝寸许”,因膝为筋之府,老年膝盖易冷痛,长袜可以盖护膝盖,不用另作护膝。
中华传统养生重视消遣养生之法,也即情趣爱好养生之法。如“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认为常听丝竹之乐“可以导养神气,宣和情志”,使人“忘欢而后乐足,遗生而后身存”。曹氏也很重视兴趣爱好对情志的调养作用,认为琴棋书画、花鸟鱼虫、焚香烹茶等消遣活动均可调养情志。他认为笔墨挥洒,最是乐事。“书必草书,画必兰竹,乃能纵横任意,发抒性灵,而无拘束之嫌。”对琴棋活动,曹氏认为利弊各半,下棋可以消遣空闲时间,但容易触动肝火;弹琴能陶冶性情,但磨损指甲让人嫌恶。最好的方法是“幽窗邃室,观弈听琴”,做一个琴棋活动的旁观者,这样也可以消磨漫长的白昼时间。曹氏认为书法名画寄托了古人的精神追求,应该在窗明几净的环境下欣赏,“展玩一过,不啻晤古人”“到心领神会处,尽有默默自得之趣味在”。曹氏提倡进行适当运动量的消遣活动,曰“拂尘涤砚,焚香烹茶,插瓶花,上帘钩,事事不妨身亲之”。拂拭灰尘、洗涤砚台、焚香、烹煮茶、插插花、上帘钩,这些日常琐事虽然让人感到些许劳累,但能使机体经筋骨骸血脉通畅,寓养生于消遣活动中。曹氏的情志养生理论始终贯穿“道贵自然”的思想,主张应顺应自然,生活起居应顺应四时阴阳,并结合老年人自身的特点,将情志养生寓于日常生活琐事之中。
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老年人脾胃功能减弱,胃阳弱而百病生,曹氏认为老年要以调脾胃为切要,注意调节饮食,控制食量,宁少勿多,曰“凡食总宜少为有益,脾易磨运,易化精液,否则极补之物,多食反至受伤”。饥饱应适度,切忌“极饥而食”“先饥而食,所以给脾,食不充脾气,所以养气”。也不可勉强加食,加食则必扰胃气。老年人宜少食肥甘厚腻,素食清淡。曹氏提倡“每日空腹,食淡粥一瓯,能推陈致新,生津快胃,所益非细。如杂以甘咸之物,即等寻常饮食”又指出“凡食物不能废咸,但少加使淡,淡则物之真味真性具得”。因此,为保护脾胃之气,应少食肥甘。另外,饮食还要冷热适宜,做到“热勿灼唇,冷勿冰齿”。同时在“慎药”篇中曹氏提出了“病宜少食”的原则,“老年偶患微疾,加意调停饮……食亦宜少,使腹常空虚,则络脉易于转运,元气渐复,微邪自退,乃第一要诀”。因病后体弱,多食易伤脾胃,不仅不能化精微以助恢复,还会阻滞气机,引发新的疾患。总之,应顾护脾胃,节制饮食,强后天以养先天。
曹氏主张老年人应当适度运动,如“消遣”篇中说“使时有小劳,筋骸血脉,乃不凝滞,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也”。但又不能运动过度,散步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如焚香烹茶,都是不错的方式,可以舒活经脉,运动筋骨,促进消化。曹氏认为散步也是一种“养神之道”。所谓的散步就是闲散而不拘束的走走停停,即其所言“须得一种闲暇自如之态”,这也是养静、养神的一种方法。老年人脏腑功能逐渐衰退,不适宜剧烈运动。现代研究也表明,散步可促进老年人血液循环,改善心肺功能。老年人还可通过导引养生,如八段锦、五禽戏、婆罗门十二法、天竺按摩诀之类,以宣畅气血、舒展筋骸,都是有益无害的。曹氏针对老年人的生理特点,还专门编制了适于老年人修炼的坐功、卧功、站功,在“防疾”篇中,曹氏参照《内经》五劳之说,指出:“老年唯久坐久卧不能免,须以导引诸法,随其坐卧行之。”提倡运用卧功或坐功进行导引,以防“久卧伤气或久坐伤肉”之患。老年人容易早醒,醒后不要立即起床,此时身体各个部位如果有病痛,就会感觉出来,所以起床之前以卧功导引,舒活一下筋骨血脉,然后再缓慢地起床,这样可以预防中风等意外的发生。
