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是印度三大神祇之首,被称为“创造者”;他是诸神与人类之父,相当于吠陀时期的生主——万物之主。
梵天
几乎所有的往世书作者,皆把言明“梵天司创造”之要义视为自己的责任,但这些描述在细节上有所不同。然而,想要对“创造”这一伟大事件进行圆满的描述,显然是无望的尝试。此处我将引述摩奴的说法,它在吠陀教导中广泛存在,尽管已然掺杂了许多现代观点。
“这宇宙被黑暗包裹着——无从察知,无可分辨,无以探寻,无法了解。它完全沉入了深眠。绝对的、自存的主,难以察觉地以五大元素创造了宇宙与万物,其显化将黑暗与阴郁一扫而空。他超越于诸感官的认知,精微、不辨、永恒;他乃万物之本质,不可思议而自照。他渴望从自身之中创造出万千存在,于是,他首先创造了水,随后将一枚种子置于其中。这(种子)化作一颗光辉如日轮的金卵(Hiraṇyagarbha),他从金卵中诞生为梵天——诸世界的祖先。此水称作‘原水’(nārāḥ),因其乃那罗(Nara)之后裔;同时,由于它们曾是那罗的行动之所(ayana),故而又称他作‘那罗延那’(Nārāyaṇa)
。由此初因生成的不辨、永恒、既是存在也是非存在者,其所处之世界,即梵界。上主继续居于金卵,直至一年后以其思想令之裂为两半。”《摩诃婆罗多》及一些往世书则以为梵天生自从毗湿奴的肚脐绽放而出的莲花。
《毗湿奴往世书》对金卵的描述是:“其胎藏如迷卢山一般广阔,其内部充溢的原水中,乃是群山与大海。金卵纳藏着大洲、大洋与山脉,纳藏着行星与宇宙的各个部分,纳藏着诸神、诸魔与人类。据云,梵天由之诞生,一个熟悉的短语被用以揭示其显现。”这枚无与伦比的金卵,在创造主居于其中届满千年后迸裂,从中生出的梵天以冥想展开了他的创世功业。
眼见大地沉于水中,他化身为野猪,深潜其中,以其獠牙托举出大地。其后,他继续完成了创世的壮举。
图像学中的梵天常被描绘为四首与红皮肤,虽然往世书曾云,起初他曾拥有五个头颅。梵天常着白衣,其坐骑是鹅。他一手执棍棒,一手执瓷盘,用以接纳供品。
《摩磋往世书》曾对梵天头颅的数量与形象做过以下描述:“梵天乃从自身之完美存在中,建构了一名女子,此女常以莎妲鲁巴(Śatarūpā)、萨维德丽、萨拉斯瓦蒂及婆罗玛妮(Brāhmāṇī)之名被敬拜。梵天注视着生自其身的女儿,感觉被爱神之箭射中了,他情不自禁地高呼:‘她的美是多么令人窒息!’莎妲鲁巴转身前往梵天的右侧,梵天为了继续望见她,生出了第二个头颅。为逃避他那热烈的凝视,莎妲鲁巴又前往他的左侧与后侧,梵天于是又生出了两个头颅。最后,她跃上了天空,梵天追着她,想要继续凝望她的倩影,便又生出了第五个头颅。梵天对她道:‘让我们一同创造一切有情众生,创造人类、修罗(Sura,天神)与阿修罗吧!’莎妲鲁巴闻言下降,与梵天结为夫妻。二人从此隐居于僻静之所,度过了一百个神圣纪年;及至二神诞下摩奴的时代,他们也被称为莎扬普瓦(Svāyaṃbhuva)与毗罗阇。”
关于梵天缘何失去其第五首,数部往世书皆曾提及以下传说,不过形式有所不同:
“一次,众人齐聚于迷卢山巅时,圣哲们向梵天献上颂赞,请求他开示神的真实本性,然而创造主深受摩诃沙(Maheśa,一名恶魔)的幻觉之影响,心意沉沦于灵性的暗夜,只识断言其自身之卓绝,他道:‘我乃宇宙之胎藏,无始无终,乃唯一自存之主。谁若不识敬拜我,谁便永远不能抵达至福。’
