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4月2日)
亚洲关系会议
闭幕式在1947年4月2日举行,标志着过去十天紧张活动进程的结束。当奈杜夫人向大会介绍甘地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亚洲人之一”时,超过两万名来宾、各国代表、观察员给予了热烈的掌声。甘地在印度尼西亚总理夏赫里尔(Sjahriar)博士之后发表了以下演讲。
我不得不使用外语来演讲,然而我觉得我并不需要为此向你们道歉。我不知道这个扬声器能否把我的声音传递至最远的听众。
我刚才告诉你们我不想道歉,但我不得不这样做。你们听不懂地方语言,也就是我的母语(古吉拉特语),我不想讲我的母语而使你们难受。我们的国语是印度斯坦语。我知道,它要成为用于国际交流的语言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对于国际商务来说,毫无疑问,英语占据第一地位。我以前听说法语是外交语言。我年轻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如果我想从欧洲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就必须学会法语。我尽力学法语,这样才能被人理解。在英语与法语之间存在一种竞争关系。由于我接受的是英语教育,我很自然地求助于它。
我一直在犹豫,对你们讲什么好。我想整理一下我的想法,然而,坦白跟你们讲,我没有时间。但我昨天已经答应尽量讲几句。当我与巴德沙阿·汗(Badshah Khan)一起过来的时候,我跟他要了几页纸和一支铅笔。我拿到了一支钢笔,而不是铅笔。我试图随便写一些话。很遗憾,我没有把那张纸带在身边,但是我记得我要说的东西。
朋友们,你们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印度,你们不可能在印度中部举行的会议上见到真正的印度。德里、孟买、马德拉斯、加尔各答——所有这些都是大城市,因此深受西方的影响。
这让我想起一个故事。它是用法语写的,是一位英裔法国哲学家帮我翻译的。他是一个无私的人。他之前并没有见过我,但他对我很友善,因为他总是站在少数群体一边。那时我并不在自己的国家,不仅身处一个无助的少数群体,而且身处一个受歧视的少数群体,我这样说也许要恳求在南非的欧洲人原谅。我当时是一个苦力律师。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苦力医生、苦力律师。我是这一行的第一个。你也许明白“苦力”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这位朋友——他的母亲是法国人而父亲是英国人——说:“我想给你翻译一个法国故事。有三个法国科学家,他们离开法国去寻找真理。他们去了亚洲的不同地方,其中一个找到了去印度的道路。他开始寻找。他去了一些当时所谓的城市——当然是在英国人占领之前,甚至早于莫卧儿帝国时期。他看到了所谓的高级种姓的人,男人与女人,直到他迷了路。最后他来到一个小村庄的简陋村舍。那个村舍是一个清洁工的房子。在那里,他找到了要找的真理。”
如果你真想看印度最好的一面,必须去这种村庄清洁工的简陋村舍中寻找。这样的村舍有七十八万个,有三点八亿人住在里面。
如果你们有人去过印度的村庄,不会觉得它迷人。你们将不得不在麦堆下面抓痒。我并不想说它们是像天堂一样的地方。今天,它们是真正的麦堆。它们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我所说的东西并不是来自历史书,而是来自我的亲眼所见。我已经走遍了印度,并且见过那些双目无神的悲惨人类的样本。他们就是印度。在这些简陋的村舍之中,在这些麦堆之中,你可以找到那些谦卑的清洁工,在他们那里你会发现智慧的精华。
再一次,我从英国历史学家写的书里学到很多东西。我们读英国历史学家用英文写的书。我们并不用自己的母语写作,或用国语印度斯坦语。我们通过用英文书而不是用母语、国语写的著作研究我们的历史。这就是印度遭受的文化征服。
这些智者中的第一人是琐罗亚斯德
。他属于东方。在他之后是佛祖,而佛祖属于东方——印度。佛祖之后是谁呢?来自东方的耶稣。耶稣之前是摩西,他属于巴勒斯坦,尽管他出生于埃及。耶稣之后是穆罕默德。我省略了克里希纳(Krishna)和罗摩
及其他思想。这并不是说他们的思想较少,但他们很少为文明世界所知。同样,我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谁能够与这些亚洲人相比。
我给你们讲这个故事,目的是让你们明白,你们在大城市看到的不是真正的印度。当然,发生在我们眼前的大屠杀
是一件羞耻之事。就像我昨天讲的那样,不要带着对大屠杀的记忆离开印度。
我想要你们理解的是亚洲的信息。我们无法通过西方的器械或仿造原子弹使它被听见。如果你想把一些信息传递到西方世界,它必须是爱的信息和真理的信息。我并不想仅吸引你们的目光,我想抓住你们的心。
在这个民主的时代,在这个穷人中的赤贫者觉醒的时代,你们要以最突出的方式再次发出这条信息。你们将结束西方的征服,不是通过复仇,因为你们已经被剥削,而是通过真正的理解。我满怀希望,如果你们汇聚心智——不只是你们的头脑——来理解这些属于东方智者留给我们的神秘信息,并且如果我们能够真正配得上那条伟大的信息,那么西方的征服就会被终结。这个结果也会使西方人乐于接受。
如今,西方世界特别需要智慧。这是因为原子弹数量正在增长,原子弹意味着绝对的摧毁——不仅仅是对西方,而是对整个世界。你们自己要告诉世界它的邪恶与罪行,那是你们的先人与我的先人已经传授给亚洲人的遗产。
《哈里真》,1947年4月20日,第116—1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