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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陆芷在街口打了辆车，直奔墓地。
陆奶奶的墓地，在镇江西郊最大的墓园，依山傍水，风水极好，车开到山上山，天就黑了下来，衬得路边两排笔挺的雪松影影憧憧，分外的渗人。
陆芷从车上下来，站在原地缓了一会，才往墓园里走。
山脚下的大门口就是管理处，约莫也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来，里面并没有人，陆芷循着记忆拾级而上，周围安安静静的，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走到了半山腰，陆芷拐弯往里走，说来奇怪，这片地方，她明明只在陆奶奶和爸爸去世的时候来过一次，但是记忆却分外的清楚。
走到一处空旷的平地，往里数第八棵树就是了。
陆芷在心里默数着数，数到8的时候停下脚步，面前两座墓地紧紧挨在一起，在暗夜中只有个森冷的轮廓。
“奶奶，爸。”陆芷伸手摸了摸墓碑，呢喃了一声，吐了一口清气，对着空气道，“我来看你们啦。”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打开手机手电筒的灯光照向墓碑，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在看见空无一字的墓碑的时候，心还是狠狠被戳了一下，眼泪控制不住，顺着眼角往下掉。
她顾不上冰冷，在墓碑上来回抚摸。
可还是什么都没有，明明那些碑文，是她看着工人一个字一个字刻上去的，现在却像是被抹掉了一切痕迹，除了她，再也没人能记得他们存在了。
陆芷有点无助地蹲在地上，“是不是你们也不要芷芷了。”
墓园安静，她不敢放声哭，怕惊扰了谁似的，拼命把呜咽往喉咙里咽，咽到喉咙发痛，心都是苦的。
山下有巡逻的灯光照上来，远远有人在喊，“谁在那？大半夜的别吓唬人嗷，赶紧下来！”
陆芷赶紧擦了擦眼泪，想站起来，可她刚才蹲太久了，刚站起来就觉得膝盖一阵刺痛，险些又跪下去，恰好此时，与她错了一排陵墓的位置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道黑影缓慢站了起来。
陆芷被吓得不轻，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山下有警察，你别过来啊！”
下面的人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你在这哭了半天我都没好意思打扰你，你现在喊是不是有点晚。”
陆芷惊魂未定，但是隐约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一瘸一拐往下凑了凑，借着手机手电筒微薄的灯光，瞧见一张帅到妖孽的脸，“张鹤新？”
她惊讶又尴尬，暗道怎么每次遇到张鹤新，都是这样尴尬的情况。
张鹤新戴上口罩，“走不走？”
陆芷顿了一下，还是点头，“走的。”
张鹤新拿起手边的拐杖，率先走在前面，陆芷见他一条腿翘着，生怕他摔了，越过面前的一排陵墓，跟在他后面。
她没有去看张鹤新祭拜的是谁，注意力都在他脚上。
张鹤新走很慢，在工作人员的再三催促下，走了半个小时才算下山。
管理处的工作人员，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俩人，“不知道墓园晚上不祭扫么？你们俩胆子也是真的大，一个瘸腿，一个学生，大晚上的往这山上跑。家里人在哪一排哪一号啊？我做个记录。”
张鹤新眼皮不抬，“我跟她是一起的。”
工作人员脱口问，“一对？”
张鹤新，“嗯。”
陆芷：“……”
陆芷看过去，就见张鹤新露在口罩外的眼神八风不动，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说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而工作人员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显然是误会两人大晚上来这里的动机了。
陆芷顾不上悲伤，赶紧解释，“不是一对，我们只是朋友。”她到底没有泄露张鹤新来这扫墓的事情。
他有心想隐瞒，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芷报上陆奶奶和爸爸所在的排号，瞧见工作人员眉头紧拧，顺势问道，“这里的两座墓地，是什么时候被迁走的？”
对方看了一眼陆芷，沉声问，“你是这家的什么人？”
陆芷，“那是我奶奶和我父亲的墓地。”
对方想了想才道，“你说这个，还真有点印象。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当时来了好多人，也有正规手续，我们不好过问的。”
“你还是回家问问是不是家里人做的主。”
陆家一家，就剩下个陆芷了，怎么可能有人迁坟不告诉她？
她立刻站起来，“那些人有没有说是谁？”
那人沉吟一声，“来了很多人了，也没人说是谁，哦对，隐约听他们打电话，家里姓……霍？”
霍？
霍家……
霍征铭？还是霍家其他人？
他们迁奶奶和爸爸的坟干什么？又为什么没人知会她？
陆芷想不明白，但也知道这里问不出什么来，道了谢转身出门。
天彻底黑了下来，她正想打个网约车，面前一辆商务车缓缓停下来，车窗降下，露出张鹤新英俊的脸，眼神暗深如夜，“走不走？”
陆芷攥着手机往后退了一步，细细的眉毛蹙着，满眼的防备，“不了，谢谢，我可以自己打车。”
她总觉得，张鹤新这人有些邪门儿，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张鹤新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薄唇邪气勾起，“这边前几天刚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
陆芷说不怕是假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紧张，但是依旧是紧抿着唇，倔强地站在原地。
心里想的是这人这么讨厌，无非是欺负她就一个人。
她瞪了回去，一字一顿道，“就不劳您费心了，我男朋友会来接我。”
张鹤新三番两次被拒绝，剔看她一眼，视线若有若无落在她手机屏幕上，声音轻慢，“男朋友跑网约车的？”
陆芷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打车页面没关，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接单的车牌号码。
她正尴尬，远处忽然照来一道灯光，有车呼啸逼近，在离张鹤新的车几米远的地方，一声急刹，稳稳停下来。
陆芷被强光刺得眯起眼睛，伸手遮在眉骨上，隐约瞧见对面是一辆越野，驾驶室的车门打开，男人迈着长腿下来，反手带上车门，随手把叼在嘴边的香烟在脚底熄灭，迎着强光阔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