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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安眠药和古巴的医院

去古巴前,我也想过少白兄可能生病需要医疗的问题,毕竟是跟着我出门,我至少要考虑周全些。好在我了解古巴的医院,即使他生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在巴黎机场转机需要在金属椅子上坐等8小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机场候机的椅子都是金属材质,冷冰冰滑溜溜的,坐着难受,双腿还得用力撑着已经疲劳的身子。对比伦敦的大巴和火车,丝绒包裹的座椅不但坐起来舒服,还能感受到更多的温暖。

候机楼的餐点选择不多,少白兄建议吃法式料理,于是我们找了面对门口的位子坐下点餐,个人一份定食,鱼排、土豆泥、冰淇淋和咖啡。知道他喜欢冰淇淋,我就把自己那份给了他。他边吃,还边注意进来的人,时不时抓起相机拍几张。我提醒他,这么拍可能会引起别人不悦。

早晨阳光斜照到候机厅,金属椅子表面闪烁着冷冰冰的光,在阳光里椅子构成一层层黑色投影,映在灰色地毯上,很有质感与层次。少白兄拍过一阵子就找了个半躺的圆椅睡了,本来想跟他聊一会,看他这样我就打开电脑写东西。

机场候机的时间过得很慢,8小时坐在硬椅子上屁股难受。我隔一会便起身活动,免得肩痛。“你干嘛不去拍?”他走过来看我写东西。“拍完了,记录一下足够了。你睡熟了啊,精神不济吗?”一边开玩笑,一边示意他坐下,他却依然挺着。“哎,飞机上没睡。通常都这样,不能放过天上的风景。”他的确是这样,手上的相机带个24-70镜头走到哪里都不放下。办理登机时我们应该把座位划在一起,可是他却要人家为他安排最后一排靠窗的,我说你要是被颠飞了我可照顾不了你啊!他让我少管闲事。

他经常作为摄影导师跟一群摄影发烧友去各国拍摄,非洲、亚洲和欧洲差不多都去了。有一年作为摄影指导老师去土耳其,差不多飞8小时,反正也睡不着,在飞机上就使劲拍。同行的学生好意给他安眠药吃,让他睡一会,没想到竟然吃出问题!

从首都机场起飞,一如他每次长途飞行不睡觉一样,开始不停地拍,天黑了他就得停下。可是睡不着啊,他也不愿意看飞机上的电影。这次他带了10多个摄影学生,有几个应该退休了,拎着相机散心。看他不睡,邻座女生给他一颗安眠药吃,他觉得一颗应该不管用,就要了三颗服下。女生人到中年,竟然跟他一样没有常识,没有医生指示,安眠药不可以一次服用一颗以上。少白兄的夫人在北京一家医院工作,也没教会他什么医学常识。在多哈机场转机时,大家看他神情有些恍惚,走路两腿不稳,感觉不对劲,于是过了入境检查直接带他去机场诊所。

一群人神情紧张,少白兄被放在手推车上快速奔向诊所。那个时刻大家除了忐忑不安,大概各自都在思索行程是否还可以进行下去,如何安顿少白兄,或者谁陪他返回北京。医生简单检查过便为他打点滴,可是又不放心,点滴打完安排他去当地医院做全面检查。本来以为没事了的学生已经放松心情,想着到了土耳其如何寻找拍摄目标,如何构图及如何拍出大片,可是眼前的场景让他们又一次紧张,大家不知会发生什么。他从来不做全面健康检查,也不知道身体状况,小小的安眠药竟然把他送进医院。折腾半天,经过医生认真检查,没有发现身体异样,临走还夸他身体真棒。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检查身体,还是在外国,让他记忆犹新。“那你家那个做医生的没告诉过你安眠药的知识吗?”他家就在医院后面的医生住宅里,四周都是医生,张眼就是医院,他却什么都不关注。“谁有闲管那事啊?告你啊,我身体忒棒,从不看病。”

图:张晓冬

还有一次,几年前一帮朋友约他去长城拍摄,清晨爬到拍摄点,拍完后其他人赶着去另一拍摄点,他认为日出后半小时内的天象难得,很多人疏忽了这种光线和色彩带来的效果,便继续独自一段美好景色。结束后,为了抄近路追赶朋友们,他不走常人的路线,也许这是他的风格之一。走到一处山崖处,初步目测,虽然石壁陡峭,但他认为上面的小树和石缝可以让他顺利下去。此时他真的没把自己的高度近视当回事,那种目测也许令他觉得下坡就是一步到位。哈苏相机沉重,他仔细背好,谨慎地探脚下行,缓缓拉住那棵小树,此刻少白兄暗喜他是个幸运的人,连天无绝人之路都是跟他说的。正在得意之时,他猛然感到树枝变轻,随着“咔吧”声,他仰头平摔下去,顿时没了知觉。

一会儿,他醒了,眼前白茫茫的,才发现眼镜不见了。四处乱摸,找到镜架,戴上却依然看不见。他又到处找镜片,还好,上帝眷恋他,镜片完好无损地在他不远处。头昏脑胀地往上张望,才看到那个绝壁几公尺高,他有点后悔刚才的自信。那棵树怎么就那么脆弱呢?试了几次才站起来,右肩疼痛难忍。就这样步履蹒跚地找到停车场,大伙儿急得准备四处找他。看到他这样便要开车送他去医院,可是他不忍心让大家就此跟他回去,说服同伴继续开车前行去目的地拍摄,他不下车。疼痛折磨着他,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心仪的美景硬是拍了些片子。

赶回北京,联系做医生的夫人,直接进急诊。经过一套检查,在医院躺了两天实在熬不住了,要求出院。刚巧检查结果出来,全部正常。夫人说:“李少白,你不是人,是妖精。你看看那么高平躺摔下来,你竟然安然,还有血糖、血压、血脂、脏器和脑部都正常。气死人了!”这个结果正是他期望的,因为夫人不许他吃高糖高热量的食物,特别是冰淇淋。从此以后,少白兄开始放肆地享用冰淇淋。这次到哈瓦那他如鱼得水,谁都知道这里的冰淇淋好吃。我通常都是一次叫4球,才能让他开心。

他说:“命是上帝给的,我自己控制不了,你看看这算什么呢,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好好的。最奇特的是我那宝贝哈苏,那个大铁块,没有垫在我背下,却安静地躺在我侧方。你想想,如果这家伙随便垫在我身后什么位置,那我还能活吗?”

听他说着,我不禁想到在哈瓦那去那家有名的外国人医院看看,万一他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也得知道如何处理。记得办签证前我反复提醒他买保险,这是古巴的要求。虽然我从来没遇到过要检查保单。古巴实行公费医疗,政府在医疗上的投入很大,全民免费医疗足以使古巴人成为世界上最没有忧虑的人群之一,住院治疗期间医院提供免费餐食,病人的家人和探访者都可以吃到免费食物。在医学研究领域,古巴的抗癌、免疫力、抗病毒等研究成果都在全球先进行列。医学院的学生免费读到博士,而且实习期间享受政府津贴,因此古巴才有了援外医疗的项目,很多医生被派往非洲、南美等友好国家。外国人在古巴看普通门诊支付10CUC挂号费,药品是免费的,但是一旦需要住院治疗和急救,则需要保险公司支付,这就是为何古巴要求游客购买全球医疗保险的缘故。

图:李少白

图:李少白 VuGdVV2j32hmRh2D24XaVjAl5nGCte7yfCnFWzPpaGUCmJheiQMwu0ESY7Xy5A8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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