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电话是老公徐利智打过来的。

“雪莉，我在开会，才看到你电话，怎么了？”

“利智，刚才我去找郑教授了，本来想让他帮我给姜院长打个招呼，看能不能留校。如果能留下来，我们就在一个城市了，这样也算团圆了，明年就可以安心要孩子了。”

“雪莉，你不是说读完博士尽快转业嘛，怎么，还想在部队长干啊？我看啊，找找关系转业算了。我平时也忙，你转业回来找个清闲一点的单位，不挺好的，干嘛把自己搞那么累？”

“利智，我也不是说不转业，我只是想晚几年再转业。当时找郑教授做导师的时候，你也是知道的，他当时看我是女生，就不怎么想带我，怕我毕业之后，干不了两天就要转业。我那个师兄，你是知道的，不就是因为博士毕业没两年闹着转业，最后把导师搞得很是生气，现在两个人都不来往。我这刚毕业也要转业，你让我怎么和导师开这个口？”“我也知道你为难，但你不转业，我们俩一年都见不着几次面，这啥时候是个头呢？我妈妈对我们这种状态已经不满意了，我担心她老人家要发火。再说，这种状况时间长了，也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利智，你现在让我转业，也不现实啊。我博士才毕业，按部队规定暂时也转不了，这也是你知道的。我想最好能留校干上几年，和你又同在一个城市，我们也能经常见面，同时也好给导师一个说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说到：“好吧，我帮你想想办法吧。”

周雪莉有点不相信，虽然她知道徐利智的父亲有一定人脉关系，但也没听说认识部队里什么人。而且这些年留校要求越来越高，要想办成这件事，最少也得和学院领导关系熟悉才行。

周雪莉问：“利智，这事你有把握吗？”电话那头没有回答，只是传来了嘟嘟的电话忙音。

周雪莉当年不仅算得上学员队的“队花”，还是系里的“系花”，说大点，“院花”也不为过。她个子高挑，身材匀称，瓜子脸，皮肤白净，留着齐耳短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尤其是穿军装的时候，更加衬托出修长有形的身材。凡是美丽的女孩大多都有些高傲，周雪莉自然也不例外。不过话说回来，人家有高傲的资本，不光人长得靓，学习成绩也“亮”，在整个学院都是出了名的。

军队院校有明确的纪律，不准谈恋爱。就是这样，周雪莉也没少收到求爱信，有署名的，有不署名的，络绎不绝。周雪莉不为所动，每天都沉浸在书本里。本科快要毕业的时候，不少同学发现了周雪莉和本队学员张承继之间的秘密。说起张承继，不少男生也是嫉妒羡慕恨。小伙子一米七几的个头，头发浓密，鼻梁高耸，脸色红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男人的阳刚美。

张承继家里条件不好，父母都在老家务农，可老实巴交的一对庄稼人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儿子。张承继在学员队一直担任区队长，学习成绩也是出类拔萃，私下里爱慕他的女孩子大有人在，可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和哪个女孩单独在一起。大家也是在临近毕业的时候，才发现周雪莉和张承继两人有那么一丝暧昧。不过，这个时候，队干部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有时撞见两人在一起卿卿我我，也只是用眼神提醒一下，不会像入学时那样“盘问”，更不会“上纲上线”严肃批评。其他同学虽然也有些“嫉妒”，但从内心里也觉得，如果这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倒也是郎才女貌，也挑不出毛病来。但是，最终两人没能走到一起，周雪莉毕业后不久却“意外”地嫁给了队里的徐利智。

徐利智的家就在这个城市，父母是当地颇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家，母亲年轻的时候很强势，有点格力老总董明珠的味道，现在年纪大了些，不怎么参与公司经营管理，主要是徐利智父亲在管理公司，但熟悉他们家的人都知道，其实背后决策者还是徐利智的母亲。徐利智刚入学的时候，没人会过多地注意他，那个时候，徐利智总是沉默寡言，脸上长着粉刺，说话还有些腼腆，如果不是后来大家发现系里领导，甚至院里领导对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伙子总是很关心，谁也不会太关注他的真实情况，因为，大家实在想象不出来富豪家的孩子竟然是这样的。后来，大家同学时间长了，也知道了一些内情。原来，徐利智的母亲就是因为觉得儿子性格太内向、缺少阳刚，才通过关系让他考取军校，是想通过军校教育把他“淬”把火，为以后掌控徐家庞大产业强筋锻骨。