黄凯钧,字南薰,号退庵居士,浙江嘉善人,清乾隆、嘉庆年间名医。幼年习儒,少时多病,及19岁时因父去世,弃举子业,立志岐黄。由于学识渊博,加之刻苦研习,推本求源,医名渐盛。晚年积40余年心得体会及临床经验,于嘉庆十七年(1812年)撰成《友渔斋医话》8卷,共收录医话6种。版本流传不多,直至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经曹炳章先生加以圈校后收入《中国医学大成》第13集。
黄氏在医道中重视养生,其理论思想主要体现在《一览延龄》中。该书主要辑录了历代养生名篇名言,从饮食起居、气功导引、优生优育、老年病防治等方面讨论养生。
黄氏在《一览延龄》中提出“违其性则坚者脆,顺其理则促者长”,为其养生总则。如固长千年的松树和瞬时即化的冰雪,若逆其道,植松树于腐烂的土壤,则不久必蛀蚀而枯;若顺其理,将冰雪置于阴凉的山洞,则即使炎夏也不会消融。养生亦是如此,应当以顺为养,顺应四时、阴阳、情志、大势……不可强求。如才情不够而强思之、力不能及而强为之、极饿才食、极渴方饮等都是“违其性”,结果则空乏其身。要因时、因地、因事、因物时时调摄,如顺四季以调温凉,冬不贪热、夏不贪凉等,都是“顺其理”而又不损太过、不及之理。
黄氏倡导晚婚晚育,他认为古制“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因胎儿秉承父母先天之精而生,与胎儿先天体质健康与否有很大关系。观许多少男少女过早结婚,婚后纵欲不节;或羸男病女,或大病初愈,或因吉日逼迫而匆忙完婚,精气未得充盛,反而影响后代先天禀赋。所谓“病蛾无能茧之蚕,破蕊无结实之果”。
黄氏还倡导胎教。如令孕者常观看一些美好的事物,听诵一些经典美文,可使胎儿生而聪敏。妊娠期间,应严格禁欲,胎气不被扰则纯正,可防小产之忧。
人的生长壮老已伴随着精、气、神的由盈到亏。在此基础上,黄氏提出“颐体养精,惜气存神”的观点,认为“眼者,神之牖;鼻者,气之户;尾闾者,精之路”,久视则耗神,多息则气虚,纵欲则耗精。眼、耳、口、鼻之所以功能正常,都是因为有精的分布,因此“常闭四关(即眼、耳、口、鼻)”以惜精。贪睡和贪食都会闭塞气机,使升降失常,故应夙兴夜寐、淡餐素食,静心、寡言、食少而精,可以护其气。精充则气裕,气裕则神完。
动静之辨,自古皆有,其大旨不外取“中庸”之道,而避免太过不及之理。黄氏指出,自然界的龟和蟾蜍静而少动,鹿和猿猴动而少静,但它们都很长寿,这是因为它们都处于自然界当中,逍遥自在,有适合自己特点的行为方式。而家畜中的马和牛也是一动一静,却都短命,是因为它们都不得自由,且长期负荷劳累,消耗根基。有人说“人能静默必长寿”,也有人认为好动的人长寿,而在黄氏看来只要“心情开旷,则谓之养生也可”。喜静则静,喜动则动,或动中亦静,如垂钓,或静中亦动,如读书,只要是适合自己的方式,并坚持下去,即可得长寿。但即使再喜欢静,也应做饭后散步等适度的活动,以帮助消化,舒缓气血;再喜欢动也应注意休息,以凝心神。如此,即使不行导引吐纳之术,不居山林,亦能长命百岁。