“闻听此言,那罗延那(毗湿奴)的化身之一克瑞图(Kratu)笑道:‘若你不曾被无明蒙蔽,断不会说出如此违背真理之话语,只因我即是宇宙的建构者,是生命之源、不生者、永恒者与至上的那罗延那,若非我的意志,创造无以发生。’
“于是,毗湿奴与梵天起了争执,最终一致同意此事须由吠陀作出裁决。不料,吠陀宣称湿婆才是创造者、维系者与毁灭者。得闻此言,仍受困于无明之暗的毗湿奴与梵天道:‘湿婆乃恶魔之主,喜爱墓地,形貌褴褛、以群蛇为项饰,信徒裸身覆灰——此等神祇怎配享至上存在之名?’无形无相的普拉那(生命气)旋即化为有形者,道:‘此非湿婆之真正形式,当其能量聚集时,他有时化作楼陀罗形象,以各种幻相游戏自娱。’然此言未能驱散毗湿奴与梵天的灵性之暗。突然,在他们中间出现了某种无与伦比的光辉,诸天界、地界与空界一一囊括其中。从这光辉之中,一个巨大、不生的暗色身影渐渐显露,他手持三叉戟与念珠,项戴蛇制婆罗门珠。
“梵天的第五个头颅愤然瞪视着湿婆,道:‘我知道你是谁,哦,旃陀罗舍克罗(Candra Śekera)啊,你从我的前额中诞生,因你不曾号哭,我称你为楼陀罗。速速拜伏于我的脚下求庇护吧,我会保护你的,儿子!’此等傲慢话语令湿婆大怒,怒气喷涌出其恐怖相(Bhairava,畏怖尊),湿婆向他下令:‘惩治此生自莲花者!’就在接获命令的同时,畏怖尊以其左手拇指削去了梵天之首。”梵天为其过错付出了代价,从此失去了其第五首。毗湿奴与梵天由是礼敬主湿婆。
同一部往世书的另一些篇章亦记载有关于此事的传说,但说法有所不同:
“起初,一切有情与无情众生皆已覆灭,除无边无际的海洋外,再无一物:无火,无风,无太阳,无大气,无恒星,无行星,无光明,无大地,无天国,亦无众神与群魔存在;一切皆包裹于无以穿透之暗。唯一的存在乃是遍在于整个宇宙的摩诃迦罗(Mahākāla,湿婆),他渴望创世,于是以右手食指旋入其左臂,生出了一个气泡。气泡渐渐膨胀为一枚金卵。摩诃迦罗一掌劈开金卵,以其上部构成诸天,以其下部构成大地,五首四臂的梵天现身于天地之中心,摩诃迦罗对他道:‘吾之喜爱生此创造。’言毕,消失不见。
“梵天便想:我当如何完成这一创造呢?于是便以严苛的苦行(冥想)喜悦其主存在(Bhava),得蒙赐予四部吠陀,由是成了创造主。然而,因湿婆并未露其真身,梵天唯以不断地冥想,以期亲见尊神。湿婆深为满意,虽不曾现身,仍对他道:‘梵天哪,许下你的愿望吧!’梵天便请求湿婆化身为其子。湿婆答道:‘由于你的虔诚,我将以楼陀罗之形化身为汝子,然此愿实属逾矩,故而我将砍去你之一首。虽最终只余四首,不过,由于你乃从我之存在中由我亲手所创,为表纪念,将赐名为“梵天”。同时,因我将化身为汝子,你亦将被称为毕陀摩诃(Pitāmāha,伟大的先祖)。’
“梵天同时接受了湿婆的恩惠与诅咒,为求创造,他以自身之光辉举行火祭,此热能令其额头冒汗。在以一小块木片擦拭汗水时,他的一滴血落入了祭火,由湿婆的意志而生的暗色的五首、十臂、十五眼的楼陀罗自其中一跃而出,佩戴有蛇制婆罗门珠,前额饰以月轮,身披狮皮。
“梵天见到儿子很是喜悦,赐其各种称谓。只是,梵天所创造的诸种造物皆向他献以敬拜,唯独楼陀罗从不肯效仿之。梵天便问:‘你为何不肯敬拜我?’楼陀罗答:‘除生我之光辉外,再无一物可被敬拜。’语毕,便动身往湿婆的居所而去。
