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以保息 ① 六养万民:一曰慈幼,二曰养老,三曰振穷 ② ,四曰恤贫, ③ 五曰宽疾 ④ ,六曰安富 ⑤ 。(《周礼·地官司徒·大司徒》)
【注释】
①保息:安居蕃息。
②振穷:救济贫困。
③恤(xù)贫:同情、怜悯贫苦百姓。
④宽疾:为患病者提供好医疗服务。
⑤安富:让生活富裕的人安定。
【按语】
记录周代礼制的著作《周礼》就安养百姓使之繁衍生息提出了六条政策,将“慈幼”列于首位。东汉末郑玄注曰:“慈幼,谓爱幼少也。”“慈幼”列于中华民族传统道德规范之一始于此。
【原文】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
【按语】
尊敬我家的长辈,推及尊敬别人家的长辈;爱护我家的孩子,推及爱护别人家的孩子。《孟子》对于尊老爱幼的道德观作了深刻的阐释。
【原文】
以为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故以为名也。(《备急千金要方·序》)
【按语】
人的生命至关重要,比千金还要贵重,开方治好患者的病,最高的德行也莫过于此,故《备急千金要方》以此为书名。
【原文】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 ① ,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 ② ,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③ 。(《备急千金要方·序例·大医精诚》)
【注释】
①妍蚩(chī):妍,貌美。蚩,通“媸”,貌丑。
②险巇(xī):艰难险阻。
③含灵巨贼:指有医术无医德的害人医生。
【按语】
“大医精诚”是医德修养的崇高境界。医生不仅要有高超的医术,更要有高尚的医德。医生须以解除患者疾病痛苦为唯一职责,无论其何等身份“皆如至亲”,个人则“无欲无求”。以德养性、精诚行医、德艺双馨,才是合格的中医人。
【原文】
夫为医之法,不得多语调笑,谈谑 ① 喧哗,道说是非,议论人物,炫耀声名,訾毁 ② 诸医,自矜己德。偶然治瘥一病,则昂头戴面,而又自许之貌,谓天下无双,此医人之膏肓也。(《备急千金要方·序例·大医精诚》)
【注释】
①谈谑(xuè):谈笑戏谑。
②訾(zǐ)毁:非议诋毁。
【按语】
作为医生不可沾染恶劣习气,不得多言戏谑,高声谈笑,说长道短,非议他人,炫耀自己,自以为是。
【原文】
钱乙,字仲阳……元丰中,长公主女有疾,召使视之,有功,奏授翰林医学,赐绯 ① 。明年,皇子仪国公病瘛疭 ② ,国医未能治。长公主朝,因言钱乙起草野,有异能,立召入,进黄土汤而愈。神宗皇帝召见,褒谕……擢 ③ 太医丞,赐紫衣金鱼 ④ ……俄 ⑤ 以病免。哲宗皇帝复召宿直禁中。久之,复辞疾赐告,遂不复起……病者日造门,或扶携襁负,累累满前,近自邻井,远或百数十里,皆授之药,致谢而去。(《小儿药证直诀·钱仲阳传》)
【注释】
①绯(fēi):深红色。此处指深红色官服。
②瘛疭(chì zòng):指手脚痉挛、口斜眼歪的病证。
③擢(zhuó):选拔、提升官职。
④紫衣金鱼:紫色衣袍和金鱼袋(唐宋三品以上官员佩带作召命验合用物)。
⑤俄:指短暂的时间,不久。
【按语】
儿科鼻祖钱乙两次请辞翰林医学、太医丞,托疾周痹,回山东郓城,为乡间百姓送医授药,其一心为民服务的精神足为医界楷模。
【原文】
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物。正己者,谓能明理以尽术也;正物者,谓能用药以对病也。如此,然后事必济而功必著矣。若不能正己,则岂能正物;不能正物,则岂能愈疾。(《小儿卫生总微论方·医工论》)
【按语】
