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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好怀念哪。”看到儿时玩伴的面孔一张张出现在眼前，我不禁脱口而出。
“喔！是你啊！来，坐这边吧。”一个威猛的男人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置，“我旁边没有人，正觉得孤单呢。”
我对他的脸有印象。是那个以前就爱开玩笑的家伙。上课时也无所顾忌地说笑话，经常搞得全班哄堂大笑。老师对他发火也就是装装样子，目光里带着笑意，恐怕每个同学都看得出来。
对了，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一个明显上了年纪的人正被几个男女围在中间，开心地和大家说着什么。老师还是那么健谈呀，想到这里，我觉得很幸福。
时光如梭，二十年竟然就这样一晃而过。尽管感慨颇深，但看着曾经的同学在身边热闹快活的模样，又不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二十年的岁月仿佛在一瞬间倒流，此时此刻就像在修学旅行一般。
修学旅行……我歪了歪头。说起来，修学旅行中好像发生了些什么。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既然现在一下子想不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吧？我拼命回忆，同学们的脸在脑海中转来转去，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喂，你怎么了？！好容易有这么一场聚会，竟然有人苦着脸，在一旁念念有词？”我身旁传来一个活泼的声音。
“欸？啊，嗯。”我生硬地应和。
“怎么了吗？”他问话的态度认真了些。
“唔，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了。这家伙说不定对那件事有印象。
“我只是有些在意，我们修学旅行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严重的事？”
我们的对话瞬间停止了。
“修学旅行？哈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啊？偷看女生浴室了？”
“别取笑我啦，我是认真的。”
他的神色也认真起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压根儿没想过你会真的忘记，还以为你就是在耍人玩呢……”
“发生的事情有那么严重吗？”
“嗯，非常严重。不管怎样，忘了那件事也太过分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之前发生了什么？回忆似乎已经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胸口好像堵着什么东西，很不是滋味。
“喂，你没事吧？是巴士呀，巴士。”
巴士？什么巴士？是指修学旅行时的大巴车吗？说起来，那时……
又有一个人姗姗来迟。
来者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我们以前肯定是同学，她的脸我确实有印象，可大脑中云雾缭绕，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其他人记不记得她呢？我环顾四周。
所有人都面色苍白。
“不会吧，怎么可能……”女生中甚至有人哽咽着哭了起来。
“弥生竟然会来……竟会发生这种事……”
弥生……没错，她叫弥生。虽然变化很大，但还是能看出以前的模样。可为什么大家的脸色那么糟糕？
弥生几乎是一声不响地走进宴会之中，在一位同学面前站定后，立即低声嘟囔着什么。像念经似的，听不真切。
她对面的同学愣了一会儿，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开始颤抖着对弥生说话。
然而，弥生彻底无视对方的反应，就像听不见一样，又走到旁边一位女生面前。
“怎么会这样……”弥生对面的女生似乎惊惧过度，动弹不得。
弥生苍白着脸，按照座位顺序走到每一位同学面前，念念有词。
一会儿她就要走到我这里了。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一股模糊的凉意从下腹深处缓缓升起。
“对了，我想起来了。弥生是……那件事是修学旅行时发生的。”我的声音发颤。
“对，巴士出了车祸。你终于想起来了？”我身旁的人低着头，瑟瑟发抖。
“不可能的，一定有什么搞错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想站起来，却做不到。
她……只有她……不可能在这个世上……
我头晕目眩，不愿回想起来。我想让这漆黑泥泞的回忆消失。没错，其实我根本没有忘记，只是讳莫如深，本能地拒绝这段记忆。但已经来不及了。那面色糟糕的女人已经走过来了。这是一场死者和生者的相遇。
巴士司机和导游小姐在角落颤抖。
弥生恭敬地挨个儿拜完，好不容易在最后一座墓前双手合十，脸色一点点恢复了红润。
如今想来，那一场事故依然令她难过不已。二十年来，弥生一直拒绝承认那起事故的发生，持续封闭着自己的内心。
除了她，班上所有的同学都被那起车祸夺去了性命。只有她因发烧没能参加修学旅行，反而因此得救。弥生一直自责，仿佛只有自己活下来是一种罪恶。
但是，她终于迈出了这一步。为了鼓起勇气和往事对峙，她特意来给大家扫墓。她终于意识到，那场车祸是在她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发生的，活下去不是罪过。沐浴在温柔的阳光中，弥生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她忽然感受到了大家的气息，一切宛如昨日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