“由于本性不洁,梵天堕入了灵性之暗,自以为创世得以完成,全凭其一己之力,再无别神可与其相提并论。梵天之四首向第五首呈送了吠陀,不料第五首读毕诸吠陀,竟生出了一种修罗(天神)与阿修罗(恶魔)皆无以承受的光辉。”
《莲花往世书》对这一故事如是作结:“由于无从接近它又或注视它,修罗与阿修罗们只得求助于湿婆。湿婆感其虔诚,决定应许其请求,于是随他们一同前往梵天之所在——第五首仍旧充满了傲慢,令人无以直视。梵天见到湿婆,亦未如往常一般示以尊重。湿婆眼见梵天第五首的光辉远比一千个太阳更为明亮,使得整个宇宙饱受苦难,便走近他身边道:‘梵天哪,此首之光辉已然太甚。’随即以左手拇指的指甲斩下了它,犹如人类砍下车前草茎一般云淡风轻。”
《摩诃婆罗多》曾云,湿婆当时并未斩下梵天的头,却也仅仅是出于众神的调停与阻止。湿婆最终仍然削去了梵天的首级,原因在于他引诱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梵天之所以罹犯此罪,乃是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于是,他对日后酗酒的神祇们立下了诅咒。
上述篇章中,梵天乃是为求一己私利而敬拜湿婆的典型代表。《毗湿奴往世书》曾叙述道,他混迹于诸神与人类之中,加入对同一位神明的礼拜,与此同时,又在同一场合中作为祭司出现。该往世书的另一篇章中,毗湿奴对梵天如是言道:“汝乃万有之共同中心,亦是世界的守护神,万有皆存在于你之中。汝乃一切过往与全部来日,除你之外,再无他物;主啊,若非汝,既无过往,亦无来日。汝乃独立自存者,从无起始。”彼时,被赞美者正试图引导毗湿奴拯救饱受痛苦的大地,毗湿奴旋即化身为克里希那以作回应。
如今的梵天并未受到印度人民的广泛敬拜。“婆罗门每日早晚的敬思持咒中包含了对梵天形象的描述;中午时分,会向他呈上一朵鲜花;待到行火祭的时刻来临,则会向他呈上酥油。摩伽月的满月时分,婆罗门敬拜其泥塑造像,彼时,湿婆在其右掌,毗湿奴在其左掌。”
作为创造主的梵天似已完成其职责,故此,除阿杰梅尔(Ājmir)的莲华台(Puṣkara)以外,再无一座神庙专事敬拜他。有证据表明,梵天崇拜的式微已持续了数个世纪之久,例如,《室建陀往世书》就曾记载有一段拙劣的传说,尖锐地指出梵天所言实乃谎言,由是揭露了彼时梵天崇拜已然淡去的事实。该传说最后总结道:“你是如此的幼稚无知、满口谎言,今后无人敬拜于你。”
《摩诃婆罗多》提及梵天的天国长800英里、宽400英里、高40英里。那罗陀曾宣称,彼天国之壮美无以言表,长达200年的时间里,仙人难以尽述其超绝之境,他道:其余天国所拥有的全部壮美,彼处一览无遗,且远超其上;梵天于此大地的一切造物,小至昆虫,大至猛兽,其天国中皆可寻见。
后期神话中,尚有一位名为陀特里(Dhātṛ)的神祇被奉为创造主。《梨俱吠陀》中并未对其力量予以清晰的界定,但曾提及他掌管着生命的创生,并守护其健康。陀特里的职责与生主或梵天相同;同时,在造物者的意义上,亦与毗湿奴和克里希那相近。有时,他也被称为梵天之子。
除经常提及的称谓外,梵天为人所知的称谓尚有:
阿德玛布(Ātmabhū):“自存者”。
