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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哈瓦那的第三天，少白兄嫌我走得太快，说我这样漏掉很多珍贵片段。他是一路走一路拍，手里的两台相机不断地哒哒哒。这样自然就落在我后面，我也不能总是等他，因为我有自己的拍摄计划和选好的范围。
哈瓦那老城的阳光在早上8点左右就映到窄小街道陈旧楼宇的墙身，10点左右的阳光适合拍摄建筑和人文画面。由于中午的阳光直射，将全城照射得没有任何阴影，赤条条地展现，没有生机没有层次。所以早上最佳拍摄时间大约3小时，下午拍摄时间长一些，从4点左右可以拍到8点。大约在7点会出现丁达尔效应（光线散射现象），就是常说的“耶稣光”，此时选定拍摄场景，可以拍出光效特别出色的作品。
我喜欢按照构想寻找心目中的画面，在特定场景中蹲守，等待画面里需要的光线和人物出现。这次来到哈瓦那是我第五次为《哈瓦那迷梦》拍摄素材，自然要按照想好的场景拍摄。我往往到达场景后，在路边缘石或者街边餐馆、咖啡馆坐下等候，或者倚靠在街角的墙上等候，这样的方式不易惊动被拍摄的目标。我一般使用35毫米和50毫米镜头，适合近距离拍摄，但是难度更大。使用小型相机和镜头拍摄城市人文有时也会被目标察觉，但是他们几乎都不以为意。第六次去哈瓦那拍摄时，我带了一只400毫米镜头，想着拍些压缩后的城市场景。可是即便蹲在街角或隐身墙后，被拍目标都能很快察觉到我，而且大部分人都在回避。从远处看，400毫米镜头像支枪，很少有人带着这么大的镜头在城里拍摄，有几次路人好奇地过来问我是否在拍电影或者是电视台的。
少白兄使用两台相机，分别装上24-70毫米和70-200毫米镜头，ISO设定为高感光，这样他可以边走边拍，哒哒哒地跟端着机关枪扫射似的。在行走过程中，他能迅速识别自己想要的场景并快速抓取理想画面，这一切都很快，一般人很难做到这样。连拍可以使摄影师抓拍到很多美妙瞬间，可是我却认为选片会很难过。
“你一个画面拍几十张回去如何选片啊？我真替你担忧。”我会这样跟他提醒，哒哒哒的很让我伤神，“如果你有助理，也会把他累傻的。”
“急啥呢，我不怕片子多，这样拍失败率一定很低。摄影的瞬间也许你漏掉的一个镜头，会终身遗憾。”他总是这样乐观地为他的连拍辩解。我的感觉是选片很难，很多片子难以取舍，需要花时间思考，少白兄整天在拍摄，有时间选片吗？
“放心吧，我都是自己选片，而且不会浪费时间。”他突然转身拍摄了。在我们两人出外拍摄时，他经常突然中断聊天去拍摄一个画面，在聊天时眼睛到处看，令人感到他心不在焉。他完全处在随时拍摄的状态，食指一直在相机快门上待命。
我尽可能地赶去场景，耐心蹲候，而少白兄时而快速移动，时而在一处转悠，因此，我们产生节奏差异。有一天他就抱怨我：“博士，你能否走慢一些，好多好的画面都被你遗漏，怎么能拍出好片子呢？”他总是笑呵呵地提醒我或者教导我。每到此时我便温顺地望着他：“好的，李老师，我们慢慢走，你跟着我。”可是我总是隔一段距离就要到处找他。他不会讲外语，要是丢了就麻烦大了。这地方没法上网，使用移动电话又不方便，所以为了不弄丢他，我便如此不断地找他。
图：张晓冬
“李老师，我们的节奏不同，我会在你周围的，不用担心。”我试图安慰他，也真的顾及他不会讲外语的问题，万一他丢了，我上哪儿去找？“你拍你的，别顾及我，我哪会丢。我是提醒你，你漏掉很多值得记录的东西。”少白兄坚决地说，而且诚恳地看着我。他善于捕捉细节，一些我发现不了的瞬间却被他抓拍到。在普拉多大街靠近哈瓦那湾的公车站，我们在过马路的短暂时间，他迅速拍到一个在车门关闭瞬间乘客挤进车门时的表情，而我此时则是在替那个乘客紧张，他有被正要开动的车甩出的可能。
终于这天出门拐进去中央广场的小街道时，少白兄忍不住了：“咱们分头走，中午和下午约定见面地方和时间，不然你这样没法拍到好片子。”其实我也想这样，可是这不就是因为一直顾虑他会走丢吗？正好他开口了，我便顺着他答应，心里高兴呢！我找到纸条，写上旅馆地址和电话，临走时我给他一个比索。
“干嘛不给我100美元呢？”他有点失望地望着我。
“给你也花不出去，带着它不嫌麻烦吗？这是救命钱，千万别丢了哦！”我硬塞给他一个比索，“还有，真找不到我们约定的地方，你就叫三轮车回旅馆，过了约定时间半小时，我就回旅馆找你。”他嫌我啰嗦，急着问我中午在哪里见。
“还有，就是别招惹别人，语言不通可能带来误会。不明白就离开，虽然治安很好，也难免会有无赖的。”我告诫他时已经走出街口的小佛罗里达餐酒吧，从这里去中央广场和普拉多大街只是过条马路，而且也很容易记住。
少白兄迫不及待地离我而去，我想他此时也许心里在想，早就应该自由行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免开始担心，这么大的哈瓦那古城，找人也许非常不容易，特别是他只讲中国话，而且他身上的一个比索还是我硬塞给他的，要是渴了还不够买瓶水。这里这么热他也许会中暑呢！带着复杂的忧虑，我继续前往前一日选好的拍摄场景，哈瓦那大教堂广场。我们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下午1点钟。12点时我打他手机，没有人接，猜想他正开心地拿着镜头猛扫呢！为了早点赶到餐馆找位子，我便结束拍摄原路返回。确认好位子，我带着相机站在餐馆外面等候少白兄，时而也拍拍感兴趣的路人。12点半他拎着相机进入我视野，竟然准时到了，而且看起来那么自信。他走到我面前，自豪地说：“博士，没有你我也可以征服这座城市。”
图：李少白
“哦，真的吗？那你是否就这么走下去了？午饭晚饭我们都分开吃好不？不然我总是牵挂你，替你担心。”我想刺激他的神经，便开玩笑。
“那什么，你来了这么多次古巴，又讲西班牙语，知道的比我多，我还要跟着你找有趣的东西呢！”少白兄总是那样笑眯眯地说话，“那什么”是他的口头禅。我有点同情他了，还是不要与他分开，他真要迷路了我也得花时间找人。于是我们商量出一种办法，当我们选好拍摄地点后，大家约好会合时间，拍摄就在这个区域，不能擅自离开。这样做既照顾到我蹲候的拍摄习惯，也满足了他“快枪手”的需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