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变蒸学说

【原文】

小儿是其日数应变蒸之时，身热而脉乱，汗不出，不欲食，食辄吐哯 ^① 者，脉乱无苦也。（《脉经·平小儿杂病证》）

【注释】

①吐哯（xiàn）：呕吐。《说文解字》：“哯，不呕而吐也。”乳饱即吐出，非呕逆病，谓之吐哯。

【按语】

晋代王叔和首先提出“变蒸”一说，认为：变蒸有一定的时间周期，变蒸发生时，可能会有一些临床表现，如发热、不出汗、食欲下降、进食后呕吐、脉象变化等，但没有明显的痛苦。

【原文】

小儿变蒸者，以长血气也。变者上气，蒸者体热。变蒸有轻重。其轻者，体热而微惊，耳冷髋亦冷，上唇头白泡起，如死鱼目珠子，微汗出，而近者五日而歇，远者八九日乃歇；其重者，体壮热而脉乱，或汗或不汗，不欲食，食辄吐哯，无所苦也。变蒸之时，目白睛微赤，黑睛微白，亦无所苦。蒸毕，自明了矣。

先变五日，后蒸五日，为十日之中热乃除。变蒸之时，不欲惊动，勿令旁边多人。变蒸或早或晚，依时如法者少也。

……

变蒸与温壮、伤寒相似，若非变蒸，身热、耳热、髋亦热，此乃为他病，可为余治；审是变蒸，不得为余治。

其变日数，从初生至三十二日一变，六十四日再变，变且蒸；九十六日三变，一百二十八日四变，变且蒸；一百六十日五变，一百九十二日六变，变且蒸；二百二十四日七变，二百五十六日八变，变且蒸；二百八十八日九变，三百二十日十变，变且蒸。积三百二十日小蒸 ^① 毕。后六十四日大蒸 ^② ，后六十四日复大蒸，后百二十八日复大蒸，积五百七十六日，大小蒸毕也。（《诸病源候论·小儿杂病诸候·变蒸候》）

【注释】

①小蒸：蒸之短者，32日为一周期。

②大蒸：蒸之长者，64日为一周期。

【按语】

《诸病源候论》专列变蒸候论述，将变蒸当作小儿出生后成长过程中的重要节点。文中指出变蒸是小儿出生576日内血气周期性生长的生理现象，阐明了变蒸学说的基本内容，揭示了婴幼儿生长发育由量变到质变，阶段性显著变化，且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化周期延长的规律。由出生之日算起，32日为一变，64日再变，变且蒸，即两变一蒸，合十变五小蒸共320日；小蒸之后，又64日一大蒸，再64日复大蒸，复大蒸后，又128日再复大蒸，计三大蒸256日。至此，小蒸320日，大蒸256日，共计576日，约一岁零七个月，总共十变八蒸，变蒸完毕。美国儿科专家盖泽尔（Gesell）根据对现代美国儿童大量录像分析提出，婴儿生长发育有一定的周期性（28天）显著变化，他称之为“枢纽龄”（Keyage）。盖泽尔的“枢纽龄”学说与中医学变蒸学说在认识论方面是一致的。由于我国古代医家观察的是中国古代儿童，而盖泽尔观察的是美国现代儿童，因此二者提出的生长发育变化的周期规律存在一定时间差异的现象也是符合实际的。

【原文】

凡小儿，自生三十二日一变，再变为一蒸。凡十变而五小蒸，又三大蒸，积五百七十六日，大小蒸都毕，乃成人。小儿所以变蒸者，是荣其血脉，改其五脏，故一变竟辄觉情态有异。（《备急千金要方·少小婴孺方·序例》）

【按语】

《备急千金要方》沿《诸病源候论》的变蒸周期说，特别提出变蒸是关于小儿形体生长和智能发育规律的学说。小儿生长发育旺盛，其形体、神智都在不断地变化，蒸蒸日上，逐渐向健全方面发展。

【原文】

变者，易也……故初三十二日一变，生肾生志。六十四日再变生膀胱……生之九十六日三变，生心喜。一百二十八日四变，生小肠……一百六十日五变，生肝哭。一百九十二日六变，生胆……二百二十四日七变，生肺声。二百五十六日八变，生大肠……二百八十八日九变，生脾智。三百二十日十变，生胃……后六十四日长其经脉，手足受血，故手能持物，足能行立也。（《小儿药证直诀·脉证治法·变蒸》）

【按语】

钱乙认为，小儿在母腹中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出生之后便随着变蒸，发生形体生长、智能发育的周期性明显变化。他从藏象理论出发，论述了小儿十变至一大蒸期间，随着变蒸发生的周期性脏腑、经脉功能进步阶段性显著变化的规律。