巴拉摩斯蒂(Parameṣṭhin):“祭司之首”。印度宗教中,梵天被视为首位履行全部伟大祭祀的婆罗门。
罗克沙(Lokeśa):“世界之主”。
金卵:“生于金卵者”。
萨维德丽波底(Sāvitrīpati):“萨维德丽之夫”。
阿底迦毗(Ādikavi):“首位诗人”。
梵天之妻名为萨拉斯瓦蒂。女神司掌智慧与科学,乃吠陀之母,亦是天城体字母的发明者。其形象为美丽的四臂年轻女性。
萨拉斯瓦蒂的右手一手持献予丈夫的鲜花,她亦总是立于丈夫身旁;另一手执一册以棕榈叶制成的书,作为热衷学习的象征。其左手一手持一串名为“湿婆念珠”(Śivamāla)的珍珠,亦作念珠之用;另一手则持有一面小鼓,名为达摩卢(ḍamaru)。女神素日以二臂形象示人,端坐于莲花之上,弹奏着一种班卓琴(banjo)。女神居于大地,生活在人们之中,不过,她与丈夫那别具一格的居所位于梵界。
萨拉斯瓦蒂生自梵天,曾被视为梵天之女;在别神眼中,她与梵天的结合乃属犯罪。有时她亦被称作毗湿奴之妻,其中的曲折,有一传说正可一释究竟:
“就神话学权威所制定的标准而言,萨拉斯瓦蒂乃是梵天之妻;不过,孟加拉毗湿奴宗有一则广为人知的传说,称其为毗湿奴之妻,她与拉克什米(Lakṣmī)、恒河女神一同侍奉丈夫。当三位女神出现分歧时,萨拉斯瓦蒂与博学的智慧女神密涅瓦(Minerva)毫无二致,变得十分凶悍。毗湿奴发现,一位神祇至多只能应付一名妻子,于是将萨拉斯瓦蒂遣至梵天处,恒河女神则被送给了湿婆,毗湿奴自己与拉克什米一同享受着幸福的生活。
“吠陀中的萨拉斯瓦蒂未被刻画成极其伟大与重要的女神……她同时作为女神与河流被敬拜,不过,诚如其名‘水样的’所示,她主要是一位河神;以此职责,吠陀中亦有少数不同的篇章向她献上赞美。这些颂诗及梵书皆暗指在其河岸边举行的祭祀仪式,位置与德里莎陀底(Dṛṣadvatī)毗邻。萨拉斯瓦蒂河亦仿佛尤其涉及宗教系统中称为婆罗门瓦尔达(Brahmāvarta)的圣所——它位于两条支流间,直指亚穆纳河(Yamunā)西岸。
萨拉斯瓦蒂
“萨拉斯瓦蒂河出现的年代甚早,早期的印度人民便已生活在其流域,其后裔渐渐迁徙至恒河流域(恒河在《梨俱吠陀》中仅被提及两次)……当河流被赋予神性时,将萨拉斯瓦蒂女神视为各种仪式的守护神也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祭祀需仰赖其圣水,祈求其指引与祝福也便成了祭祀符合仪规与成功履行之核心。
“女神与神圣祭祀仪式的联结,或可进一步使人产生如是之想象:她对祭祀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颂诗之编纂产生着某种影响。由是,人们把萨拉斯瓦蒂与语言(Vāc)联系了起来,视其为语言女神。关于这一双重特征与身份认同,暂无更好的解释。
“萨拉斯瓦蒂常与其他数位女神一同应邀现身于祭祀仪式。不过,这些女神并非如她一般源自河神,而是宗教敬拜一些分支或神圣学科的人格化形象。她亦常常与别神一同被呼求。
“如前文所述,许多赞美萨拉斯瓦蒂的篇章皆完整保留了其原初性格。因此,当她与河流一同被提及或令河土肥沃时,常存在两种情形:
你令河水丰盈,赋以富饶;
你拥有伟大的力量与不朽之本性;
你乃财富与子嗣之主;
愿萨拉斯瓦蒂——
将此生机赐予信徒。
