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朗是孤独的。同样因诗而孤独,他的诗似乎是通过骤然的灵感而成熟的,就像他临死时那样。而由于认识到这种独特性确保其在诗学争论中占据一席之地,我们今天应归功于他的,就是反思他的直觉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说是真实的。换言之,他从虚幻经验的结果中得到了什么?在我们的道德存在中,在埃俄罗斯或尼普顿
那里,一切都不过是沙堆的城堡;倘若不是在存在之中,难道不是在语言里有一些东西来回应这种创建的需求吗?人们也在其他作家身上和无可辩驳的诗歌里发现了这一需求。
总之,对那些赞赏《变化无常的诗》的人来说,这个时刻令人联想到言语创建之物同它所命名之物一样多,汇聚之物同分散之物一样多,由此形成一个场所,它拥有记忆和期限,如同镜子一样,除了云朵,什么也没有映照其上。这是一个产生感情的场所,一个唤醒一致性的场所,它意味着言说者不能再像动物一样单纯忠实于连续的冲动,也不能沉迷于梦想的乐趣而没有迅速意识到一些形象在消失,这些形象在其世界意识中却是必不可少的。的确,应该要理解“变化”:否则在言说者之间就只剩思想意识了。但要竭力在其中立足。如果不是懂得拒绝变化,确切地说,通过确定绝对,通过一个拒绝非持久性的人或事物,这种言语在我们周围延伸的场所,那么迪朗在乌拉尼亚时期证实的具有顽强存在意愿的爱又是什么呢?对于这类问题,我只浅尝辄止,它们在《变化无常的诗》的最后一节也没有得到解决,而最后的诗节赞美一种双重的不稳定性,即情人的变化无常以及情妇的变化无常;但关于“美”,“美好的思想”再次给它披上了庄严、崇高而神圣的外衣,正如它在乌拉尼亚身上看到的那样。不,这些问题绝不是借助矛盾修辞法就能最终解决的。相反,它们对此感到愤怒不已。
但这些问题至少已被提了出来,或许仅仅出于这个原因,《变化无常的诗》的作者可以被称为伟大的诗人:因为伟大的诗就是彼此燃烧——就像在电弧之中——最自发的敏感性与智力的净化活动。为了让言语在这个危机时期完成更新,这两个积极的源头是不可或缺的。另一方面,正是在这一结合发生的层面上,一些作品之间的联系显现出来,尽管还存在一些距离;以迪朗为例,虽然我刚刚还说他是孤独的,他却在美妙的神圣对话 [1] 中与其他诗人或画家重新交谈。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我想到那个大约十年后做了许多事情的人,但他逃亡到另一个城市,为了那些我们深知作为重大十字路口的世纪的决定。我是否说过迪朗没有近亲?诚然,尼古拉·普桑
在1618年已经24岁,他可能住在巴黎,但他远离诗歌,尽管他与马里诺
相识,也一定没有接触过《变化无常的诗》,更不知道是谁在沙滩广场
的木柴堆上被火刑处死。他很快就前往意大利,游览威尼斯,在那里发现提香并为之折服,在自己身上感到更大的狂热——已经更为现代——那种肉欲感,那种对统一性的追求,那种对光的无限激情,而在罗马,这些将会是他真正追求的最早画作,包括《鲁特琴女演奏者的酒神》(
Bacchanale à la joueuse de luth
)。为什么提及这幅画呢?因为在我看来,简单地说,没有其他画能更好地说明迪朗想要在肉欲和性欲的时刻加入惊恐的愿望——在这个广阔的天空中,正好是那些“在被看见以前早已消失”的“闪电的火焰”。但画出《鲁特琴女演奏者的酒神》的普桑已经构想出《狄安娜和恩底弥翁》(
Diane et Endymion
)或《诗人的加冕》(
Couronnement du poète
):而对欲望和爱的思考,还有何时比我们唯一真正的古典主义的创立时期进行得更好呢?迪朗的诗学直接指向普桑的道德批判,并通过这样的领会而变得丰富,这得付出超越的代价。精神的历史只有在顶点处才会焕发光彩;而一位年轻诗人作为不公和草率的受害者,他的诗篇也许就是这样的顶点之一。
[1] 原文为 sacra conversazio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