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着向二人行礼的功夫悄声抿了抿我的唇瓣。
因为干燥而皲裂的痂皮刺得舌尖生疼。
果然并不讨喜。
锦瑟被突如其来的二人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险些失手砸了水碗。
她撂下水碗,冲着两人的鞋尖臣服在地:「启禀陛下,贵妃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实在不知贵妃娘娘不准主子喝水才私自寻了水来的,请陛下娘娘责罚奴婢……」
「陛下,您看这个尖酸的小婢子,臣妾几时说了不允江美人饮水了?江美人撞碎了臣妾的镯子,臣妾不过是罚她静心思过罢了,她竟在陛下面前如此说,倒是显得臣妾刻薄了。」贵妃轻抬罗帕,煞有介事的擦了擦眼角下并不存在的眼泪。
宇文渊安抚的拍了拍美人的小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这奴婢蠢愚,可是你教她这样说的?」
我没有开口回话,而是端起锦瑟带回来的温水一饮而尽。
清水入腹,喉咙里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被冲散了些。
我仰面,规规矩矩的避视着天子的目光,轻拢袖袍遮住了还在渗血的膝盖,干干脆脆的答了一声。
「是。」
我没有资格去与当朝天子对视。
但我依旧敏锐的察觉到了宇文渊在听见那个字后的迟疑。
「臣妾受了贵妃娘娘都刁难,自然想求陛下做主免了责罚,若是能让陛下因此迁怒贵妃娘娘就再好不过。」我言罢,又在末了说了一句:「后宫女子皆如此,妾如何免俗。」
不管过了多少年,我对宇文渊永远都是有话直说。
他做太子时,最喜与我分析利弊。
他总说我针砭时弊,一针见血。
可如今,他不喜欢了。
身为天子,富有天下,手握生杀。
他不必再揣度谁,不必再忌惮谁。
比起那些刺耳的真相,他更喜欢听粉饰过的歌舞升平。
「江羽瑶,你好似永远都见不得朕高兴。」宇文渊的语气不辩喜奴,冷如淬冰。
我俯首。
静静等待着他对我的处置。
「江美人出言无状,掌嘴二十。」
「陛下,求求陛下莫要责罚主子,她已经跪了许久,实在禁不起了。方才是奴婢失言,求求陛下责罚奴婢吧。」锦瑟见状,一包眼泪滚滚落下,看着比我这个罚跪的人还凄惨。
「你主子没那么娇贵,她的身子骨儿再跪上十天半月也死不了。」宇文渊似乎是铁了心要给我个教训。
他挥挥手,立刻有眼尖的宫人将落泪的小宫女拉到一旁。
另有两人拉起我的胳膊,迫我强行抬头。
尺长掌宽的竹片,重重落在我的脸上。
第一下,我一直压抑在喉咙里的那口鲜血便呛了出来。
锦瑟吓得尖叫,宇文渊却没有叫停。
我想,他一定觉得。
我能在狼窝里活过两天一夜。
如今只是在这平坦的宫道上罚跪,能出什么事情?
我替他挨过多少军棍,多少戒尺。
如今不过是用小竹板子掌嘴而已,略破一点油皮又有什么要紧。
反正,我皮糙肉厚的禁折腾。
但我终究是人。
人怎么可能怎么样都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