“萨拉斯瓦蒂亦与其他著名的河流一同被提及,如信度河、恒河等等。另一处则云,‘她胜过一切河流,纯洁地自高山流向大海’。另一些颂诗中,称她‘自天界降下,从伟大的山峰流向祭祀’;她亦被恳求与其余诸神的配偶结合,以便为其信徒提供坚实的守护……很难说在哪些篇章之中,人们曾向萨拉斯瓦蒂祈愿,纵使在那些以她为神圣祭祀之主的篇章中亦是如此。至于女神作为河神的性格特征,则已彻底淡出了视线……
“后期神话中,诚如所知者,萨拉斯瓦蒂与语言同一,同时,作为梵天之妻和智慧与雄辩女神,她亦被赋予诸多圣名,甚至应人们的祈愿而现身为缪斯女神。《摩诃婆罗多》称她为吠陀之母,《鹧鸪氏梵书》称她为语言之神,同时以她为因陀罗之妻。她遍在于诸世界,编纂诸吠陀的圣哲们苦苦追寻着她,诸神亦借由苦行将她追寻。”
往世书中的萨拉斯瓦蒂被赋予了其他的称谓。《摩磋往世书》中的一颂确信:对女神的不同的称谓皆指向萨拉斯瓦蒂——“梵天自其无染之存在中创造了一名女性,她以莎妲鲁巴、萨维德丽、萨拉斯瓦蒂、迦雅德丽及婆罗玛妮之名被敬拜。”《室建陀往世书》记载的以下传说中,尽管萨维德丽与萨拉斯瓦蒂同一,迦雅德丽却是指另一位女神,她是梵天的第二位妻子。自在天(湿婆)曾对提毗(Pārvatī,帕尔瓦蒂)道:
“听着,提毗啊,我将向你述说萨维德丽如何离开梵天,他又是如何娶迦雅德丽为妻的。
“吠陀曾云,祭祀有一项伟大的功用,能喜悦众神,为大地降下吉雨……为维护三界的绿意与生机,我履行了诸种祭祀,众神与人类的祭祀亦由此发端。
“梵天与妻子萨维德丽,以及众不朽者与圣哲们修复了莲华台,然而当祭祀仪式与典礼所需的一切准备就绪时,萨维德丽却因一些琐事而耽搁,未能出席。梵天曾遣祭司前去唤她,孰料女神竟答道:‘我的梳妆尚不周全,诸事亦未曾料理妥当——拉克什米、帕瓦妮(Bhavānī)、恒河、萨婆诃、因陀罗尼,以及诸神与诸圣哲的妻子们皆未曾抵达,教我如何独自前往人群中呢?’
“祭司返回后向梵天禀报:‘萨维德丽有事缠身,不能前来;只是,若无妻室在场,这些祭祀又有何助益?’听闻妻子如此行事,梵天盛怒之下对因陀罗道:‘依我之令,速为我寻一名妻子来此,不问出身。’因陀罗依言行事,匆匆上路之际,望见了一名年轻美丽的牧牛女。她面带微笑,携着一罐黄油。因陀罗拦住了她,将她领回了祭祀之所。于是,梵天宣布:‘众神们、圣哲们,若能有助于祭祀,我情愿娶此女迦雅德丽为妻,她将成为吠陀之母,诸世界亦将因她而洁净。’梵天决定与迦雅德丽结合。她换上了新娘的装束,身着华丽的丝制衣袍,周身装饰着名贵的珠宝。
“就在此时,萨维德丽在毗湿奴、楼陀罗及众神妻子们的陪伴下,正往祭祀之所而来。目睹新娘装束的牧牛女,眼见祭司们已然开始履行神圣仪式,她不由勃然大怒,对毕陀摩诃道:‘梵天哪!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却动了邪念,意图抛弃我!难道你已被爱情冲昏头脑,竟不知羞耻地甘愿犯下此等重罪吗?你被称为众神与圣哲们的伟大先祖,却公然行此为三界耻笑之事。身为一名被抛弃的妻子,我又有何颜面,自称人妻?’梵天答道:‘祭司们向我禀告,行祭的吉时不容错失,而若无我的妻子现身,纵是完成祭祀,亦属徒劳。……因陀罗领来了迦雅德丽,毗湿奴与楼陀罗将她许配予我。请你原谅我吧,我绝不会再对你行此冒犯之事!’