正如唐代苏拯在《医人》诗中所说:“古人医在心,心正药自真。”从业为医,必须自己先具备良好的品德和正直的人格,然后才能用药治病救人。
【原文】
凡为医者,性存温雅,志必谦恭,动须礼节,举止和柔,无自妄尊,不可矫饰。(《小儿卫生总微论方·医工论》)
【按语】
作为医务工作者,为人处世应当温文尔雅,态度谦恭,有礼有节,不能妄自尊大,更不应虚伪做作。
【原文】
贫富用心皆一,贵贱使药无别。苟能如此,于道几希;反是者,为生灵之巨贼……凡为医者,遇有请召,不择高下,远近必赴。(《小儿卫生总微论方·医工论》)
【按语】
医生对待病人应一视同仁,不分贫富、贵贱、高下,急病家之所急,痛患儿之所痛,无论距离远近,都应加以救助。
【原文】
大抵行医片言处,深思浅发要安详;更兼忠厚斯为美,切戒逢人恃己长……近世医者,诊察诸疾,未言理疗,訾毁前医,不量病有深浅,效有迟速,亦有阴虚阳实,翕合 ① 转移,初无定论,惟务妒贤嫉能,利己害人,惊谑病家,意图厚赂,尤见不仁之心甚矣。(《活幼心书·决证诗赋·戒毁同道》)
【注释】
①翕(xī)合:协调一致。
【按语】
医者在行医过程中,言行要深思谨慎,神态要平静,举止要稳重。更要具备为人忠厚的美德,切忌在患者面前炫耀自己、毁损同行。
【原文】
为医先要去贪嗔 ① ,用药但凭真实心;富不过求贫不倦,神明所在俨如临。(《活幼心书·决证诗赋·为医先去贪嗔》)
【注释】
①嗔(chēn):动怒,生气。
【按语】
行医首先要去除内心的贪婪与怒气。常怀律己之心,常思贪欲之害。治病用药,深思熟虑,尽心尽力,平等待患,视患犹亲,对待富人不索求高酬,对待穷人不松懈怠慢。
【原文】
凡有请召,不以昼夜、寒暑、远近、亲疏、富贵、贫贱,闻命即赴。视彼之疾,举切吾身,药必用真,财无过望,推诚拯救,勿惮其劳,冥冥之中,自有神佑。(《活幼心书·决证诗赋·为医先去贪嗔》)
【按语】
为医者的职责,凡有患者求医,不分时间、气候、距离、亲疏关系、富贵贫贱,都应当及时给予救治。将患者的病痛视如自身的痛苦,用药必须正品,报酬不可奢求,全心全意救治,不怕辛苦劳累,自然能获得理想的效果。
【原文】
色脉参详贵造微,早凭疾证决安危;时医怕触病家讳,病稍差池便怨咨。
为医固难,及幼尤难。故医者诊视小儿之证,倘色脉精明,则死生可判。若以恐触病家之讳,犹豫其说,不吐真情,稍有差池,必招其怨。与其受怨于后,孰若告之于先?纵有危难,夫复何怨?昔扁鹊见桓侯曰:疾在腠理,不治将深。桓侯不信。复见曰:病在骨髓,虽司命无何之如。后果弗起。学者于此,触类究心,斯有得于扁鹊之妙旨。(《活幼心书·决证诗赋·辨证早决安危》)
【按语】
如实告知病情是医生的义务,不必担心病家的忌讳,扁鹊见齐桓侯如实告知其疾的典故值得我们学习。
【原文】
人之受病者,有富贵贫贱之殊。自天地视之,皆其所生者也,无一人不养焉,则无一人不爱矣。医者,仁术也,博爱之心也,当以天地之心为心,视人之子犹己之子,勿以势利之心易之也。如使救人之疾,而有所得,此一时之利也。苟能活人之多,则一世之功也。一时之利小,一世之功大。与其积利,不若积功。(《万氏家藏育婴秘诀·十三科·鞠养以慎其疾》)
【按语】
人虽有富贵贫贱之别,但皆是大自然的造化、父母所生养,每个生命都应受到尊重。医为仁术,医生应当以博爱之心救死扶伤,不图眼前小利,但求终生积德积功。
【原文】
良工当以爱其已子之心,而爱人之子,怜惜之 ① ,抚摩之,未可轻治,为儿作祸也……视人之子如己子,调护保养,无所不致 ② 。(《万氏家藏育婴秘诀·辨小儿脉证治》)
【注释】
①怜惜之:汉阳忠信堂本作“怜恤之”。
②不致:汉阳忠信堂本作“不至”。
【按语】
万全秉承《孟子·梁惠王上》:“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之旨,强调应用于为医,必须以爱护自己孩子的心情,对待别人家的患病孩子。只要有这样的崇高医德,谨慎施治,就一定能取得对患儿调护保养的最佳效果。
【原文】