家境好的孩子还是更加自信。谁也没想到，临近毕业的时候，默默无闻、沉默寡言的徐利智竟然把周雪莉追到了手。其实，剧情一点也不跌宕。本来，张承继在留校人员名单中排第一，已是稳操胜券，但张承继坚决不留校，在他心中，认为只有到基层部队才能有更大作为。他来自农民家庭，更喜欢和战士们在一起，这是一种情结，对于像张承继这样的人可能就是一种“基因”传承。他以前和周雪莉私下里没少憧憬共同奔赴基层部队，建功立业，组建家庭。但后来，他发现周雪莉变了，只要他一提到要到基层，周雪莉就会沉默不语，他开始明白，二人的追求还是不一样的，他也能理解大城市生活对女孩子更充满吸引力。

同张承继发生分歧也是迟早的事情，和他在一起，动不动就是战士多可爱、基层最锻炼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事情张承继一件也做不来，久而久之，周雪莉也产生了厌烦感。本来留校当教员多好的一件事情，可他却无动于衷，周雪莉真的想不明白张承继脑子里在想什么。就在她为张承继的事情苦恼的时候，竟然收到了徐利智的一封情书，诉说了他是多么喜欢周雪莉，希望周雪莉能和自己交往。别看徐利智平时不吭声，可人家毕竟是大老板家的孩子，分析判断的能力高人一筹，他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买进”，什么时候“抄底”。起初，周雪莉并没有被这封情书俘获，她委婉地告诉徐利智，自己还不知道分到哪里，而且两家地位悬殊，不太合适等等，但是徐利智用实际行动回答周雪莉，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本科毕业时，周雪莉考到了另外一所院校读研究生，徐利智和他的母亲隔三岔五恰到好处地去看望，就这样，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张承继放弃了留校机会，贾国柱和陆渊留了下来。张承继离开学院那一天，据说在大门口徘徊了很久，最终也没能见到周雪莉，一段波澜不惊的爱情故事就此画上了句号。

徐利智军校毕业没两年就回了地方，没有选择转业安置，而是放弃了干部身份按复员处理，本来他上军校也只是为了完成“淬炼”的目的，身份和工资待遇对他而言只是身外之物。徐利智的父亲可谓用心良苦，见多识广的徐父知道，如果家族企业培养不好接班人，迟早是要走向失败的。所以徐利智复员后，从最基层部门经理一步步干起来，最开始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虽然在军校锻炼了几年，但院校和市场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好在徐利智为人厚道、肯学，很快就能独当一面，没沾染上纨绔子弟的毛病，对周雪莉仍然是一往情深，看来当年那封情书也并非一时激情，倒也是情真意切。

周雪莉打完电话从小树林走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辆尾号为0003的奥迪车从远处开进来，很快就开到了博士楼的后面，从车里下来了一个女人，从身形看，有点像吴甜子，人很快就进到了门洞里，车子也一溜烟开走了。

周雪莉回到宿舍，吴甜子还在打电话，看见周雪莉走进来，压低声音说了句“再见”，就挂了电话。

“甜子，你喝酒了？”周雪莉闻到房间里一股红酒的味道。

“中午和一个老乡出去吃饭了，为了庆祝博士即将毕业，喝了点红酒。我回来看你不在宿舍，也出去吃饭了？”吴甜子今天心情不错，平时也就是嗯嗯啊啊地应付上两句。“我去哪吃饭？也没老乡请我，刚才在院里转了转。”周雪莉知道吴甜子也想留校，而且她这几年没少积累人脉，学院里上上下下的领导她都熟悉，总部机关里的领导她也认识几个。刚来的时候，值班室的电话就像是她的个人热线一样，动不动就听到值班员在喊：“吴甜子，电话！”

学院每年留校名额不多，女生更少，近两年为了突出实战，打通院校与部队之间人员流动问题，每年还会从部队引进教员，留校的更是凤毛麟角。周雪莉想想自己要和吴甜子PK留校名额，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不仅两年多的同室友情没了，就是战友之情估计也要终结了。但这个时候也不能顾及太多，再说自己留校也不一定能成。想到这，周雪莉觉得太阳穴有点疼，算了，还是不想这些了，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