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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沿麦金托什路前进

胡桃木小姐不记得自己在蔷薇花架下坐了多久。如果此刻是在这座房屋后面自己的家里,她可能会哭出来。但那个舒适、熟悉的玉米芯小屋已经被花栗鼠占了去。现在,她面对的是一条空旷的道路。她自尊心太强,绝不允许自己在这里流露出悲伤之情。

除了悲伤,她还感到了绝望。她被浓露打湿,又因为第一场霜冻,浑身冻得硬邦邦的。风从坦普尔山上呼啸而下,猛烈地抽打她潮湿的裙摆,把她的双腿吹得直哆嗦。路上有几个行人经过,却没有一个注意她。T.威拉德-布朗先生待在温暖的谷仓里,成天忙忙叨叨的,根本想不起她。一阵小雪落下,在她的帽子上撒了细细的一层。

不过,就在胡桃木小姐确信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的这天,乌鸦迈着轻快的步子,从果园那边一路走来了。

他也会无视她吗?不会。

乌鸦转入屋前的小径,向她走来。胡桃木小姐此刻正蜷缩成一团,躲在无法遮风挡雨的蔷薇花架下。他来到她身边,抬起一只爪子,向她打招呼。

“亲爱的女士!”乌鸦哑着嗓子叫道,假装没注意到她邋遢的状态。他明白,她失去了很多东西。他很爱管闲事,早就听说了花栗鼠的事。

“不用解释,胡桃木小姐,”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沙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麻烦事。我告诉过你,事情会有转机的。现在机会来啦。”

“什么?”她站起来,斜靠在花架上。

“首先,”他告诉她,“你必须认识到,一个转变、一次旅行、新的风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尤其是你,胡桃木小姐,你需要改变。你和那些认为自己需要杂货铺、福特汽车、炉子、防风窗的人一起住了两年,已经变得畏首畏尾了。”

她伸出双臂,不再骄傲。

“别对我说教,乌鸦!有什么转机?”

“你的新家。”为了炫耀自己,他像跳吉格舞那样跳了一下,再转了个圈,“别问其他问题,跟我来吧。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很可能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我想在走之前,能看到你安顿下来。跟我来吧,亲爱的女士。”

胡桃木小姐浑身无力,跌跌撞撞地朝乌鸦走去,不过,乌鸦伸出一只宽阔的黑色翅膀揽住了她。他的翅膀就像一个帐篷,既温暖又结实。两人一起离开“老地方”农场,他的黄色大爪子带着她的细枝小脚丫,踏上了去新家的路。为了配合她的脚步,他缩短了自己的步幅。

乌鸦带着她朝果园走去,路上,他用刺耳的声音真诚地说:“你说我的鸟巢乱糟糟的。你讲得太对了,胡桃木小姐。一直以来,我都是用枯枝、麦秸、树皮来筑巢的。但请你理解,我身负重任,白天得到处飞,去玉米田、果园、菜圃里转转。我需要的家,就是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不过,我把巢筑在了一棵高大的松树顶上,就像个瞭望台一样。我从那儿望出去,看到了你的新家。”

他们来到了果园。

“往这儿转。”他对她说,“我们要沿着山坡这边的麦金托什路走。你都想象不到,那个地方的遮蔽性有多好。它位于大山的背风处,上面还有一片松林充当防风墙。靠在我身上,胡桃木小姐,我们就快到了。”

为了能爬到果园山坡上,为了能得到阳光,他们找到并踏上了那条留着茬子的小路。路上有一些树龄较大的苹果树,它们的树枝弯弯曲曲的,形状很怪异。胡桃木小姐觉得自己更像是在空中飘动,而不是步履沉重地行走着。她紧紧抓着乌鸦的翅膀,双脚时不时被带离地面。和往常一样,她再次感受到了树林赋予她的力量。

她努力跟上乌鸦的脚步,这让她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她的心脏因为兴奋而“咚咚”跳动着,她相信,乌鸦正在帮她开启一段美妙的探险旅程。也许,前方有一座带壁炉和烟囱的小木屋正在等着她。等她签了租约,她就会回到原来的家,把花栗鼠赶出去,然后把她的家什都搬到麦金托什路旁的山坡上。

“还远吗?”她喘着气问。

乌鸦咕哝着,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他不会数数,并不知道“一”后面有什么数字。一个樱桃,大口吞下。一颗饱满的嫩豌豆。一口玉米粒。他爸爸教过他玉米种植的准则:

“一粒给毛虫,一粒给乌鸦,一粒给农夫……”

“别管剩下的。”乌鸦的爸爸说,“那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后面还有一句‘留下两粒种’。”

所以,乌鸦并没有在数山坡上有几棵树,而是在念它们的名字。

“樱桃树、‘北方间谍’冬熟苹果树、克拉普最喜欢的梨树、麦金托什苹果树、麦金托什苹果树、麦——麦——托什——托什……”他的舌头开始打结,“我们到了!”