病者详于择术,医者务于救痊。视疾若己,见利勿贪。(《万氏秘传片玉心书·慈幼儆 ① 心赋》)
【注释】
①儆(jǐng):告诫,警告。
【按语】
万全深受儒家仁爱思想影响,他提出在行医生涯中要“视疾若已、见利勿贪”,以提高疗效、治病救人为追求,此为医务工作者行为之圭臬。
【原文】
今之明医,心存仁义,博览群书,精通道艺。洞晓阴阳,明知运气,药辨温凉,脉分表里,治用补泻,病审虚实,因病制方,对症投剂,妙法在心,活变不滞。不炫虚名,惟期博济;不计其功,不谋其利;不论贫富,药施一例。起死回生,恩同天地。如此名医,芳垂万世。(《古今医鉴·明医箴》)
【按语】
龚信在《古今医鉴》中专载《明医箴》和《庸医箴》,分别从道德、知识与技术等方面比较明医与庸医的区别,指出明医应当道德上心存仁义,不谋其利;学识上博览群书,博采众长;技术上精通道艺,灵活运用。
【原文】
因与吾不合……予以活人之心,不记宿怨。(《幼科发挥·肺所生病》)
【按语】
医乃仁术,生命面前人人平等,医者当持博大胸怀,就算是与自己意见不合的人来求诊,也应当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不记宿怨,尽力救治。
【原文】
恒存济人、博爱之心,乐人之乐,忧人之忧,则药无不效灵矣。(《婴童类萃·凡例》)
【按语】
王大纶引范仲淹《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语境于儿科,要求儿科医生要永怀济世救人、博爱婴童的赤子之心,与患者共忧乐,这样就能取得理想的疗效。
【原文】
残忍之人必不恻怛 ① ,不可学;驰骛 ② 之人必无静气,不可学;愚下之人必无慧思,不可学;卤莽 ③ 之人必不思索,不可学;犹豫之人必无定见,不可学;固执之人必不融通,不可学;轻浮之人必多忽略,不可学;急遽之人必期速效,不可学;怠缓之人必多逡巡 ④ ,不可学;宿怨之人借此报复,不可学;自是之人必以非为是,不可学;悭吝 ⑤ 之人必以此居奇,不可学;贪婪之人必以此网利,不可学。(《幼科铁镜·十三不可学》)
【注释】
①恻怛(cè dá):担忧,恻隐之心。
②驰骛(chí wù):奔走,奔驰。此处指心猿意马不能专心致志。
③卤莽:同“鲁莽”,指说话做事不经过思考。
④逡(qūn)巡:迟疑,犹豫,徘徊不前。
⑤悭(qiān)吝:吝啬。
【按语】
无同情心者,不可从医;不能静心者,不可从医;愚笨不慧者,不可从医;处事鲁莽者,不可从医;心无主见者,不可从医;性情固执者,不可从医;粗心大意者,不可从医;性情急躁者,不可从医;懈怠缓慢者,不可从医;宿怨报复者,不可从医;自以为是者,不可从医;吝啬居奇者,不可从医;贪婪网利者,不可从医。夏禹铸的“十三不可学”提出了进入医疗行业特别是儿科的职业道德标准。
【原文】
故良医处世,不矜 ① 名,不计利,此其立德也;挽回造化,立起沉疴,此其立功也。阐发蕴奥,聿 ② 著方书,此其立言也。一艺而三善咸备,医道之有关于世,岂不重且大耶!(《临证指南医案·华序》)
【注释】
①矜(jīn):自大,自夸。
②聿(yù):执笔写字。
【按语】
“三不朽”源于《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临证指南医案·华序》引用于为医,提出“良医三善”:一为处世为人,不自夸自大,不计较利益得失,此为立德;二为挽救生命,拯救顽疾,此为立功;三为阐发深奥的医理,著书立说,此为立言。这就是每个从医者所应追求的境界。
【原文】
夫以利济 ① 存心,则其学业必能日造乎高明;若仅为衣食计,则其知识自必终囿于庸俗。(《临证指南医案·华序》)
【注释】
①利济:指救济,施恩泽。
【按语】
术可暂行一时,道则流芳千古。只有在医德的基础上钻研医术,才能提高医务人员造福百姓的水平;若是仅着眼于个人利益,则其知识面必然局限于平庸鄙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