此外,黄氏在老年病的防治方面指出“长病与高年病,大要在保全胃气。保全胃气,在食不在药。万不可专恃于药,致妨于食。倘其力能食时,宁可因食而废药,不可因药而废食”。提倡食疗,例如食用老菠菜根治疗老年性便秘等,有一定的启发意义。由此可见,黄氏对养生的重视,以及其对养生的感悟,补充了中医养生相关理论。
王士雄(1808—1863年),字孟英,号梦隐(一作梦影),又号潜斋,别号半痴山人、睡乡散人、随息居隐士、海昌野云氏(又作野云氏),祖籍浙江海宁盐官,寓居杭州及海宁路仲,后因避乱辗转于上海。王士雄出身医学世家,一生致力于治病疗疾,著书济世,尤其对温病有独到见解,乃一代温病大家,同时也是养生和食疗的专家。王氏一生著述颇丰,著有《温疫论》《温热经纬》《王氏医案》《随息居饮食谱》等数十部著作,其中晚年所著的《随息居饮食谱》(1861年)可谓是一部营养学和食疗的专著,全书详列食物331种,各物则分别介绍其异名、性味、功用、主治、制法、食法、宜忌等,采撷浩博,寓意深远,实用性强,蕴含了丰富的饮食日用之法和养生之道,其中很多观点对现代饮食养生保健有重要参考价值。
王氏极其重视水在人体生命养护中的作用,“人可以一日无谷,不可以一日无水,水之于人,顾不重欤”“水为食精”,故《随息居饮食谱》中将水饮卫生列为第一,详细论述了各种水在不同使用过程中的优劣利弊。论中根据水的来源分别讲述了天雨水、露水、冬雪水、井泉水及溪、河、湖、池水、海水等的性质和对人体的用途。他认为水质亦有优劣之分,首推天泉水,以其质轻味淡,最益人体元气。而近地无好水,但近地水经过蒸取、煮熟等处理亦可为好水。好水的储藏亦十分重要,应避免接触光照和风,体长而口小的容器最宜。
王氏所处的清代咸丰年间,正值瘟疫暴发、霍乱流行之际,他认为疾病的流行与饮水的恶浊密切相关,故他极力提出要疏浚河道,勿使污积,或广凿井泉,勿使饮浊,普及民众对洁水使用的常识。此种公共饮水卫生的意识对当时疫病的流行起到了很好的预防作用。另外,王氏对煎药用水也有深入研究,文中载有多首煎药用水歌。如甘澜水(流水勺扬万遍即甘澜水)可发汗。
王氏在食疗方面见解独到且深远,他认为以食代药“处处皆有,人人可服,物异功优,久服无弊”。食疗不但取材方便、制作简单,而且功效亦佳,适合大众。王氏认为养生的方法并非秘而不宣,最重要的就是遵守饮食法道,即“颐生无玄妙,节其饮食而已”。
王氏从丰富的临床实践经验中,总结出大量食疗方法,大都朴实有验。如乳汁不通者,可赤小豆煮汁饮。年老脾胃虚弱者,可将羊脊骨一具捶碎,熬取浓汁,煮粥常食;皮肤发肿毒疮者,取山药捣烂涂于患处。伤津液者,可多服梨汁和甘蔗汁,王氏称梨汁为“天生甘露饮”,甘蔗汁为“天生复脉汤”。荷叶煮粥治疗脾虚气陷,而便泻不运。白果煨熟去火气,细嚼米饮下,治小便频数。木瓜专治转筋,能健腰脚,若脚气筋挛,以木瓜切片囊盛,日践踏之。猪脊髓,可补髓养阴,治骨蒸劳热、带浊遗精,适合年老体衰者服用。藕适用于阴虚肝旺、内热血少者,及诸失血证,日熬浓藕汤饮之,久久自愈,不服他药可也。桑椹,长久服之可生发乌发,老年服之能长精神、健步履等。王氏注重摄生,在饮食养生方面主张饮食有节,食宜半饱,味勿厚滋,而以清淡洁净,适合时令为佳。讥讽世俗“孽于肉食”“不甘淡泊”,尤其推崇素食,认为素食更适宜人体,其中豆类食物更是素肴佳品。