【原文】

一蒸，肝生魂，肝为尚书。未蒸时魂未定，故儿目曈子昏。蒸后肝生魂定，令目瞳子光明。

二蒸，肺生魄，肺为丞相。未蒸时魄未定，故儿未能嚏嗽。肺上通于鼻，蒸后能令嚏嗽。

三蒸，心生神，心为帝王。未蒸前神未定，故儿未言语。心通于舌，蒸后令儿能语笑也。

四蒸，脾生智，脾为大夫，藏智。故未蒸前儿未能举动，蒸后令儿举动任意也。

五蒸，肾生精志，肾为列女。外应于耳，故蒸后能令儿骨髓气通流也。

六蒸，筋脉伸，故蒸后筋脉通行，九窍津液转流，令儿能立也。

七蒸者，骨神定，气力渐加，故蒸后能令儿举脚行也。

八蒸者，呼吸无有停息，以正一万三千五百息也。凡呼出心与肺，吸入肾与肝，故令儿呼吸有数，血脉通流五十周也。（《幼幼新书·蒸忤啼哭·变蒸》）

【按语】

本条文进一步论述随着每蒸，脏腑生理功能不断完善的规律，即藏象变生次第说。

【原文】

形有强弱，气有清浊，变有迟速，故形壮气清者，其变常速；形弱气浊，其变常迟。（《万氏家藏育婴秘诀·变蒸证治》）

【按语】

万全认为变蒸在不同体质的儿童周期不同。体质相对壮实者，变蒸速度较快；体质相对较弱者，变蒸速度会较迟缓。

【原文】

凡小儿当变蒸之时，不热不惊，别生他症，是为暗变，此受胎气壮实故也。（《万氏秘传片玉心书·变蒸门》）

【按语】

万全认为变蒸时可以没有发热、微惊等各种症状，这是由于小儿先天禀赋充盛，所以能够正常生长发育，而没有任何症状，这就是“暗变蒸”。这一论述明确提出了变蒸时可以没有任何症状，这是小儿先天禀赋充实的表现。

【原文】

小儿初生，形体虽具，脏腑气血尚未成就，而精、神、志、意、魂、魄俱未生全……变蒸既毕，学语、倚立、扶步、能食，血脉筋骨皆牢。禀气盛者，暗合而无外证；禀气弱者，乃有蒸病。（《医学入门·小儿门·乳子调护·变蒸》）

【按语】

本条文明确指出小儿在变蒸前后各方面的变化，变蒸前小儿脏腑气血、精神志意魂魄尚未健全，变蒸完成后语言、站立、行走、进食等功能比较完善，血脉筋骨皆固。禀赋强盛者，变蒸时没有明显的不适；禀赋不足者，则可能出现一些变蒸症状。

【原文】

诞生之后，有变蒸之热，长其精神，壮其筋骨，生其意志。变蒸已毕，一岁期焉，齿生发长，神志有异于前也。（《幼科发挥·形气发微论》）

【按语】

小儿生后经历变蒸，变蒸完成后精神长，筋骨壮，意志生，反映为表现于外的形、神同步协调发展。

【原文】

须要变蒸多遍，则骨节脏腑由是而全，胎毒亦因变而散，气血方荣，性情有异，后来出痘亦轻可也。（《寿世保元·变蒸论》）

【按语】

明代以前的医家认为变蒸显示小儿生长发育，明代以后又提出变蒸后小儿抵御热病的能力增强。《寿世保元》认为，变蒸不仅可使小儿“骨节脏腑由是而全”，而且“胎毒亦因变而散”“后来出痘亦轻可也”。

【原文】

小儿变蒸之说，古所无也，西晋王叔和始一言之，继自隋唐巢氏以来，则日相传演，其说益繁。然以余观之，则似有未必然者，何也？盖儿胎月足离怀，气质虽未成实，而脏腑已皆完备。及既生之后，凡长养之机，则如月如苗，一息不容有间，百骸齐到，自当时异而日不同，岂复有此先彼后，如一变生肾，二变生膀胱，及每变必三十二日之理乎？又如小儿之病与不病，余所见所治者，盖亦不少，凡属违和，则不因外感必以内伤，初未闻有无因而病者，岂真变蒸之谓耶？又见保护得宜，而自生至长，毫无疾痛者不少，抑又何也？虽有暗变之说，终亦不能信然。（《景岳全书·小儿则·变蒸》）

【按语】

张介宾力辟历代医家对变蒸的各种传演之说，他认为小儿足月脱离母怀，气质虽未成熟，但脏腑已经完备，出生之后，长养之机，一息不容有间，且百骸齐长，没有此先彼后、没有固定周期，正常生长发育时若非患病则没有临床症状，即使是“暗变”之说他也不能认同。表明了与前辈医家对于变蒸的不同认识。

【原文】

变者，变生五脏；蒸者，蒸养六腑，长血气而生精神、益智慧也。（《幼科铁镜·辨蒸变》）

【按语】

通过“变蒸”，小儿五脏六腑的形体与功能不断完善，血脉与筋骨更为充盈和坚实，情志与智力更为丰满和完备。

【原文】

凡小儿变者变其情态，蒸者蒸其血脉。故每变毕，则情态异常。（《济婴撮要·变蒸》）

【按语】

吴灿对变和蒸的区别以及基本含义进行阐述。变者变其情智，发其聪明；蒸者蒸其血脉，长其百骸。说明变以智能发育为主要特点，蒸以形体发育为主要特点。

【原文】

予临证四十余载，从未见一儿依期作热而变者，有自生至长，未尝一热者，有生下十朝半月而常多作热者，岂变蒸之谓乎？凡小儿作热，总无一定，不必拘泥。后贤毋执以为实，而以正病作变蒸，迁延时日，误事不小，但依证治疗，自可生全。（《幼幼集成·变蒸辨》）

【按语】

变蒸学说的具体内容及其使用价值，历来有争议，明清医家如张介宾、陈飞霞等对变蒸学说便提出了批评性意见。陈氏否认变蒸之说中谈到的依期作热而变，认为凡小儿作热，都属于病理状态，没有依期发热而生变蒸者，告诫医者不要把正病当作变蒸，否则将延误治疗。

从历代医家论述综合分析，并结合临床实践观察，婴幼儿形（身体发育）和神（智慧增长）的发育是同步增长的，并有阶段性显著变化的规律性，这种显著变化的周期有逐渐延长的特点，直至约1岁半之后就不再按照这一规律，进入持续缓慢成长的状态，这些变蒸学说总结的婴幼儿生长发育规律是符合实际的。当然，若是认为在正常生长发育过程中，必定会出现某些异常症状，这就不符合实际了。 UhUz16WKwzQOWyn3/nghohorUIqklcpgVBfI7bFzpOeMJi6tdlvYD2Xmgb6Yw5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