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三家分晋的魏姓卿族是魏桓子。当吴起五岁时,魏桓子的孙子魏斯上台执政,这就是为后世称道的魏文侯。
三家分晋后,魏国在晋国腹地建立了都城,并自视为晋国的直接继承者。在《孟子》《战国策》《史记》等文献中,战国初、中期的魏人与他国之人的对话,便常以晋国自称,而且看起来,其他诸侯国也都认可了魏国作为晋国继承者的身份,这些国家的人在提到“晋国”时,大多不是指春秋时的晋国,而是指当时的魏国。
与此同时,晋国的春秋霸业,对魏国的影响也最直接、最深刻,像晋国那样称雄于诸侯之间,达到霸业的巅峰,一直是魏国的夙愿。
在魏文侯之前的数代卿族,包括魏桓子在内,都能励精图治,不断开拓疆域。韩、赵、魏三国(也称三晋)出现于中原政治圈之初,势力较大的其实是赵国,但到魏文侯执政之时,魏国已经超越了赵国,居于三晋之首。
魏文侯继承前代卿侯的传统,他治理下的魏国,内部政通人和,社会稳定,外部则不断开拓疆域。在魏文侯之前的魏国历史记载非常简略,《史记》中虽有世系记载,但却较少详细的历史事件,直到魏文侯执政之后,魏国历史的记载才变得比较详细起来。特别是后来发现的《竹书纪年》,里面有魏国历史的大量直接记录。这也意味着,魏国这个原本弱小的国家,终于长成了诸侯国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从吴起开始记事起,卫国便已由当初晋国的小跟班无缝衔接为魏国的附庸。只是当时吴起并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他会以一个游仕的身份,前往这个自己从小就须仰视的“宗主国”,到那里去寻找新的机会。
人生真是不可逆料!
一踏上魏国的土地,吴起就立即感受到了此处与鲁国完全不同的政治生态环境:鲁国重礼尚文,魏国重武尚功;鲁国无视人才,魏国任人唯贤。
魏国的前身晋国,在地理位置上一面与周天子毗邻,一面又与戎狄部落杂处。晋国要保卫周天子及其自身的安全,就免不了或与戎狄发生冲突乃至战争,或对之进行安抚。另一方面,也经常有晋人与戎狄通婚。《左传》记载晋人“御狄”“伐狄”“和诸戎”处很多,由此造成的结果是,不少戎狄部落被晋国兼并或同化,而晋国亦在与戎狄武力较量、安抚及与戎狄通婚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崇尚军功和对异族文化兼容并蓄的特点。
由于长期与戎狄杂处,晋国的宗族观念比较淡薄。尤其是到了晋献公时期,晋国发生了激烈的宫廷斗争。从那以后,晋国除将国君嗣子可留侍京城,以继承君位外,其余公子都得出居他国,同时在其国内也没有任何官爵和采邑。这使晋国无法再形成国君的同姓宗族集团,史称“晋国无公族(即宗族)”。
在无公族的情况下,晋国开始把一些建立功勋的异姓分封为贵族,从而正式建立起了尊贤尚功的用人制度。魏国先祖毕万就是因战功而得到分封的,可以说,若没有晋国的尊贤尚功,魏氏家族就不可能在晋国蓬勃发展起来。
魏桓子家族以晋国正统自居,自然也继承了晋国尊贤尚功的传统。他们看得很清楚:晋国能由西周时期偏居一隅,国际地位尚在卫国之后的小国,一跃成为春秋时期称霸中原的超级大国,仗恃的就是尊贤尚功;魏氏能参与执掌晋国之政,又在六大卿族中火并中杀出一条血路,依仗的也是尊贤尚功;三家分晋后,魏国能够摆脱晋国君主和其他权臣的左右,而以独立国家的身份进行政治和外交,同样离不开尊贤尚功。
是尊贤尚功造就了魏国。这个历史还很短的新兴国家,从政治文化氛围到用人制度、社会共识,其先进、开放程度均非鲁国甚至大多数诸侯国可比。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重视知识,崇尚革新进取,整个国家充满生机和活力,与鲁国那种沉闷、保守、故步自封的社会氛围迥然不同。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在魏国耳闻目睹的一切仍让吴起感到既惊讶又兴奋:但凡胸有大志、希望有所作为的士人,谁不想在这样的国家一显身手呢!
从晋国分出的魏国,名义上虽称侯,但已是实质上的独立诸侯国。如果要在一众诸侯国间做个比较,齐国尊贤上功的国策及其成效与魏国最为接近。问题是齐国内部正经历着田氏代齐的残酷权斗,虽然齐国政权早就被田氏所控制,然而田氏政权却并未能够得到周王室和诸侯国的承认。与此同时,齐国的旧公室及其拥护者也在伺机恢复,内外形势都很严峻。事实上,田氏在代齐后的数十年间,都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放在政权巩固和内部治理上,无暇他顾。
纵观各诸侯国,韩、燕等国一度被看好,但这时均国小势弱,外患频仍。能与魏国地位相侔的大国,除了齐国,也就只有赵、秦、楚等寥寥几个了。三家分晋后,赵国本来还是三晋老大哥,但自第一代赵襄子死后,赵国就发生了严重内乱,政局动荡。秦、楚两国的情况也差不多。
倘若要选一个词来形容魏文侯时代的魏国,那就是——独领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