“闻听此言,萨维德丽厉声道:‘我以苦行之力诅咒你,梵天,除一年一日外,从此再无一座寺庙或圣所敬拜于你……因陀罗,是你将那牧牛女引至梵天的面前,你将永远深陷与敌人们的恩怨纠葛,难言康泰,你的城池与王宫,亦将被你的敌人们占领。’转而向毗湿奴道:‘由于为梵天证婚,你将受到婆利古(Bhṛgu)的诅咒,投生人间,忍受妻子被敌人掳走的痛苦,亦将长时间地身为卑贱的牧牛人。’又对楼陀罗道:‘身受圣哲们的诅咒,你将失去男根。’她诅咒阿耆尼:‘你是万物的吞噬者,洁净而又不洁。’她诅咒众祭司与婆罗门:‘从今以后,你们举行祭祀,不过是出于谋取俗物的私欲;你们参访寺庙与圣所,不过是出于贪婪;你们因他人的施舍而万分满足,却为家财的散失而心生怨怼;你们不知疲倦地举行神圣的仪式与典礼,却只为满足富人们的祈请。’
“立下这些诅咒以后,萨维德丽扬长而去。拉克什米
与诸位女神跟随了片刻,便对她表示她们皆想留下。萨维德丽闻言狂怒地对她们道:‘你们竟选择离我而去!拉克什米啊,你将永远无法安居一地,永远为邪恶者、善变者、卑鄙者、有罪者、残暴者、愚昧者、野蛮者所包围!因陀罗尼啊,当因陀罗杀死陀伐斯特里之子,犯下诛杀婆罗门之重罪时,友邻王(Nahuṣa)将占领他的王国。这名入侵者渴望占有你,于是对你咆哮道:‘难道我不及因陀罗吗?为何年轻美貌的因陀罗尼竟不肯侍奉我?如若得不到她,我将杀光所有众神。获悉他的邪恶愿望后,你藏身家中,伤心欲绝,因我的诅咒而不堪重负!’接着,萨维德丽又向众神之妻立下了共同的诅咒:‘你们将永远不能生育,永远无法品尝抚养儿女的喜悦!’毗湿奴想要出言安慰,却无功而返。”
满腔怒火的萨维德丽离开众人后,迦雅德丽缓和了方才的那些诅咒。她向梵天崇拜者们许以全部的祝福,包括最后臻达他。尽管因陀罗频频受困,其子却能令其解脱;尽管毗湿奴将失去他的妻子,但她仍会回到他的身边;尽管楼陀罗被剥夺了男根,林伽却将作为其象征物而受到广泛的敬拜;尽管人们向婆罗门献上礼物,却是因为他们向婆罗门献上了神之崇敬;尽管诸位女神无法诞下自己的儿女,却并不会因此而悔恨。
《莲花往世书》中,此事被赋予了更为光明的结尾。萨维德丽离开后,毗湿奴与拉克什米应梵天之请而紧随于她,并设法令其回心转意。妻子既已回到身边,梵天向她询问:希望如何处置迦雅德丽。萨维德丽迟疑着不肯作答,一旁的迦雅德丽却已拜伏于她的脚下。萨维德丽扶她起身,还以拥抱,恳切地说:“为人妻者,应当顺从丈夫的意愿与命令。那些责备丈夫者、向丈夫抱怨者、喋喋不休者,非但不能成为丈夫生命的一部分,还将以经年累月的恶行令之耗竭。故此,她在离世之后必将堕入地狱。念及此,真正品行高尚的妻子绝不会做任何令丈夫不悦之事。就让我们一同成为梵天的爱侣吧。”
“如你所言。”迦雅德丽道,“我将永远听从你的指令,并珍视你的情谊,一如珍视我的生命。我愿做你的女儿,女神啊!请赐我以守护!”
从《摩磋往世书》的编纂到《莲花往世书》成书,理想女性的形象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又或者,《莲花往世书》的作者想要为当时的妻子们提供一个更为贤德的典范。
《筏罗诃往世书》的一则传说中,萨拉斯瓦蒂被称作迦雅德丽、摩醯首梨(Maheśvarī,帕尔瓦蒂的称谓之一)及萨维德丽。她最为常用的称谓是萨拉斯瓦蒂,博学女神亦以此为名。对萨拉斯瓦蒂的敬拜每年举行一次。