《随息居饮食谱》指出:“国以民为本,而民失其教,或以乱天下。人以食为养,而饮食失宜,或以害身命。卫国、卫生,理无二致,故圣人疾与战并慎,而养与教并重也。”王氏认为饮食有诸多注意事项,若饮食不当亦可致病,故书中十分注重饮食宜忌,论述了大量食物的特性,着力引导民众根据自身情况选用适宜食物。如糯米“若煮粥饭,不可频餐,以性太黏滞,难化也”;胡椒“多食动火烁液,耗气伤阴,破血堕胎,发疮损目”等。
对于特殊的食物应根据其适应证选服,如牛乳适于“治血枯便燥,反胃噎膈,老年火盛者”;羊肉适于“产后虚羸,腹痛觉冷,自汗,带下,或乳少,或恶露久不已”;天花粉适于“阴虚内热及便燥者”等。在禁忌证方面,书中指出甘薯性大补,凡时疫、疟、痢、肿胀、便秘等证,皆忌之;风寒咳嗽,外感疟、痢,疾病初起须忌醋;风动疾、痧痘、产后、咽喉、目疾、血证、疮、疟,均须忌酒糟;脾约便坚,孕妇须忌薏米等。同时书中介绍了不能同用的食物,致力于引导民众规避有害饮食。如苋菜不可与鳖同食,蜂蜜不可与葱同食,柿子不可与蟹同食等,此类观点对现代养生仍起到了重要指导作用。
顾仲,字闲山、中村,号浙西饕士,清代浙江嘉兴人,生卒年不详。家世耕读,重养生,倡饮食必洁且熟,有理有节,遵生颐养,以和于身。曾作“饮食中庸论”“臆定饮食”等文,流传于公卿间。后取海宁杨子建先世所辑《食宪》,录其有关饮食内容,增以己验,辑成《养小录》3卷(1818年),评述汤、酱、饵、肴所用水、果、谷、肉、菜等之制备法,颇有益于养生、摄生者之饮食卫生。
顾仲在《养小录》开篇中就说“饮食以卫生也”,意为饮食本来是用来护卫生命、维持健康的,提出如果饮食不规律,就会对人有害,如果穷极滋味,亦对人无益。因此,饮食必须有法。首先,顾仲明确了对膳食结构的重视,其“先水后谷,水谷为主;先蔬后果,果蔬为助;先鱼后肉,鱼肉为益”的布局特点,体现了水谷为后天滋身之本的重要性,也确立了水谷、果蔬、鱼肉等食物种类在日常膳食结构中的先后顺序和主次地位。其次,提出饮食当“五味得宜,生熟合节”“有条有节,有益无损,遵生颐养,以和于身”。顾氏所谓之法,即追求饮食的合理,讲究饮食的规律,注意饮食的节制,把握饮食的平衡,这样才能有益健康,长于养生,从而达到“以和于身”的目的。
顾氏认为饮食要以洁为根本,务洁而后能事。“余谓饮食之道,关乎性命,治之之要,惟洁惟宜……至于洁乃大纲矣。”他极力倡导饮食制作和加工中的清洁卫生,认为清洁卫生才是饮食的“大纲”,是饮食中应当注重的首要因素,即饮食之要应以洁为根本。他引用《诗经》,以烹鱼为例,强调决定菜肴质量优劣的首要因素不是个人操作技能的高低,而在于食材加工环境卫生的好坏,只有在保证清洁卫生的基础上再讲究饮食的美味,才对人体健康更为有益,即调味之法应先务洁而后能事。
顾氏主张以淡为真味,讲究滋味而不执着于味。《养小录》自序曰:“饮食之道,所尚在质,无他奇谲也。”“质”即指食物自然本味而言,也就是现如今大家所提倡的清淡饮食。“是饮食固不当讲求者……至不得其酱不食,何兢兢于味也。”意为“饮食本来就不必过分讲究……至于没有合适的调味酱就不吃的做法,这是何等的执着于味啊”。所以在顾仲看来,无论是孔夫子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是其他古人的“省费省料尤之可也,甚而省味不可言也”,人们对饮食滋味的要求并不为错,但是不能太过执着。所以顾氏主张的饮食之道应是“本然者淡也,淡为真”,即以淡为真味,讲味而不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