当他们来到半山腰附近,进到苹果树林深处时,乌鸦终于这么对她说道。

那些苹果树都掉光了叶子,树枝疙疙瘩瘩的,呈扭曲状。他走到一棵树下停住——那看上去像是一棵那年春天不值得修剪的树。整棵树位于背风处,树枝伸到了地面上,舒服地朝山坡倾斜着。他放开胡桃木小姐,朝一根靠近地面的大树枝跳去。

“往上爬!”他指挥道。

“但——我不明白。”她有些犹豫。

乌鸦张开翅膀,消失在这棵苹果树的树枝间。但他粗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谁犹豫,谁就输了。你还想不想活到来年春天?照我说的做,往上爬!”

她抓住了那根矮树枝。结实的细枝小手握着的树枝让她感觉如此熟悉、亲切!

“先荡一荡,然后再跳!”乌鸦的喊叫声从高处传来。她断定,这是乌鸦想让她学会的一种运动。她抓住大树枝,愉快地来回荡了一会儿,然后跳到了远处的另一根树枝上。

“继续!”乌鸦嗓音沙哑地叫道,“沿着树枝爬上来。”

于是,她继续荡啊、跳啊、爬啊,每完成一次跳跃,她都感觉比刚才更大胆、更敢于冒险了。向上、向上,胡桃木小姐攀着苹果树向上爬,直到低头看地面有眩晕的感觉时才停下。在这里,她能看到坦普尔山,它正在西边守护着这个地方。

“还有多远?”她大喊道。

“你已经到了。”他落在她身边答道,“小心点,不着急。亲爱的女士,你看这个新家怎么样?”

她惊讶地看着他指的地方——一个稳稳靠在苹果树树杈上的、又大又深的鸟巢。乌鸦知道,她第一眼看到新家时,可能会不喜欢。于是,他开始说服她,使劲夸耀这个地方,就像个房地产经纪人似的。

“每当太阳照下来时,这里总是很明亮,又不会太热。而且,你可以在这儿住很久。尽管知更鸟筑巢是想自己用的,还打算今年冬天待在北方,但T.威拉德-布朗先生把他赶走了。这儿还有供你挂衣服的挂钩。知更鸟筑巢时没那么用心,有一些小树枝探出来了也不管。不过,他用的是乡下优质的泥巴,御寒效果很好。”乌鸦不停地推销,但胡桃木小姐在他提到T.威拉德-布朗先生之后,就没再听他说话。

她下定决心,不会让任何一只猫咪把她从自己家赶出去。她在一根大树枝上站稳后,检查了一下这个空鸟巢。鸟巢很结实,它所处的位置也确实很好,不会受到风雨侵袭。她往鸟巢内部仔细瞧时,发现大风刮来的马利筋草在空鸟巢底下厚厚铺了一层,形成了一个软垫,里面还盖了一层玫瑰棕色的橡树叶。她走了进去,愉快地在这个温暖、舒适的小窝里躺下。

“乌鸦,这还不赖嘛。”她承认道。

“我很喜欢这里。”他哑着嗓子说。

这个鸟巢的大小和她的身高特别相称。当她站起来时,得稍稍舒展一下身子才能爬出来。当她躺下时——正如她现在做的那样,因为她实在太累了——她感到温暖又舒适,还不会被人看到。她独自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再也用不着那些被她丢弃的家什。

“我手上没有扫帚,”她说,“不知道这一整个冬天,我该在这里做些什么。”

“你会发现有很多可做的事的。”他告诉她,“你可以收集新的家什,结交新的朋友,探索新的去处。好了,我该走了。”

“我很感激你,乌鸦。”乌鸦张开翅膀时,她趴在鸟巢边说。

“不用谢我。”他说。

“春天还有多久才会来?”她试探着问道,“他们把老农夫年历带去波士顿了。”

“那没关系,”他安慰道,“春天总会来。不过,你要记住我说的,亲爱的女士。这很重要,你得相信我。那就是——要保持活力,让你的树液不停流动!”

乌鸦张开翅膀,发出响亮的鸦叫声后,开始了他的旅途。胡桃木小姐看着乌鸦飞越“老地方”农场、谷仓、树林,然后朝南方飞去,直到他消失在视野里。 3M0iXWPgBZzGudf+ZMxwPB/7HlAgUw0rHcODogCMg0KAWr2AmN4hU0bXfutzbI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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